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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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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闰不经意地开口:“九儿,你这次有几天假啊。是不是快回去了啊,昨儿个一激动给你买了电影节的门票。囔,瞧瞧。”
余适忱接过,前后打量了一下,“国际电影节—印城站”,很有名的活动,连他这个圈外人都听说过。
“不会,我请了年假,专门来陪你。”
“什么,年假!”梁闰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
余适忱戳戳他,示意他小声点,没多在意,“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梁闰将他的脸完全掰向自己,“不是,你不是在准备晋升吗?”
“对啊。”
“你现在请年假,这晋升不直接泡汤了吗?”
余适忱才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安抚了几声:“没关系,下次再申请就好了。而且我这些年都没请过,想来……”
“这哪是这么容易的?”
“我觉得和你相比,这个机会也算不上什么。”
梁闰冷下脸来,认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犯不着要你为我放弃什么。”
“可是,我真的……”
听见余适忱还试图辩解,梁闰没等他说完,转身上了恰好开来的出租车。
在回酒店的路上,梁闰一直看着窗外,他在想:余适忱之前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现在是个把我看得很重的人。他好像拥有了什么,就要紧紧抓住。这让我有些揪心,又不知所措。
车窗外的树飞速滑过,我在向前走,他们就必然后退。
难道梁闰和余适忱,就像后退的树和前进的人一样,不兼容吗?他们还能有机会吗?
余适忱没动,就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远去,被尾气喷了一脸,咳了两声,脸上的表情还是呆呆的。
啊?这么严重吗?余适忱有些不解,这次特地来找他和解,还是搞砸了。
他懈了力,蹲下身去,蹲在草坛边的那一小条石阶上。天好冷啊,特别是路人只穿着单薄的外衣。
他收紧抱住自己的手,感觉有些眩晕了。眼前闪回几个画面,或晴或雨,不同的街道,不同的装扮。但人都是同一个——梁闰,场景也都是同样的——分别。
他扮作一根普通的小草,期待他的阳光温暖。但冬日要来了,盼不到了,只能慢慢枯萎。
天晚了,得回去了。
余适忱手撑着地慢慢站起来,蹲得已经有些麻了,踉跄了几步,一瘸一拐着向前。打的车已经到了,他要回去找梁闰。
打开酒店的房门,很安静。余适忱在门口站了一会,做好心理建设。房间里还是没传来动静,他不敢开灯,怕他已经睡了,就着黑靠到床边。
被子塌塌的,他伸手确认了一下,确实没人。
是了,他没房卡,回来了也是进不来的,是自己傻了。
他想了下,也没高兴去打开灯,就着床边滑落着坐在地毯上。
再次睁眼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了,不知道梁闰有没有回来敲过门。余适忱有些慌张,手迅速向地上摸索,一把抓住滑落的手机,没有新消息。
余适忱有些失落,恹恹地靠在床边盯着梁闰的行李。他去哪住了呢?还是生我的气了啊……
到现在这个点,电影节也快开始了,他还是打算去看看的,也不妄了这一张好不容易得来的票。
想着去了应该能碰到梁闰,他在打扮上花了些功夫。这次出门没带什么正装,他尽量穿得得体大方些,在镜子前来回看一遍,大概可以了。
一看时间快到了,急匆匆地赶往场馆。
因是后来购的票,他的座位离梁闰有些远了。一个打扮的精致的贵公子,在场下左顾右盼,很是吸睛。
几个按捺不住的年轻人,走上前来,弯腰伸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前辈,你好。我是某作品的导演,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余适忱来不及反应,猝不及防地被一群人握了手,只能尴尬地摆了摆手,本意是想否认自己是导演。
那伙年轻人却以为前辈不愿交出联系方式,失望地离开了,边走边背着余适忱啐了口:“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还。”
见有先行者,余适忱明显感觉更多的人朝他这儿涌过来,他不好再四处张望找寻梁闰,只得坐下来假装在忙。
谁也不知道,这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正在反复刷新着一个聊天框,始终没有回复。
主持人站上台前,整个会场都安静了。屏幕上闪回一个个优秀的大导演,以及有潜力的新晋导演。
托梁闰的福,上面的许多作品余适忱都看过,对导演却都很陌生。看着这些闪闪发光的导演们,余适忱走了神。
他想到了梁闰,想到了此时坐在台下的梁闰,想到了意气风发站上领奖台的梁闰,那时的他一定很迷人吧。
余适忱想着想着,就弯了眉眼,不多久又泛了几分苦涩。
可是,他还在和我生气。
梁闰看着不远处傻笑的余适忱,有些无奈。尊重一下生气的我好伐,自己想到什么高兴的了。
转开眼专心看回舞台,目光却忍不住向着余适忱飘。
梁闰怔住了—余适忱背挺得笔直,脸朝向舞台中央,目光是散的。神态中的落寞藏也藏不住,明明坐得很正,但你能感觉到他整个人是颓的,至少此刻的灵魂如此。
算了,来都来了,还是开心点。梁闰暗自打算,就去哄哄人吧。
“喂,你好。”“小梁啊,你妈妈她……”被电话声扰乱了思绪,梁闰没瞟一眼联系人拿起来就接。
电话对面人话音刚落,梁闰猛得站起,和主事人打了个招呼,头也不回就急匆匆地往去赶。
出着出着神,电影节已全然落幕了。余适忱顺着人流挤出大门。
他站在马路对面。一个人,两个人,三五个人走出来,都不是他的梁闰。他不甘心,固执地向门里探头看。
大约五六十岁的保安,裹着军大衣,擤了口鼻涕,冻红的褐色的手紧抓着门沿,吃力地一推。“砰”地一声轰然,只留下黑的笨重的金属大门。
余适忱垂眸,他知道自己等不到他了。
这么不想见我吗?
落寞的身影走在深秋,风卷起枯叶发出“沙沙”声。印城的秋风寒得透骨,他早先就知道,却不想是如此萧瑟。
余适忱第一次生了伤秋悲秋之心。
一个男子突然狂奔,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只见男子状若滑冰的模样。
早上下了些雨,地上还很湿滑。男子一个急转弯,身体倾斜着向地面而去,慌忙之间扶了把树干。棕黑色的树皮印到手上,坑坑洼洼的,所幸没出血。
余适忱念着:他的行李至少还在。一路漂着冲到客房门口,喘了几口粗气,揣着紧张又期待的心,颤着手刷门卡。
“嘀”,门开了,行李没了,心也碎了。
此时他的眼里一片空荡,默默地攥紧拳头,又放开。
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余适忱掩饰住悲伤,若无其事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只是大多数东西与行李箱猛烈地碰撞。
不经意间的一个抬眸,余适忱对上了一双眼。
原是镜子中的自己,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大衣沾上泥渍,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脸上被树枝划下一道血痕,正洇血,头发塌塌地趴在额头上。
嗤笑一声,又没忍住畅快地大笑起来。
这人,这人真是太可笑了。这人是我啊。
余适忱没敢再看,随意扒拉几下头发,行李箱一拖,走了。
临时买的机票,没剩下位子可选。嗡嗡的噪声引起头腔共鸣,惹得人头疼。
余适忱一上飞机就倒头睡觉,断断续续间做了好几个梦,大都忘光了。
唯有一个,他又梦见当时梁闰出门的场景了。只是梁闰这次冷冷地甩下一句:“分手吧。”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适忱内心极度的不愿相信,把他从梦境中拉扯出来。他猛地一抖,茫然四顾,心跳得很急,他用力地呼吸着。
几个深呼吸之下,才平静下来。
余适忱不敢再睡了,只是盯着不远处的座椅发呆。也不是胡思乱想,他刻意的保持头脑的空白。实在不行,只能采用最简单的方法——数羊。
余适忱知道,对他而言数羊不会生困意,反是专注于数羊的过程能让他放松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