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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3(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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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雨,空气被洗得很干净。大概九、十点钟吧,地面多余的水分已经被太阳晒干了。
房间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漆黑一片,很适合睡觉。
床上两个人相拥着,睡得正香。
闹铃声真真是扰人清梦。
余适忱迷糊间被吵醒,皱了皱眉,没动。
梁闰亦是。
闹铃声不罢休,反而越闹越盛。
余适忱实在烦得不行,用后手肘抵抵身后的人。
梁闰闷哼一声,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向后探去,摸索了几下摸上了开关,勉强关上了。手灵活得收进被窝,不让冷空气赶上,朝着余适忱那儿紧了紧。
两三分钟对于一个将起的人,也是很长的一觉了。
余适忱挣扎着坐起,惺忪着眼瞄一下时间,正好9:30,也不枉他提前2分钟定了闹钟。
他翻身下床,没惊动身旁还在熟睡的人,自行去洗漱了。
梁闰是伴着他的洗漱声醒的,拖着沉重的尚未清醒身躯,摸索着往余适忱的方向凑。
“哎哟,”梁闰在门口的小台阶上一个踉跄,手碰巧环住余适忱的腰,搂住,脑袋顺势往肩膀上一搁,闭眼睡了。
余适忱斜眼瞥了瞥这个大脑袋,手往腰间一拍,发出一声脆响:“别碍着我了。”
梁闰不放手,反是往上蹭了蹭,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安然入睡。
余适忱拎起他环着腰的一根手指,将整只手悬在空中,放下。
梁闰睁开眼,和镜子里面无表情的余适忱对视,规规矩矩地松手,迈着不情愿的步伐离开。
被赶出来了,没能黏在他身边一整个洗漱,有点遗憾。
梁闰收拾好自己出来,一眼就看到余适忱歪着身子,勉力去看自己背后的咬痕。
白皙的皮肤上透着点点红痕,蝴蝶骨耸着,单薄,脆弱。以梁闰专业的角度,绝美,最主要是那个咬痕恰到好处。
“别看了,都怪你,我都穿不了衬衣。”
梁闰也不说什么保证的话,就只是笑着。那态度很明显了,我知道且道歉,但下次继续。
余适忱瞥也不瞥,一门心思要找出件合适的衣服来。
“到底谁想的,要去游乐园啊……”拖长调子的梁闰就坐在床沿,盯着他瞧。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去吗,正好我也没去过。”
“哦,那咱们一起去,今天就开启余小忱的童年计划。”梁闰呆呆地应了一声,嘴巴张得很大。随即有兴奋起来,坐直了身子,中二的喊出来。
“……”,余适忱不想去了,余适忱现在只想扶额。
他们去得有些晚了,正是客流量最大的时候,排队的人很多,排得他很累很累。
体验了游乐园好几个项目,可以总结为排队和去排队的路上。排队2小时体验2分钟,啊,游乐园就这样吗。
那喜欢来游乐场约会的那些小情侣,是为了测试危难之下是否还能坚持吗?
不再想排队了,梁闰和余适忱并肩走在充满童趣的路上,周围皆是五颜六色的,墙上印着耳熟能详的卡通人物,不时还有笑着闹着的小孩跑过。
在这样的环境下,心态也轻松了不少。
他们不敢牵手。
他们也曾勇敢过。刚在一起时,是在一家冰淇淋店前,像大多数情侣一样,他们牵着手,甜蜜的分享着同一个冰淇淋。
其实是能感觉到的,有一个二个,或是一群人,很多人,会回头看他们,或鄙夷,或激动,他们全然可以勇敢地面对。
一个小男孩,大约七八岁大吧,举着自己的冰淇淋过来了,笑得一脸天真:“哥哥,我也和你一起分享冰淇淋啊。”
小男孩的妈妈一把抱住他,一边道歉一边把男孩拉走。
他们相视一笑,笑意还没漫上全脸,就消散了。只听到男孩的妈妈尖锐的声音:“他们都是坏人,你可不能学,多恶心啊……”
声音逐渐远去,那个冰淇淋被遗落在垃圾桶。回去的路上,他们僵硬地保持距离,一路沉默。
于是只有在观影区,在漆黑的掩盖下他们才能放松地抓着对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恰好路过不用排队的项目,梁闰扫了一眼,是个鬼屋。
“鬼屋去不去,不要排队,但先说好了啊,我胆子可小。”梁闰是个坦荡的,大方地展示自己的弱点。
余适忱停顿了几秒,就被梁闰捕捉到了。
梁闰一推测:这是想去的。他拉着余适忱进了鬼屋的大门。
路过门口的工作人员,是两个扮好的鬼。那个沾着水的,想来是淹死的,朝余适忱咧嘴一笑,口中有泥沙的痕迹,一股子腥味。
在一片漆黑中,余适忱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其实,他怕黑的。
鬼屋的布置其实大同小异,无非就是昏黑的环境带来的五感残缺,再加上对人类想象力的利用罢了。余适忱攥紧拳头,疯狂地用科学知识洗脑自己。
在工作人员指引下,两人战战兢兢地向前走。余适忱抄着梁闰的胳膊,整个人是僵直的,脑袋抵在梁闰的肩膀处。
梁闰感受着脖颈传来的细微的扎人,身旁有了人放松下来,享受着余适忱难得的示弱,无意识地对着监控呲着口大白牙。看监控的工作人员反倒被这突然出现的些许反光吓了一跳。
鬼屋是民俗主题的,整个灯光是沉沉的红,不远不近地传来女子或是婴儿的哭声,你找不到那声音的出处,就像她趴在你耳边哭诉着。
这种环境让人开始发冷,疑神疑鬼地向后看,又感觉它在前面。在前面吗,不不不,没有,都没有,没事,我没事。
继续向前深入,前面的路明显矮了不少。此处未放任何的陈设,是个全黑的屋子。在为周围的安静而不安时,隐隐约约的鼓声传来,鼓声清脆,再加上铃铛那就更不用说了。
余适忱缩在梁闰怀里,瞪大眼睛打量着四周,警惕突然冒出个什么。站在这么一个空旷的大房子中央,无着无落的,着实有些恐怖了,呼吸都不敢用力。
鼓进入尾声了,掺入了个男孩稚嫩的童声:“阿姐呢,我都好几天没见阿姐了。”
“你阿姐啊,可是有福之人,她去见神去啦。”略显苍老的身影响起,“嗒嗒嗒”地脚步声,带着男孩走远了。
微弱的光线挣扎着亮起,时不时传来的滴水声,加剧了人内心的恐慌。
梁闰也被这诡异的氛围弄得鸡皮疙瘩直竖,领着余适忱加快脚步,迈上新一个漆黑之处。
沉沉的红光在多面镜子的反射下格外的绚丽,人置身于其中,不免有些头晕目眩。随着镜子的机关移动,不知不觉间人就被带到了阵法的中央。
此处四面皆是镜子,无数个梁闰和余适忱相拥着。回不到来时的路,也找不到未来的路。
带他们在中央站定,镜子中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姑娘,眼神空洞无光,嘴角却始终带着清浅的笑意。
一束光恰恰好照到姑娘的头上,姑娘就已不再是姑娘。一个满身血光,面目狰狞的“怪物”,满怀恨意地看着眼前人。
渐渐地,一个,两个,镜子中的姑娘都成了“怪物”。“怪物”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吼声,是在求助,也是在诅咒。
毛骨悚然的同时,也透露着一种深深的悲哀。
离开鬼屋,两人还沉浸在刚刚的剧情中,久久不能自拔。
余适忱有些奇怪,那时他好像知道会有一个小男孩会开口,他情不自禁地跟着喊了一声“阿姐”。好在身旁的梁闰神经高度集中,不曾留意到。
最近的种种事都透着不正常,让余适忱感到有些莫名的熟悉。他也没多想,就想着一心一意专注于现在的生活。
梁闰戳了戳他脸上的肉,凹进去一个小坑:“咋啦,吓傻了?叫你都没反应。”
余适忱揉揉脸,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嗯,就是想到之前的一次经历。你想听吗?”
“你的事我当然想多了解啦。”
“那先说好,我说出来不是为了让你难过的。”
梁闰顿了一下,这么严重吗?“好,我尽力。”
“那还是我在大学里的时候吧,有一个数值我苦算了很久。那一天恰好有了灵感,算着算着就到了很晚。”
梁闰看向他,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余适忱避开他的目光,继续说:“那个锁门的师弟后来说:‘没注意到师兄还在。’我就在实验室呆了一晚上。”
“这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你知道我们学校在山下,某家人家养了条大狼狗,夜晚会发出嚎叫。那样一个老校区,风吹雨打之下,窗户发出有节奏的轻敲声。”
“我就有点,嗯,又不好大半夜的去劳烦别人。只能自己忍着,说起来还是睡意救了我。虽然睡得不好迷迷糊糊的做了噩梦,还是帮我更快地到了第二天早上。”
在他说到一半时,梁闰就凑上前抱住他。后半段余适忱都是窝在梁闰脖颈处说的,就像悄悄话,这么丢人的经历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余适忱没说的是,其实后来他给妈妈打电话了,妈妈很不耐烦,听了他的描述,也只是责怪他——为什么不能够早些把数据算出来?为什么你自己会被别人忽视?为什么你连解救自己的方法也找不到?
在母亲的教育下,哭是不被允许的,被视作弱者的体现。
但被那样的责怪,内心的委屈难以压抑。泪珠子落下,于手臂上滚过,摩擦过书页,嵌进去,留下星星点点的泪迹。
此时的余适忱在人温暖的怀抱中,眼睛就有些酸了,想安慰从前的那个自己。大庭广众之下多少是不体面的,泪水就含在眼眶里,将落不落。
梁闰伸手替他抚去眼角的湿痕,手在背上轻拍,也不好过多评价他的母亲,就只能避重就轻哄着:“没事了,怕黑又不是什么大事,下次我们不来了。”
余适忱声音里还带着哽咽:“不行,这个鬼屋很棒。”
“确实是,反正下次都听你的就好。”
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了,他们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什么也不说,就看着人流,平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