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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云薇笑容满面地朝她走来,云枬却只觉得眼前的人比那日吃人的巨蟒还可怕。

      她还来不及发话,姜承烜就率先不满道:“你怎么来了?”

      云薇这才看了姜承烜一眼,嘟起一张嘴,委屈巴巴地道:“殿下不允许吗?妾也是殿下的人呀,怎么出来玩儿只喊了姊姊,留妾一人独守空房呢?”

      姜承烜面色算不得好看,但也不再说什么。

      云薇又道:“姊姊自回家来,妹妹还从未与姊姊坐在一起好好说句话呢,殿下何不成人之美,容我姊妹二人在此叙叙旧?”

      姜承烜睨了她一眼:“随你。”

      她缓步走到香盒前,柔荑只轻轻扇动,袅袅升空的香烟便扭腰扑入了她的鼻腔。浓烈的香气充斥肺腑,云薇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片刻后她呼出一口气,笑道:“殿下说要送妾的香,到底送到哪里去了?”

      姜承烜定定望了她一眼,眼中似乎带着警告。

      云薇眨了眨眼,葡萄般的瞳眸一流转,煞是无辜。
      她转身,堆起一张笑脸来:“姊姊,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不欢迎我?”

      云枬何止是不欢迎她,她恨不能永远都见不到她才好。

      比不得云薇会伪装,云枬神情紧绷,只怕她下一刻便要引着她到窗子边上,伸手将她推下去。

      姜承烜道:“玭儿恐高,还未缓过来,你休要在此喋喋不休惹人恼。”
      “恐高”二字他加重了语气,似乎是专门提点她什么。

      云薇觑了他一眼,果真不说话了。她坐在云枬对面,兀自倒了一杯温茶,小口啜起来,场面一度安静得诡异。瓷碗碰桌时,才打破了这静谧的氛围。

      姜承烜手指敲在案几上,显示出他有几分不耐烦。
      “既然出了宫,不如去见见你的父母,有一段时日不见,想必他们很是想念你。”
      何必像个甩不掉的烂鼻涕,在这里徒惹人烦。

      云薇低落道:“殿下是嫌妾碍眼了,不用殿下撵,妾自会离开。”

      说罢她忽地起身离开,至门口时她回头与云枬对视了一眼,眼中似乎有话,但她什么都没说便扭头走了。

      云枬觉得她真是莫名其妙,她作为一个早已入住东宫的未来后妃,想必今日出宫是费了不少力气的,然而她跑来一趟,屁股还没捂热就又走了,难不成她只是为了刷一下存在感么?
      但看她的样子,似乎她与太子也并非如传言那般恩爱,云枬视力不好都看出了太子对她的不耐。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她不在的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云枬不得其解。

      不过她早已不把云薇看作姐妹了,云薇心肠歹毒,为了争夺太子妃的位置枉顾姐妹情谊不说,到如今还将她视作非除去不可的毒瘤,种种行止实在叫人寒心。是妹妹又如何,还不如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信。

      她不愿再想云薇这个人,可她必须要面对的是,将来她嫁入东宫,她与云薇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到那时,她能忘记过去发生的事而从容面对她吗?又或许,那时的云薇就能容得下她吗?

      她想得出神,姜承烜命人传了菜她都不知道。

      姜承烜凑过来喊了一声:“玭儿?”

      “嗯……啊?”

      “该用午膳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云枬摇了摇头:“没什么。殿下,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日吗?”

      姜承烜否认道:“不,来这里只是讨个好彩头,都说重阳登高,步步升高,因这一句福语,外面但凡是个凸起来的小土包都被人争着抢着踩一脚,你视力不好,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挤伤了你,我怎么跟父皇交代,便想着还是到这里来圆满些。”

      他接着道:“今夜满城通宵,有人趁此佳节以诗会友,有人相约黄昏后,表妹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云枬想了想。
      她想回家算么……

      她是不喜热闹的人,倒也不是天生就如此,而是后来因病卧榻养出来的心性,如今一时也不好更改。

      不过她觉得自己理应与太子熟络熟络,便还是决定去逛一逛。

      姜承烜自然是欣喜的,他将店家送的一碟重阳糕推到云枬面前,还问道:“昨日的糕好吃么?这是店家免了银钱送的,你尝尝与昨日那家相比味道如何?”

      说起来惭愧,昨日本就是她随口胡诌,她本心是不想吃的,便将那一盒子糕赏了下人。如今他竟还要让她评比,实在为难,她只得又随口扯了一句谎话,好在姜承烜也不过分追问她,竟被她遮掩了过去。

      桌上有一碗羊肉汤,姜承烜很是贴心地为她盛了一碗,她想起自己惨死的羊崽子,不由得犯哕,婉拒道:“我吃不惯这个。”

      姜承烜也不强求,便又撤了回来。

      直到日近黄昏,他们才出了海内楼,这时云枬脚尖沾地,心中才踏实了几分。

      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这还是云枬成人后第一次感受到京州的繁华。

      姜承烜看别的姑娘手里都拿着一串糖人,便也派人给云枬买了一份。云枬咬了一口,牙齿都要被黏住了,不过很快红糖化开,丝丝甜意在口腔中蔓延。
      好甜。
      自她喝苦药以来已经多年不吃甜了,后母跟她说吃甜会减小药效,便不许旁人给她糖吃。如今想想,这不过是一句谎言,她竟天真得信了这么多年。

      后来王拾家有拿糖腌制的野果子,不过糖分有限,咬一口还是酸的。

      她这才发现,她喝了那么多年的苦药,还是第一次尝到甜的滋味。

      她又咬了一口,发恨似的要记住这种味道。

      忽感衣袖被人揪了揪,云枬垂眸一看。
      身前是一位提着花篮的小娃娃。
      小娃娃童音稚气:“这位贵人,买枝茱萸佩戴吧。您肤如凝脂,与这茱萸正相称呢。”

      云枬见她年小,口齿却清晰,心中不免一动。
      然而在她发话之前姜承烜便给娃娃丢了一块银锭子,还笑着夸赞道:“这丫头真是人小鬼大。”
      “喏,这些银两够不够买你两枝的?”

      娃娃收了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惊喜道:“够了够了!多谢贵人打赏,愿二位贵人生活美满,幸福安康!”

      姜承烜与云枬俱是一笑,接过了娃娃递过来的两枝茱萸。

      红的果、绿的叶,煞是好看。姜承烜将之别在耳间,而后替云枬佩戴到了头上。他瞧了一眼,果真如那丫头所说,茱萸衬得云枬更瓷白,云枬也反衬得茱萸更艳丽。

      他禁不住夸了一句:“表妹宛若仙人下凡。”

      云枬羞赧道:“殿下谬赞。”

      两人交谈间,一串铜铃声由远及近,云枬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是一商贩拿着玩意儿售卖。
      她不禁有些失望。

      姜承烜瞧着她笑意减半,问道:“怎么了?”

      云枬摇了摇头,又撑起一个笑来:“无事。”

      -

      云薇真的回了云家,然而留守的下人却告知她父母关了禁闭,不能见任何人。她从未听说这件事,便问:“这是为何?”

      下人答道:“奴才也说不清,只知道这是老将军的吩咐。”

      云薇跺了跺脚,心下猜想必定又与云枬有关,正欲去找云元庭讨个说法,就见云元庭自己往这边赶了来。
      他站在廊下遥遥道了一句:“到书房来。”

      云薇便跟了过去。

      云元庭知道云薇想问什么,却不急着回答,反而质问道:“你既已嫁作他人妇,不在宫里老实待着,跑出来做甚?”

      云薇阴阳怪气道:“祖父只管玭儿就好了,何必还要管我。”

      云元庭闻言面色不变,道:“你也不要觉得我偏心,玭儿不比你有父有母有手段,我若是再不帮她一把,岂不是叫你们这些人欺负了去?”

      “祖父这是什么意思?”

      云元庭撂下手中的书,睨着她道:“你还当我是你祖父?”
      “我活了几十年,你以为你们那点小把戏能瞒得过我?这次是玭儿自己福大,活着回来了,可世间能有几人有这样的福气,这样的福气人的一生中又有几次啊?薇儿啊,那是你姊姊啊,你如何下得了手?”

      云薇嘴硬道:“祖父还不承认自己偏心?她说什么您就信什么,我说的话您从来都不听。呵,同样是您的孙女,她在您这儿得到了什么,而我又得到了什么,祖父您心里应当比谁都清楚。”

      云元庭疾言厉色起来:“她得了什么?她失去亲生母亲,论起来这是谁的过错,你不会不清楚吧?你还要与她相争,害她性命,你以为你做事滴水不漏,可是薇儿,你还是年轻啊。”
      “她母女被你母女二人压了一辈子,逼了一辈子,落得天人永隔的下场,你还不满意,竟要一心害死她,我若不偏心,难道看着她入黄泉吗?”

      云薇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下巴哆哆嗦嗦地,只重复道:“我没有,我才没有害她,祖父你污蔑人。”

      云元庭冷哼一声:“从前你有没有我不再追究,往后玭儿若是出事,必得你与你母亲担责,哪怕你得太子青睐得他护佑,我这把老骨头也得为了玭儿拼上一拼。”

      云薇哑然,盯着云元庭看了许久,而后跑了出去。
      这不是她祖父。
      她没有祖父。

      云薇跑出了云家,直跑到府门口才停下,她回头看了一眼悬在头顶的匾额,落下一滴泪。

      府内的小厮小跑了几步跟上她,道:“二姑娘,老爷夫人都在祠堂,老将军说您既然回来了总该看一眼父母,想去便去吧。”

      云薇拭去眼泪,而后去了祠堂。

      没什么好伤心的。
      这云家,至少还有她母亲对她是真心。

      她离开云家已有二十余日,自她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是以一见母亲也不知是委屈更多,还是思念更多,抑或是心中有些悔恨,她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母女二人要说些体己话,云祖佑在此不便,暂时离开了祠堂。
      偌大的祠堂里,只剩一排冰冷的灵位及陈氏母女。

      云薇伏在母亲的肩头,哭得一抽一抽的,陈氏跪在蒲团上,揽着她轻声安慰。

      “好了好了,母亲都知晓,如今玭儿那丫头一露面,太子就冷落了你。好孩子,男人总是这样,更何况他是太子,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女人,你理应习以为常才是。向来入了后宫的女子,拼得就是一个忍字,过去的那些皇后太后,谁又不是从位分低的一步步爬过来的,如今看似她压你一头,谁又知未来如何?我的女儿,你要耐得住寂寞,将来才有出头之日啊,别哭了,啊。”

      陈氏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眼里都是心疼。

      缓了好一会儿,云薇才止住了哭声,她的脸颊被眼泪冲刷得生疼,只好叫人送了温水来擦面。她洗去泪痕,也洗去了脸上铅华,然而她的双眼布满血丝,掩盖不了刚才哭过的事实。

      待平静下来后,她才想起来问:“母亲何故跪祠堂?”

      陈氏翻了一个白眼,道:“还不是因为那丫头,只因我宰了她一只羊,她便哄着你祖父来罚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唉,偏偏你祖父又惯会吃她那套苦情戏,说出去真是叫人笑话。”

      “什么羊?”

      “谁知道呢,说是她流落在外时一直陪着她的,一只畜生,看得比人还重要。”

      云薇沉吟片刻,道:“母亲做事的确太过鲁莽,显得蠢笨,若是叫您杀个人,恐怕您都得高喊着说与外人听。”

      陈氏手指一点她的额头,怒道:“嘿,你这丫头,我做这做那的还不都是为了你,若是反落得个被你骂的下场,当初我何苦来呢?”

      云薇挽着她的手臂,讨好道:“母亲若真是为了我好,便不要整日风风火火地针对她,如此,搞得人人都知道你我厌烦她,这对我不仅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是害了我,母亲您懂吗?”

      “好,是为母的愚钝,往后我都听你的。”

      云薇重倚进她怀里,“母亲一切是为了女儿着想,女儿岂能看不明白,将来我若是做了皇后,母亲必是诰命的夫人。”

      陈氏欣慰一笑,安抚着她的长发,道:“只愿你一生过得好,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对了。”
      她想起自己前几日所闻,压低了声音道:“你道这些日子玭儿那丫头躲在何处?”

      云薇摇摇头。
      她若是早知云枬还活着,必定不会叫她活着回到云家的。

      陈氏凑近她耳边,将不知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告知她。
      她冷哼道:“若此事为真,你觉得殿下还肯要她吗?”

      云薇听了母亲的话,若有所思,她不知想了些什么,只对陈氏道:“母亲且先莫做声张,待我先去查探清楚,若是果有此事……”
      她冷笑一声:“她大婚之日便是她声名狼藉之时。”
      “原本我就不打算要她命了,哼,太子又算什么好东西,四处招惹一身骚,早已烂到了骨子里,我现在就想啊,若是她云枬与这样的人成了亲,结局又是怎样呢?”

      眼前浮现海棠的死状,她闭了闭眼,将这画面挥散掉。

      那日是她情急了,才将人拖到了宫里,如今想来,就算她不处置她,太子也容不得她了。只怪那女子蠢呐,本就是个替人消遣解闷的,却妄想母凭子贵,结果呢,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恐怕死也不瞑目吧。

      云薇想,若非那女子无足轻重,而她又在姜承烜心中多少占了点分量,他很可能将这一尸两命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男人都是这样无情的,更遑论那是未来的帝王。

      反正往后她的日子注定不会好过了,那就大家都别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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