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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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过来的时候，柳青青已经离了流云阁，而窗外日头迟迟，早是晌午时分，想来那妈妈是叫了所有的姑娘前去训话之类的。
他懒懒地笑了笑，训话之于柳青青基本就是去点个卯，她乃这掩翠楼当红花魁，那妈妈再不济也知道不能得罪了这进账的宝贝，若非柳青青在这楼里是数一数二说得上话的人，就凭他这穷得叮当作响的人，早被打手们拖出去揍得半死了。
男子伸了个懒腰，踱到盆架处，银盆子里是清凉凉的水，他四顾一看，很不客气地扣了扣窗栏，一个小丫头应声而入，瞧见了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道：“你又缺什么啦？”
他指指嘴巴，“好妹妹，漱口的青盐用光了，就算我不用，你那青青姐也要用的不是？别叫她发现了又得说你了，帮我拿些来罢，好不好？”
小丫头撅着嘴，“你个臭男人，就仗着嘴巴甜点，也不知青青姐着了什么魔了，非得喜欢你这么个家伙！”
他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妹妹骂得很对。”
这样骂不还口还一味子接受的男子，你骂他就好像是重拳打进了软棉花中，半点不着力，小丫头也就没了骂下去的劲头，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骨气！”便噔噔地下楼去了。
他靠在盆架边，露在外头的半个唇尚在微微地笑着，好像根本不在乎那刻薄的讽刺。
骂归骂，小丫头还是捧了青盐回来，之后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他漱了口，摇摇晃晃地伏到脸盆上头，凝定了一会儿，慢慢揭下了面具。
清水中，露出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孔，挺直的鼻、修长的眉和俊美的眼，虽然这些单看他平日里的侧颜就很能知晓，然而一旦对称起来，则是更要俊逸了不知多少分。
只是，那遮掩在面具下的半边脸颊上，有一片刺眼的伤痕，像是若干年前由利器剜成，嵌在他的面颊上，宛若美玉里被人为添上的丑陋瑕疵。
他闭了眸子，双手掬起清水，望面上泼去，而后，任水肆意地流遍面孔，静立。
柳青青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青年站立着，白皙的面上水痕纵横，像贮存了无数时光的眼泪，终于缓缓而流，流过那再也除不去的伤疤，幽幽滴落尘埃。
门声响，青年恍然睁眼，看了是她，方才舒了口气似的，继续俯下身子洗脸。
柳青青也不说话，走到琴案旁边，勾动一弦，席地坐下，优雅轻弹。
一曲终了，青年慢慢用布巾拭着面，手指拂过那累累伤痕，一面道：“我早就说过，这《泛沧浪》不适合你，你太细腻，而它却太忧郁宏大。”
柳青青笑道：“昨个儿还说自己非拘泥之人，今天便又来一番教诲，你倒是弹一曲我来听听。”
男子求饶道：“好姑娘，你快饶了我罢。”
柳青青顿了手指，“饶了你也可以，不过……”男子侧头，她微微一笑，“你得以身相许。”
沉默，良久，男子大义凛然状走向古琴，手指搭了上去，柳青青歪头看着，他的手指很好看，纤长而且笔直，指甲被修剪得干净清爽，和大多数的武林人一样。
她叹口气，“指甲这么短，可惜了。”
青年侧首，“嗯，我弹什么呢……”
他勾了第一根弦，柳青青耳朵一酸，他再勾第二根弦，柳青青的贝齿磕在了一起，等他勾第三根时，柳青青觉得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忙不迭叫道：“罢罢罢，我错了。”
于是青年停止折磨女子那可怜的耳朵，很不以为意地笑着。
青青重新叹了口气，对方竖起食指放到了她朱唇上，“叹气折寿的。”
“折就折了罢，你都不要我。”她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他讪笑，柳青青凝视着近在眼前的人，忽而将手指触上了他的面颊。
他瑟缩了一下，并没有起身，柳青青专注地看着那些伤痕，指肚下的肌肤本应光洁若玉的，此刻却狰狞得叫人心疼。
“还会痛么？”她问。
“早就不会了。”他嘻嘻笑着，微微偏了偏头。
青青的手指也跟了上去，“我配了顶好的珍珠粉，一会儿就给你擦上，以后天天用着。”
男子站了起来，将面具戴上，“那多不好，女儿家上好的东西用在我这须眉浊物身上，芊芊又得骂我到狗血淋头了。”
柳青青蹙眉，“芊芊又骂你了？”
青年撅了嘴，挪到榻上躺着，“所以你去给我出气罢。”
看着那个身影躺在床上动也不动，柳青青好一阵子才出了声，“我又被你将话题拐跑了，轩，你总是这么机灵。”
青年也不答话，良久，一袭馨香从床畔飘进他的鼻孔，柳青青偎在他身旁，“轩，那珠粉，是给你的。”
“不要。”
“乖，好漂亮的人儿，怎么就这么任性呢。”
“才不要。”
“不要就以身相许吧。”
青年从床上弹了起来，瞪了她一会儿，好久，眼光却暗淡下来，慢慢揭了面具，拉过她的手指放到伤痕上，“没用的，当年，他用了腐肌膏。”
他说得很轻很淡，柳青青却觉出一股酸涩从胸口慢慢泛出，一直到了嘴角，于是根本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