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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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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无聊的下午。我双手交叠,趴在桌上,忽然想起了趣事儿。“听说宫里多了些西洋玩意,可有此事?”想起了日子的无聊,还不如自己添乐。流苏走过,道:“对!听说它能把人的模样儿和身子放进框子里,使之动弹不得。”乍听,我狂妄大笑,捧着肚子道:“什么啊!那叫‘照相机’,是将人的模样儿摄入其中,就像写画一样!”
她似是不懂,问道:“可它并无画像的美丽!”我道:“但它比画像的来得真实!”我唤道:“王有儿!”他守在外面,一听名儿,他立刻跑来。我道:“你马上去看看哪儿有照相机。”他紧皱了皱眉,问:“主子您要它做什么?此乃污巧之物,会取人魂魄,致使人损寿的。”
我嫌他的大惊小怪,说道:“你且去看看就是了!”流苏施与眼色给他,示意他不要做。我看得清晰,遂道:“十八!”哼!不让你们去,我叫聂德平去也一样。她瞪大双眼看着我,见不得我的得意心情。
聂德平走进来,跪安等着我的指示。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我深知聂德平聪明机智,擅于猜测人心。料到他猜出我对他们的警惕性,可他并无表示,仍旧忠心为主。而王长泰,果真的天真无邪,纯真的心始终令我想起了光绪。
我道:“你去瞧瞧宫里哪儿有照相机?”他二话不说,当即说:“嗻!奴才立即前去。”流苏和王长泰细细地“啊”了一声,同样的惊讶他的做法。我知道他定会听我的,顿时感到一种成就感在心中慢慢泛开,开心极了。
竖日上午,我带着流苏、王长泰、聂德平前去御花园赏花照相,后头另外跟着些拿着照相机工具的太监。我心里苦想,以前的照相机就是麻烦,一大堆工具,哪像现代的方便呢!
太监摆好工具后,我便示意他们退下。我道:“流苏,你快去前面站着,我要试试这照相机!还有你们,也去!”王长泰和聂德平都拥有一颗慌乱的心,害怕真的会出什么事儿一样。
流苏害怕道:“主子,我怕呀!”她抚着自己的心口,恐慌真会夺取自己的魂魄。王长泰和她的反应一模一样,只是吓得双眼泛红,脸色苍白。聂德平双手绞着,将心中的情绪全都付与在手里。我看了看,继而翻翻白眼,道:“没事儿的!相信我!这玩意在以后会流传千古的,而你们是照相的第一人呐!快点儿快点儿!”
流苏咽了咽口水,颤抖着身体站在照相机的面前,等待我。而王长泰也只好跟在她的身后,聂德平也是。我挑开盖着照相机的黑布,伸头进去观看,果真如电视上的,老式相机。我从框中看见了他们倒立的模样,手里拿着一块按钮,大喊一声:“准备好了!一,二,三!”摁下按钮,只见照相机“轰”的一声,迸出无数火花。
她看着心慌,猛然大叫:“主子!”王长泰簇着一颗心,瞪着眼看着前面。我挑开黑布,蹙眉看她,道:“我不就在这儿么!你们过来看,我照好了!”他们都却步不敢来。我道:“你不想看看你们男俊女秀的模样儿么?”不一会儿子,他们的确是有些心动了,加上好奇地驱使,最终还是过来。
“哇!这里面的真是我么?”流苏不大相信照相机中的她是黑白真实的。我笑道:“当然是你,这就是比画像更好的照相机了!”王长泰一如孩子般的怕羞,看着自己的模样儿,更加如此。聂德平绽开一袭微笑,朝着我颔了颔首,示意感谢。
流苏道:“主子,里面的我好美啊!”
“还可以更美。”
“真的么?”
“主子,里面确是王有儿?”
“是啊!”
“有儿和十八哥都照得好看,若是主子也来的话,定会抢走流苏姐的风头。”
“你……定是找死了,王有儿!”
我看着他们玩耍,笑而未语。
正在我们欢闹照相之时,只听:“珍主儿!”我挑开黑布,寻找叫我的人。见是一群贵主儿。老佛爷领着李莲英慢步走来,看到我手头上的东西,忙问:“这便是洋人说的‘照相机’吧!”
我有些诧异,立马跪下行礼:“臣妾叩见老佛爷!”
“奴婢叩见老佛爷!”
“奴才叩见老佛爷!老佛爷吉祥!”
她命李莲英扶我起身。忽然,我直觉不适应,有些挣脱。她看向我的眼睛是微笑的,但面容仍旧肃然。她问:“此物你是从何得来的?”
严肃的话语让我不寒而栗,“回老佛爷话,臣妾听闻宫里有洋人出入,就吩咐太监替臣妾打听。臣妾自幼喜爱新奇玩意,随要了一台照相机。臣妾自知有错,请老佛爷降罪!”顺而我跪下,等待她的责罚。
“起来吧!”她温温地说,不带半点威严。我不敢,仍跪着。李莲英见我固执,忙说:“主儿若是不起,怕会惹恼了老佛爷,岂不更坏!”她赞赏似的看他,快速地又把目光转到我身上。我再三思忖了,然后谢道:“谢老佛爷!”语毕,流苏搀扶我起来。
“其实我也欢喜这玩意,不如你来给我照一张吧!”她看着我,说道。我心一惊,低下眼睑道:“是!”
李莲英扶着她落座,二人面带微笑,看向前方。我撩开黑布,看着框中倒立的他们,心想着,方才真真吓死自己了。我大喊道:“准备好了!一,二,三!”又是“轰”的一声,火花四溅,迸得是灿烂,我的心也跟着灿烂。
完事后,她上前来,替我顺了顺鬓边落下的发丝,笑道:“真像我年轻时,玩得不亦乐乎,忘却了自己!”她似提醒我,要得体,要端庄。她看我一眼后,便领着李莲英走了。我半蹲下,道:“恭送老佛爷!”起后,看他们走的方向,忽然卸下一颗吊胆的心,恍惚着眼,说道:“以前看她的照片,从不觉得可怕,现在看得了,就觉恐怖!”
流苏不懂我的话,忙问:“什么?”我心神一定,轻推她的额头,说:“没什么!继续照相!”王长泰和聂德平也不多说,陪我继续玩耍。我躲进了黑布里,心有余悸。
升平署,习静居于座上,观着张兰德的念唱做打。伸腿过颈,起霸过眉,翻旋子,这些都是他的得意之作。她看得痴迷,不时大喊叫好,这便增添了他的再接再厉之心。
练过功后,他立即调好气息,起头就唱: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忧闷舞婆娑。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再听军情报如何。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贱妄何聊生。”
字正腔圆,功底浑厚。
习静鼓足了劲地拍手,心里抑制不住喜悦。“唱得很好!”他低下眉头,吃吃一笑,少年一般的稚嫩涌上脸。她笑道:“若是让老佛爷见着了,她定会喜爱的。”想着以后他便是“小德张”,她就觉得一切都是值的,因为他会苦尽甘来。
他道:“老佛爷眼尖儿,哪会瞧得上我这小太监唱的戏呀!你可别逗我乐!”她瞪他一眼,道:“谁说的,你再努力些,她自会知道。”他道:“那你呢?”她顿了顿,问:“我什么?”
“若你也努力些,皇上也会知道你的好的!”他有些酸楚地看向她。她别开脸,看台上的布幕,道:“我尝试了!”他道:“我白天当差,夜间练功,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为的是将自己变得更强壮,更有用。‘朝天蹬’、‘翻旋子’我练了一遍又一遍,明知这不是一步登天的事儿,我却使劲去做,尝试了一次又一次,最终我都做到了。甚至是杨师傅的‘七步到’、‘台口’我也能一展到位!”
她静听他的话,他在提醒她不许放弃。一次不行,再来;再次不行,又来。始终能行的,因为她可是习静,不是历史上的隆裕皇后。她笑看他,说:“嗯!我明白了!”他扯了扯笑容,笑得颇为心酸。
“云亭,我想学唱戏,你可否教我?”习静蓦地问。他愣了会子,点头就笑:“好!”她也笑了,道:“初学者,应学什么?”
“你只可坐下看我便是了!”他心下存私,却也要故作慷慨。因为他不愿教她,一旦教会了她,她便不再来这儿了。习静坐下,仔细认真地看着他的唱念做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