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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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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会,会英雄。
我在这据说汇集天下英雄的盛会上叨陪末座,眼馋各种漂亮姐姐和她们端出的各种美食,抽空听中心圈打架。
要说中心人物不是谁都能当的,中间那老几位互相打机锋快半个时辰,远道而来的各路英雄人家硬是搭理都没搭理,理所当然权当做背景板,围这么多人大概就是起一个烘托气氛和开场白作用,经常大人物“咳咳,诸位,请听我一言,”然后就自顾自高谈阔论去了,其主要目的是打压其余大人物,至于其他围观群众的意见?诶呀请你来就不错了,捧哏会不会啊?
我身量小,被前面人遮挡的密不透风,大人物的一根毛都瞧不见,只好顺手从漂亮姐姐托盘里拿块糕,边啃边想象:嗯,总是愤怒里还带点哀求的应该是位老爷爷,此外,还有两个中年男人,一个中年女人,现在的局势是,老爷爷似乎德高望重,辈分很高,可惜没有实权,三个中年人有实权,对老爷爷言语恭敬,但其实,也没有多尊重他的意思......
欺负老头!
我兴奋了,踮脚来回蹦,妄图越过人墙瞧个仔细......
一双手伸过来,生生用臂力把我托起,我嘴里叼着糕,眼神呆滞的一览众山小.......
前面大哥头顶果然寸毛不生......
这不重要!我扭头怒视登徒子,用唇语谴责:“混蛋,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下头果然是袁佑那小子,一点当众轻薄姑娘的羞愧都没有,还笑呐,见我瞪他,笑的更欢。
我气急,奋力转身手握成拳就要捶他脑壳。
他连忙侧头躲开,小声:“别闹别闹,不是瞧不见吗,我举着你。”
哦,是这么回事呀。
呸!
我手往前一伸,不动了,看他还想放什么屁。
”不闹了?”此人毫无羞耻之心,竟然还做了个嘘的口型,示意我稍安勿躁。
嘘。
嘘你大爷的嘘!
我狠狠一后脚跟蹬他胸口上,留下犀利的脚印。老娘我最恨别人竖起根手指对我嘘了!
“唔嗯。”做作的袁佑小子吃痛一声,察觉失态立即收声,而且,面皮只扭曲了一瞬就恢复面无表情脸!
“你......”他皱着眉头要说什么,前头大哥发话了:“我说小两位,能不能别闹了......”
“要你管!”
异口同声。
大哥苦恼:“是,我管不着,可是,”他指指自己头顶:“小姑娘的手一直放我头上,这,也不好看不是......”
“啊!”我急速缩手,忙不迭道歉:“对不住大哥,我说啥东西溜光水滑呢,真是对不住了!”
不光放人家头顶,我好像无意识摩挲好几把人家光头,觉着手感好还使劲按了按。
”诶,”大哥叹气:“算了,念你们年纪小.......”
大哥真是个好大哥,脾气真好,我感激道:“谢谢大哥,您受苦了。”
袁佑举着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我羞耻握紧的手爪子,放声大笑:“哈哈哈,你们两个,你,他,光头,哈哈哈哈!”
“喂!”我来不及捂住他嘴,台上有人威严问话,显然用了内力:“哪位英雄对我不满,竟忍不住发笑?”
“糟了,被发现了!”我怒视袁佑,使劲扑腾:“都怪你,快点,放我下来,现在跑还来得及!”
任我快急出毛病,这厮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死样子,先任性的自顾自笑完,然后扯起嘴角:“急什么,众目睽睽之下用轻功跑路,太丢人了吧?”
我目瞪口呆,少爷,不要引人注目的是你,嫌逃跑丢人的还是你,你到底要怎样?
现在是装有种的时候吗!
中间大人物久久等不到人出现,怒了,厉声喝问:“谁!藏头露尾,天下英雄在此,岂容鼠辈放肆!”
这人可能练狮吼功的,放肆二字掷地有声,在偌大会场嗡嗡作响。
秃头大哥不断回头偷看,可能是考虑要不要检举揭发。
我不管了,准备踢开鼠辈自行逃窜,谁知鼠辈站出一步,手还不忘紧紧抓着我,扬声:“我。”
厚厚的里三层外三层人圈缓缓开裂,露出窄窄长长向主台的通路,原来外圈距离中心有那么遥远......包围圈中央几位人物眉头紧缩,或坐或站,一齐望过来,威压之气扑面。我有点被镇住。
袁佑就那么原地站着。
人群微微躁动,有人小声嘀咕:段堂主可是心狠手辣的,这小子惨咯。
我不晓得这位段堂主手段如何,脾气好不好,只觉得他好像在对我和袁佑发功,周身莫名的冷,胸口也闷闷的,嗓子眼发酸,不由反手揪袁佑的衣袖,袁佑低头看看我,说别怕。
我告诉他:“我不怕,就是想吐。”
袁佑:......
大概觉得我没出息,袁佑揪着我,不管不顾往前走。
“喂,”我像个羊被他牵着,走过窄窄长长的人墙夹道,小声问:“你干嘛啊,你自己找死放我走行吗?”
嘈杂中,他脸颊鼓了下:“叔叔教你的惊于鹤飞,你练到第几重了?”
“什么叔叔,什么鹤飞?”
袁佑摇头,不继续话题,他于英雄阵中如走自家庭院,闲适的很,待到离高台稍近,就仰头微笑道:“段叔叔,是我。”
台上某个国字脸中年人一直打量他,此刻终于认清:“从善?是从善吧!”
他明显激动起来,撩衣摆亲自走下高台迎接,握紧袁佑双手:“一晃数年,你长这么大了,当年我走时,你由老夫人抱着,还没有叔叔的膝盖高......”
袁佑表现的很触动:“段叔叔风采依旧。”
人家段叔叔更激动了。
嘴唇都哆嗦。
我冷眼瞧着,觉得袁佑这小子心里根本就无波无澜吧,说好话哄大傻子呢。
不过袁佑这厮啥来头,谁都不叨的中年人就叨他?
人墙那边也叽叽喳喳,把袁佑从头到脚意淫了个遍,我分心听着,越听越无力——
姑娘们对着年轻小伙动动春心也就罢了,怎么好几个大老爷们也眼里冒精光,话里话外要吃了袁佑一样......他们,到底,拿袁佑,当成,什么呢?
真,引人遐想。
“.......你说好不好?”
段堂主的中年嗓若隐若现。
“啊?”我后知后觉人家在跟我说话,却不知道话头在哪,袁佑提醒:“段叔叔问你,想不想和段姑娘一起玩,她们在后堂。”
然后他替我回绝:“不了,绮绮随我出门办事,自己说绝不懈怠偷懒,对吧绮绮?”
一付好兄长派头。
我浑身恶寒,
谁让你做主了,
还有谁让你喊我绮绮?
你以为你是淮叔啊!
不待我发作,段堂主和蔼可亲的笑了:“呵呵,小小姐有志气,我看有你大伯父和父亲当年的风采!等将来小袁女侠名震江湖,回来找段叔叔,叔叔亲自给你包个大礼。”
小小姐?
父亲和大伯父?
我糊里糊涂被漂亮姐姐们引去圈椅坐下,虽是后排,但可以俯瞰整个会场,而袁佑婉拒段堂主邀请,先去给老爷爷问好行李,然后只肯坐在他下首,段堂主也不勉强,笑吟吟继续吵架去了。
从他昂扬的斗志来看,袁佑的身份真的很高。
方才的老爷爷早已按捺不住,冷笑道:“段堂主,今日不给个章程出来,老朽就不走了。”
段堂主心旷神怡:“任前辈,哈哈,别急,别急,我们这不是正商量,商量嘛。”
边上中年女子也道:“是啊,万事急不得,总要从长计议。”
“呵,从长计议,”老人皱纹堆积的脸莫名悲怆:“我今年八十有六,从七十九岁开始,每年赴这英雄大会,坐上几个时辰,身酸骨痛,勉强挣命而已,段堂主啊,你们烦了,我也烦了,今日我厚颜非要得个结果,你允与不允,只在一句话间,明年老朽死了,也算有个交代!”
“老前辈不可胡说!”
“任掌门言重了!”
老人哈哈大笑,站起身对台下抱拳:“各位,我任骄奇走镖出道,纵横武林六十年,武林今日情态,六十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是老糊涂了,所以想请各位参详参详,这武林,是谁家的武林,这朝廷的事,我们,到底该不该管!”
底下群情激愤:“是啊,咱们都是平民老百姓,为啥要掺和官老爷的事!”
“太霸道了,听说万老大前几日被他们打了!”
“我也听说了,雷门四兄弟干的!”
“太欺负人了!”
任骄奇欣然这一切,苍老的手在拐杖上轻轻颤抖。
段堂主急的不行,这可是大大的丢脸,他好像特别在意袁佑的存在,语无伦次道:“这个,啊,这个任前辈啊,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我们都是为了家国大义,您看您怎么能这么说话......”
“哼,家国大义。”任骄奇哼笑了声。
边上女子也说:“任前辈,家国都破碎了,武林能独善其身吗?您就只在乎计较您个人的得失,这样子可不对呀。”
说罢还摇摇头,深感惋惜的样子。
“我看人家新朝廷搞的挺好,比你们强!”任老爷子毫不客气,拿眼角剜她:“小女子,你几岁,叫我前辈?老头帮人走镖的时候,你娘老子还没出生呢!”
台下轰然大笑。
女子羞愤要哭,然而老爷子还没完:“我说你们走的哪边的规矩啊?要当官小姐,就老实蹲家里绣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少他妈出来招摇;既要当侠女,哼,”他还顺便捎带着老段:“我任骄奇不是前辈,是你们太太祖师爷爷,真论资排辈,你俩给我磕头都不够格儿,知道不,小畜生!”
当场沦为小畜生的老段嘴唇都哆嗦了,指着台下疯狂叫好的汉子们没辙,中年女子则捂脸哭的不行。
哭叫道:“少主,任前,任掌门欺人太甚!”
我暗地里摇头,瞧瞧这俩办事能力,上峰亲儿子在这里,丢这么大脸,啧啧,还有老段,就会干耍威风欺负老头,看看吧,欺负得老头真发飙了,屁都不敢放一个,怪不得早年离开袁佑他爹,连个天子近臣都混不上,这是嫌没用给打发走了呀。
我分明听见袁佑叹了口气,看似不疾不徐实则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到发泄爽了正顺气的任老爷子面前,弯腰深深作揖:“任老前辈,晚辈袁从善,有礼了。”
漂亮孩子到哪都是硬通货,任老爷子掀开眼皮,慢慢道:“你这个孩子,倒是不错的......”
老段连忙说:“任掌门,这位是我们少主。”
可怜的老段,着急拍马屁,成功惹老爷子不痛快:“哦,少主啊~”老眼梭巡一圈,点在袁佑的黑色劲装上:“嗯,没穿些甚么劳什子广袖长衫,一身短打多好,有些人~当朝堂听政呢,净出洋相。”
一身风流广袖儒衫的段堂主欲哭无泪。
袁佑懒得理他,保持恭敬姿态听任老爷子哀愁道:“前年,我给你爹去了封书信,他打开看了吗。”
“从善不敢隐瞒,信,束之高阁。”
任老爷子虎目微眯:“为何。”
袁小子不卑不亢:“父亲觉得,打开了也是徒增烦恼,因此不看。”
任老爷子一愣,转而哈哈大笑:“不看也好,不看也好,反正,里头不是好话!只是,孩子,你来我面前说这些,就不怕我发怒吗?”
袁佑直起身,微微笑道:“老前辈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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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人物们进屋共商大计去了,我识趣地没跟,坐自己位置上抠手指。
本来想跑的,袁佑临走给我一个桃子,说让我等他。
我饿,桃子三两口就没了,
又变不出其他水果还他,
于是只好等着。
借口真烂......
好吧,其实我单纯就是想问问袁佑,他咋,对我这么自来熟呢?
我都有点怕他了。
台下乌泱泱全是舍不得走的人,
他们眼巴巴看我,
我低头装不存在。
别指望我了,我又不知道这些人躲屋里商议什么阴险的勾当去了,半个时辰前,我还在你们身后呢。
世上事真奇妙哈。
“脸皱皱的想什么呢?”
袁佑背手弯腰从下到上观察我。
他好像很喜欢笑。
我:“你们谈完了?”
他神清气爽,努努嘴示意我自己瞧,只见任老爷子一改方才苦大仇深,笑成朵喜气洋洋的菊花站在前排。后面跟着愁眉苦脸的老段。
“哇,”我张大嘴:“判若两人呀。”
“嗯,厉害吧,”袁佑很自然坐我旁边:“真是个顽固的老爷子啊~”
这熟稔让我实在忍不住:“厉害是厉害......只是,你到底谁啊?”
袁佑惊:“小呆瓜,到现在还没发现!”
我被他的遣词用句深深刺激到:“别废话,你啥来路,快说!”
“脾气真急,和三叔一点都不像,”袁小子摇头,下巴搁椅背上,犹如玉山倾倒:“小朋友,我问你,你知道自己的轻功路数叫什么?”
叫什么?
我挠头,叫啥?
“惊于鹤飞。”袁佑一字一句,告诉我:“轻灵如鹤舞,俊逸有丹霞,当年三叔于魏园中观群鹤起舞,点啄之间有感而发创此招数,武当老宗师赞他天资纵横,年仅二十岁就创出当世纵窜术之首,怎么你都不知道么?”
我还真不知道。
原来我每天用来爬草垛横梁的招数这么厉害,淮叔真低调,一声不吭全教给我了。
还有,原来袁佑就是他大侄儿啊。
我挑剔的把人从头瞧到尾,哼,不过如此。
漂亮倒是真漂亮。
“三叔倾尽所有教你,你就是他亲传的弟子,”他大侄儿云:“我也拿你当三叔亲生的小妹,刚好你排行最末,来,先叫声哥哥听听~”
我拳头紧了......
老段谄笑凑过来:“少主,都准备妥当了,你看?”
袁佑小子缓缓闭眼,然后深吸气,坐直,略带不满斜了眼老段,而老段叔叔呢,还汇报呢:“都处置准备妥当了,一十三人,名单上分毫不差。”
“嗯。”他家少主并不感兴趣。
中年女子扶着任老爷子过来,笑容楚楚:“任掌门舍不得少主,还有话对少主说呢!”
袁佑变脸极快,转眼从混不吝变成阳光少男,笑嘻嘻亲自上前扶住任骄奇,往外搀:“任爷爷,我可和您讲好了,您老说话算数!”
任骄奇呵呵笑,非常喜欢他。
那架势,恨不得抢了来当自己亲孙子。
一片祥和,方才的剑拔弩张仿佛不存在。
袁佑和任老爷子达成共识,大会就开展的很快,两个人你侬我侬在英雄们面前表了一番雄心壮志,此次大会就快接近尾声。
最后,当然是鼓舞士气。
我悄摸回到人群中,老段脸红脖子粗在台上喊什么大魏正统,伪朝无耻,我等必将肝脑涂地,誓死效忠的屁话。
随着气氛我也跟着大声呼号,边上老哥不满意:“小妞,你知道啥意思不,就乱喊。”
我反问:“你知道?”
“那当然。”老哥洋洋得意:“不就是:狗皇帝的臭不要脸,竟敢抢走我们的大屋,金银财宝,和女人嘛!”
“欧呦老哥,”我给他竖大拇指:“您很有见地啊!”
“那是,古往今来,就这老三样!”
我的捧哏老哥很满意,于是透露给我个重要消息:武林盟想组织人手,秘密潜入皇宫偷走新朝廷的镇国之宝,让现任皇帝好好丢回大脸,谁若是成功了,那可真是扬名立万,光耀武林了。
“低调点啊,这都是密辛,密辛!”
我质疑:“这么机密,你咋知道的?”还有,都能冒险偷宝贝了,顺手把皇帝宰了不行吗?
老哥不高兴:“我三姨的表姐夫是武林盟门下副堂主,亲口说得,还能有假!”
然后恼羞成怒驱赶我:“去去去,男人的地儿,小妞凑啥热闹。”
边上好几个侠女对他怒目而视。
我帮姐姐们狠狠踩他一脚,趁他单腿蹦着呼痛,走出包围圈,仰头看逐渐下落蛋黄般橘黄的太阳,心中有了计较。
去皇宫走一趟。
也许很艰难,也许老哥骗我,但是,富贵险中求嘛。
江湖中浮尘般的小人物,除了不要命,还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办法呢?
我很不错啦,起码,还学会绝学,惊于鹤飞了呢。
惊于鹤飞.....
忍不住回头,袁佑在任老爷子身边,不经意转眼,瞧见了我,
四目相对,
他微怔,似乎困惑我为什么在那里。
我冲他咧嘴笑笑,收回视线,逆着汹涌人流走远。
淮叔,我见到你心爱的侄儿了呢。
真的漂亮,讨人喜欢,
可惜,
今日仓促,
来日,若我能闯出一番名堂在江湖,请您正式地,为我们,引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