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路》冷子湘

55、分道（下）

　　而与此同时，宋辽战场静海一线。
　　等到庞统他们到抵木门镇的时候，已近黄昏时分。此地乃是左参军丁觉所驻，地势偏高又是易守难攻，是个安置据点的好去处。而丁觉也已带领大军在此守候庞统三日有余。所以当庞统到达之后自是丝毫不敢怠慢，即刻与秦莫言一同仔细的查看过此处的防御工事。
　　木门镇，地如其名，镇中所有建筑皆以坚实的木质结构为主，碉楼拦护俱是修缮的十分严谨仔细。而镇后东南不远，便是一大片年久的榛木林，战中若是想要将镇中原本所有进一步加固，倒也能够就地取材。
　　大概将这木门镇中情况全部都有个了解之后，庞统立于碉楼之上，俯瞰着远处视野辽阔的地方。而战报也于此时正好刚好送达，据上所示，耶律文才已然到了永清附近，不日便可抵达木门。
　　庞统看完战报后将其合起，轻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问身旁的秦莫言。
　　“莫言，自古兵贵神速，道理大家可是都懂的，你不觉得此次耶律文才行军——似乎慢得有些诡异么？”
　　秦莫言略思索过，跟庞统回答道。
　　“将军是说，此次耶律文才领兵来此的目的，旨在拖延？”
　　庞统颇为赞许的冲他点了点头，接着道。
　　“他并不是真心来打仗的。既是两军阵前对垒，若有足够诚意的话，他们必将选个平坦开阔更加利于他们大军发挥的地方，而不是现在这地势崎岖山势丛生之处。但是你明知这是他们故意为之，放任他们不管又是决然不能。此处本为我大宋防守薄弱之地，只要辽军由此长驱直入攻破清州，那么河北东路之顺安军，河间府，当是岌岌可危。”
　　“所以，耶律文才的目的，正是要将你缠在这里让你进退两难，从而给远在莫州的韩德让与李复归制造机会，使他们尽快的攻下定州城。”
　　听闻此言，秦莫言又是一阵迟疑，而后目光闪烁的对着庞统道。
　　“所以，将军您其实是想……”
　　庞统又是一笑，眼神始终紧盯着远处不动，不紧不慢的道。
　　“耶律文才既是想要如此，那么我们何不遂了他的意。”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说着，终于是转过身来，对着秦莫言吩咐了一句。
　　“当年对付耶律楚雄和耶律俊才的法子，有好些个还没来得及派上大用场不是？”
　　“正好，既然耶律文才他一心一意的往你这刀锋上撞，我们正好趁此机会，把这些办法在他家老三身上统统再试过一遍。”
　　“你说呢？”
　　听到这里秦莫言眼中已是光芒大盛，冲庞统飞快的一抱拳，声音中亦是难掩兴奋之意。
　　“将军稍待，属下这就带人前去布置！”
　　语毕，他拧身从旁召集了几个飞云骑，而后与他们一同动作迅速的离开了庞统的视线。
　　庞统则是抬眼又瞥过一眼天色，心中再暗自计算过一番，将自己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

　　几日后，耶律文才如期到达了木门镇。
　　因为有过上次长城口失利的教训，所以此次耶律文才行军已然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无比的谨慎小心，生拍再出什么岔子给庞统抓到把柄。于是待到他们行军至距离木门镇尚有十里之地时，他已是止了大军的前进步伐，转而先派两队人马，分由前后两处探查过此时前方情况，再作打算。
　　消息来得很快。不多时便有士兵慌慌张张的冲进他的军帐，言语间神色竟是惊惧万分。
　　“启禀王爷，前去木门镇探营的先锋部队，在到木门镇三里之处时，似乎是中了什么妖法，突然间凭空消失了踪影！”
　　“凭空消失？”
　　耶律文才闻言也是一惊，他当然是不信庞统会使什么妖法异术，不过战场上此人确是诡计多端无疑。为保万全起见，他还是再度差人前去查探。
　　而这次也是传回同样的消息。据某个侥幸逃脱一难的士兵所说，他是亲眼所见，当他们行军至木门镇前某处时，前方同伴仅仅一个闪身，便不见踪影。
　　这回军中诸多将士俱是相信了妖法之说，不由得议论纷纷。耶律文才逼不得已，只得亲自带兵前往木门，一探究竟。
　　当他来到里木门镇后东南方的一处树林之时，不由得止住了脚步。直觉告诉他此地必有不寻常之处，虽乍看无异，但是林中隐约透出阵阵诡异的气息。思虑片刻，耶律文才还是派出第三队人马，进入这树林之中。
　　然后他也是几近骇然的发现，不过几十步的距离，那队人马在一个转身之后，竟是全然不见了踪影。
　　军中顿时一片哗然，耶律文才好不容易才制止了士兵们的异动，再度定下心神，将情况仔细的查探过一遍。
　　未敢靠得太近。不过若是几番观察下来，不是完全不能发现端倪。按说这里当是一处野生树林，但是有几株树的位置却是着实生得诡异，而林边亦有几处被砍断的树桩，同样显得突兀。
　　耶律文才骑马在树林前方来过踏过几番，又是细细想过，心中大概的明白了几分。
　　并非什么妖法异术，只是庞统依靠阵法障眼。以林为据就地生阵，再把士兵诱入其中，然后趁人在糊里糊涂无法找到出路的时候，再以飞云骑暗处突袭，轻而易举的便可将人掩杀阵中。
　　想到这里，耶律文才不由得心中大惊，却也是控制不住的颇具赞赏。他虽深谙南朝文化，但是之于从古至今中原文化中所涉及到的阵法学说，也仅仅只是略知皮毛。不过现在看来，庞统俨然是对此道了如指掌，眼前这个林中异阵，简直就像极了三国时期诸葛孔明那那传闻中的，石兵八阵。
　　没想到，庞统此人不仅名如此，这智谋算计的本领也是与那当年的凤雏不相上下的！
　　“报——启禀王爷大事不好，前往木门镇前路探查的我军在木门镇前不远处突然中了宋军的机关埋伏，已是全部身亡了！”
　　“什么？”
　　未等耶律文才考虑清楚眼下的这一重，前方营中又是传来不好的消息。耶律文才当即催马前去查看，果不其然，他的一队士兵正是横尸木门镇前，看样子似乎是不慎触动了什么机关，个个都是万箭穿心死状惨烈。
　　他紧皱起眉头，不得已下令先行在距木门十里之处安营扎寨，至于战法，再做其他打算。
　　而此时的木门镇中，庞统的宋军倒是彻底的以逸待劳，战法十分之怡然自得，也是收放自如。
　　“将军，这奇门遁甲之法倒是当真好使，我军不用花一兵一卒，已经绞杀耶律文才的先锋部队四支有余。而他们现在，都还是蒙在鼓里呢！”
　　庞统淡淡一笑，悠然道。
　　“若是换成韩德让，此法倒不一定就会像现在这般奏效。不过，耶律文才毕竟是个辽人，就算他再怎么精通我朝文化，对于其中精髓，始终还是无法理解的。他既是硬要逞强揣测我们的意图，那么就跟他慢慢耗着好了，不急于一时。”
　　说着，他又是叮嘱了秦莫言一道。
　　“莫言，记得一会吩咐下去，将生伤杜景四门的位置换过一遍。这样待到明日，还能让耶律文才再领个不小的惊喜。”
　　“属下明白！”秦莫言依言领命，而庞统则在示意他退下之后，转头又对着一旁的丁觉道。
　　“丁觉，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回将军，十一月初七，立冬已过。”
　　庞统点了点头，起身上前一步，凑近了丁觉低声道。
　　“今晚将有大雾，风向西北，你带你的骁骑营所部人马，趁夜色从开门而出，火速西去。记住，千万不能让辽军发现你的踪迹。”
　　丁觉点头朝庞统一抱拳，想了想，不由得又多问了一句。
　　“可是将军，带着如此多的人马又不是伏击作战，属下当是要去往何地呢？”
　　庞统眼神一变，缓慢的开腔，一字一顿。
　　“回定州。”
　　（分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