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莫问卜

26、名帖

　　“没有，我只是……”她按着心口，茫然低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这样觉得的。”目光触到楚凉脸上的神情，傅红颜微微一炖，而后自嘲的扯起嘴角，“很奇怪是不是？”
　　楚凉双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如果说“不奇怪”的话一定惹傅红颜讨厌，因为那是违心的话。
　　事实上，傅红颜会有这样的想法的确很奇怪。因为傅红颜的身体实在是好的没话说，自九岁以来，从未生过病，即使是住在这种苦寒之地，而且，每日那么辛苦的练武也都能坚持下来。拥有这么好的体质，怎么可能曾经体弱多病呢？
　　“你说除了你父母不记得别人，是指对家中的奴婢也没有记忆吗？”铁风的思绪却还停留着前一个问题上，看样子根本没听见傅红颜后来所说的话。
　　傅红颜迷茫的看着他，“奴婢……是什么？”
　　满怀期待望着她的铁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老天，这是什么奇怪的回答！深吸两口气，好容易才没让脸上的表情扭曲掉，铁风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就是服侍伺候你的下人。”
　　“是指那个‘桃桃’那样么？”傅红颜很肯定的摇摇头，“没有那种人。”
　　怎么会这样？身为很受父母疼爱的傅府二小姐，为什么身边会连个奴婢也没有？事情的发展越发的诡异起来，抱着手臂，铁风开始很认真的思考，傅红颜是否被人用什么秘术封印了记忆。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那本致使赵凡犯案的诡异古卷，楚地苗疆，似乎总是和秘术怪蛊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有什么不对吗？”被他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傅红颜僵硬的问。
　　长叹了一声，铁风抬手按了按额角，“哪里都不对。”
　　忽然“哐”的一声巨响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是没关好的屋门被风吹开了，北风呼啸，铁风搁在一旁的书信顿时被卷的满天飞，离门最近的铁风忙转身去关门，楚凉和傅红颜蹲下身去捡落在自己面前的纸张。
　　“这是什么？”讶然的声音从楚凉口中传出，手中捏着一张纯黑色的帖子。
　　傅红颜扫了一眼，感觉那种寒毛倒竖之感又回来了，忙收回视线，脸色阵阵发白。铁风伸手在她肩上按了按，安慰道，“想不起来就算了，别勉强自己。”
　　“怎么了？”楚凉站起身，皱眉捏着绝杀贴，眼神努力压抑着嫌弃，“你哪来的这鬼东西，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叹了口气从楚凉手上接过来，铁风只得将有关此物的诡异传说又给楚凉讲了一遍。最后指着密信道，“傅红颜怀疑密保中提及的这个‘季烈’是巫仙教教主季烈。”
　　楚凉接过密信，一目十行的看完，抬头看向铁风，面色是说不出的凝重。
　　铁风一惊，“不会吧……”
　　楚凉微微颔首。
　　一直似专注又似出神般看着他们的傅红颜忽然觉得两腿打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
　　铁风及时拉住她，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没事吧？”
　　勉强撑住自己，她低垂着头，声音细弱如刚出生的小猫，“我也不知道……”
　　铁风瞪大眼睛呆呆看着她——她的身子在颤栗，她在害怕，而她自己似乎毫无知觉，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她忽然抬起头，用力扣住铁风的手臂，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惶然，惨白着脸傅红颜面前挤出一丝笑容，“真奇怪，我明明没见过这人，居然会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而感到特别不舒服……”
　　“嗯？”一旁紧张僵立着的楚凉终于弄清楚傅红颜如此失常的原因，微微一怔，奇怪道，“等一下，小桃你是见过季烈的，这个……你也不记得了？”他打量着傅红颜的神情，问得小心翼翼，但还是令铁风和傅红颜震惊到了。
　　“我……真的见过季烈？”傅红颜呆呆看着他，眼神里全是茫然，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
　　楚凉眸色深深望着她，不知在想什么，许久的沉默之后，用不容置喙的语气缓缓道，“是的，你见过他，也见过桃桃。”
　　震惊一个接着一个，铁风按住太阳穴，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当年的事情采取不调查的举动真是大错特错，原以为那只是大哥不愿说的私事，没想到原来真相远非那么简单。
　　因为太过震惊，傅红颜先是瞪圆了眼睛，呆了数息才深深皱起眉头，“我……我还见过桃桃？”
　　“见过的，在你见到我之后。”楚凉的声音低沉温柔，但一点也不影响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
　　而铁风看起来比傅红颜还要惊讶，他好不容易得出傅红颜的记忆是被人为封存的，现在大哥突然说出这话，言下之意，傅红颜失去的记忆并非只限于那晚之前，如此一来，他所推测的秘术封印的结论就根本站不住脚。那晚之后傅府满门皆亡，而傅红颜一直跟着大哥身边，应该不会有人去替她抹去这段记忆。
　　“当时是什么样的？”默然良久，傅红颜艰涩开了口，双手紧握成拳，手心满是因紧张而渗出的汗。她想要知道真相，即使心中有一个声音尖叫着告诉她，真相一定是残酷又丑陋的。
　　“那天——”楚凉缓缓开了口，只两个字就令傅红颜感受到了悲哀的情绪，她脸上更加苍白了，死死咬着的下唇被咬破了，殷红的血渗出来，令她看起来有一种不属于傅红颜的妖异的美。
　　“你跟着我做什么？”沈沧浪还剑入鞘，剑身雪亮，干干净净，就像从未沾染过血腥一般。
　　小小的女孩倔强的咬着唇，一言不发，只是一步不让的跟着他。
　　“跟着我，你就不怕我反悔，杀了你？”
　　女孩还是不说话，眼神里交织着倔强和胆怯。
　　沈沧浪索性不再理她，径自走出院门，他弯下身小心而温柔的抱起倚坐在院墙根下的一个女子，轻轻对怀中的女子道，“我们回家吧。”
　　紧跟着身后的小女孩微微一怔——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会有这样温柔的神情？
　　一晃神，沈沧浪已经向前走了，她连忙小跑着去追，可是沈沧浪走得很快，眼看着他越走越远，自己要追不上了，她又急又怕，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但是她最终还是追上了，因为已经走到府门前的沈沧浪突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