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森老师的补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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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因为……某些事情，被灭口了。”星野优惟用慢得令人着急的语速开口。
——这话倒也没错，按照人类的定义，全宇宙的有机体都是她的朋友兼储备粮呢。
她垂下头，十指在膝盖上拧在一起，粉色的指甲用力得开始泛白。
星野优惟一边忍耐着森鸥外带着浓重审视意味的目光，一边回忆着从杏子那里听到的故事：
“那些装着人体组织的罐子里……也有曾经属于她的部分。”
她一边控制着眼泪恰到好处地流下，一边在心里想：
佐仓杏子真是个很理想的魔法少女——对于人类方来说。
就算是为了父亲实现理想而许下的愿望导致了父亲带领家人渍砂，留下她在此世茕茕孑立。
正值第二性征发育期（如丘比所说情绪波动大，容易走极端）被愿望背叛的少女也没有陷入绝望。
“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本来觉得只要自己开心，别人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就算遭受理想被引导者亲手粉碎了的巨大打击，说着这样的话。
却既没有产生超过灵魂宝石承受阈值的负面情绪，成为散播绝望、引诱他人自杀的魔女。
也没有成为四处袭击人类、宣泄情绪的恐／怖分子。
——对于能够轻松消灭蓝星上任何一个全副武装、装备精良、训练充分的步兵小队的魔法少女来说，这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结果佐仓杏子却只是成为了一个安分的社会边缘人士，缩在自己的舒适圈孤独地凝视世界上的其他人的幸福。
就算是站在魔法少女的角度，被星野优惟擅自狩猎的行为冒犯了，也仅仅是丢出悲叹之种和零食就获得谅解，甚至还会作为前辈传授经验的程度。
——仁慈过头了，就算只是在蓝星上，食肉动物之间的冲突也是不死不休的啊。
“但是，我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在家庭中父母也……就算是健在的时候也很少见面。所以就算我们不怎么熟悉，连姓名也没有交换过，看到她被掏空的样子……我也无法忍受！”
佐仓杏子的原话当然不是这样的。
扎着高马尾的少女提到这件事的时候眼角和嘴唇都有些痉挛，面目狰狞。
力图将“凶恶”的气质贯彻到露出的每一个表情、说出的每一个字里。
——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
但是连星野优惟这个苏醒不到24小时的伪人都能看出来：
杏子单纯是不能接受认识的人平白遭遇不幸和那些加害者同类相残的行径，又别扭地不愿意承认自己似乎扮演了“热心人士”的角色。
——未免太可爱了点。
戳破杏子那层糖壳子铸就的尖锐铠甲，内里甜（天真）得令星野优惟都感到一丝惋惜：
——人类真的给佐仓杏子造成了很多痛苦和不幸啊。
真可惜，如果不是杏子早就成为了魔法少女，还要在丘比的系统里更长久地发挥价值的话……
自己一定会温柔地将她接纳进母巢意识里，获得永恒的安宁的。
现在她还要继续这样孤单地痛苦很久呢。
怀着这样的遗憾，星野优惟慢吞吞地慨叹：
“可是人类怎么知道哪些部分是她的呢？所以就忍不住想，只要把那些人渣手里所有的货品都拿到手里就好了吧？”
星野优惟的呼吸和语速加快了些，似乎仍旧坚信自己的判断：
“总之，听说港口mafia和那些人出了金钱上的纠纷之后，想着‘会不会mafia也是他们的客户呢？’头脑一热就……”
她觉得是时候留下一些给森鸥外想象的空间了，于是百转千回地叹了口气。
“我也知道这样很笨拙，没想到反而把更多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
星野优惟说着这话眨了眨眼，抽泣起来。
在她抠挖起左手无名指上发亮的八芒星指甲纹来的时候，看着森鸥外黑沉沉的影子缓缓地伸出两条触手探过来。
星野优惟起先抖了一下。
然后在爱丽丝用银叉摩擦餐盘发出的嘶嘶声中丢盔弃甲。
接着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一个在学校被排挤的边缘少女为了替唯一的朋友复仇，徒劳地在横滨地下世界探索，越来越茫然无措，濒临崩溃的故事。
带着消毒水和淡淡血腥味的成年男性的双手分别按在她两边肩膀上，沉重的影子已经压了过来。
“星野同学已经很努力了，一直以来压力很大吧？”
星野优惟听到森鸥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空气在震颤，她轻轻点了点头，于是按住她肩膀的一只手挪到她头上摩挲起来。
星野优惟觉得有些痒，但是忍住了。
那双手的主人似乎也认为温情时刻差不多可以结束了，于是轻轻带着她的头转过去正对着可怜兮兮的黑发少年，沉肃地开口：
“就算是善良，也一定要注意实现的形式。星野同学真的给很多人带去了无妄之灾啊。一定要记住现在造成的这一切不幸——全部，都是你擅自行动造成的。”
他叹了口气，循循善诱：“所以说要学会依靠大人啊。”
夜色愈发的沉了。
交谈完毕，向森鸥外表达了憧憬和仰慕的星野优惟接受了对方让她这几天暂时不要出现在港口mafia附近的建议。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要上学，确实也不太擅长应对这些事呢。”星野优惟松了一口气，递过去一张填好了的支票，“那么，有空的话会过来看他的。”
她带着丘比离开了。
【做得不错呢。】丘比晃着白色的大尾巴做出了评价，星野优惟察觉到它心情应该不错。
“谢谢，多亏了你，我差不多也想明白了。”
她们实际上根本不需要欺骗人类，人类只会信任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就比如大部分魔法少女对自己的异常视而不见，仍旧认定自己是人类一样。
因为只要意识到真相就意味着承认自己是孤立无援的异类。
对这样的现实的恐惧让她们选择抓住脆弱的泡泡。
向着向丘比祈愿时所向往的虚假的繁荣不断攀升，在力量、金钱、认可的迷宫里酣醉……
然后理所当然地在某个时刻坠落，迎来真正的终结。
就像蓝星上的很多人类潜意识里都意识到：
这个人类文明的摇篮之外也许存在着大量科技碾压并且对他们不友好的文明。
——这样的事实，但是都默契地选择无视一样。
研究她，泄露她，出于恐惧将整片曼哈顿封锁起来，又用人类最具有杀伤性的武器将上千万人口的城市夷为平地的组织——“黑色守望”将她视作蓝星生命的起源，进化的终点。
从曼哈顿将她偷盗出来悄悄研究的“锐利斯科技公司”则将她视作蓝星古代文明的遗产或者遗嗣。
他们都没办法去相信她是外星生物的杰作。
那意味着在茫茫的宇宙空间存在着至少一个对蓝星投放了杀伤性——至少对蓝星生命来说如此——武器的未知文明。
它为什么来？
又为什么杳无音讯？
蓝星是文明对抗中幸存的世外桃源还是缓冲地带的组成部分？
探究这些无法把握实证而又充满危机感的问题，必定会让情绪充沛而又脆弱的人类陷入疯狂。
“黑色守望”仍然空守着拥有生命活动的旧曼哈顿城。
锐利斯科技公司的所有设施都已经被攻占成为新的母巢。
已经死去的人类将在死神的怀抱或者她的母巢里保持安静，仍活着的人也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要去猜测星野优惟是外逃的病毒、生物兵器乃至外星造物……
就意味着直视人类文明的处境比小孩手里的黄油薄脆还要岌岌可危的现状。
——谁会去这么想呢？
一旦想通了这一点就会明白：
不管是森鸥外还是谁，在星野优惟不承认的情况下，也只能认可她是“人类”。
她之前对人类的认识确实太浅薄了，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担惊受怕，在丘比眼里闹了很多笑话吧。
而且丘比也证明了它的能力。
安排原本负责这片区域的魔法少女（人类星野优惟）绝望并魔女化。
以填补这片区域魔法少女空缺的名义吸引来正在和危险的组织接触的佐仓杏子。
再引导十分重视食物、领土这种最基础的生存保障的女孩刚好撞上吸收掉魔女、成为星野优惟的生物电池原料。
丘比本来就不希望魔法少女的存在暴露在人类社会里。
这样一来就为她们创造出了将佐仓杏子乃至背后代表的魔法少女的存在从港口mafia视野里推走的机会。
——用人类的童话故事来比喻的话，就是灰姑娘的姐姐也要在舞会现场才有机会冒名顶替呀。
灰姑娘的姐姐需要王妃身份带来的荣华富贵，星野优惟则需要和港口mafia巧妙地搭上线，获得“异能者”的身份认可。
——丘比一开始就没想过真的让她老老实实扮演一个发挥不了作用的普通人类，高投入低回报，那也太浪费了。
这么一看，在横滨游荡而不进食是既为了计算她的能量转化效率，也是为了她面对森鸥外的时候被近在眼前的食物诱惑。
那种被发现之后撕破脸的反应可不是她现在能装出来的——而丘比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就是为什么要保持信息差。
和黑户一号这个人形魔女的相遇也许是意外之喜，但是在丘比带路引导下，这也帮忙增加了森鸥外的信任感。
——森医生现在一定很有自信可以把星野优惟这么一个有明显弱点、塑造性强的工具人抓在手里吧？
星野优惟感慨了一下。
确实如丘比所说，让合适的信息出现在恰当的牌面上，才能够发挥最大的价值。
这也符合她的利益，所以被欺骗也没事。
她本来也从来没奢求过能和这个机械造物实现完全的信息共享。
至少目前——在逃出“灭绝天使”这个笼罩整个星系的巨大的牢笼之前，她们一定是盟友就是了。
结束了短暂的感怀，星野优惟活动了一下肩膀，看着高悬于夜空中的冰冷残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学校里又有什么我一定要接触到的人呢。”
她这句话不是问询。
丘比猩红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它猫儿似的爪子在粗粝的地面上抓了抓，白色的大尾巴一晃，背过身去，用后脑勺和背上中空的水滴形红纹对着星野优惟，抖了抖毛。
【既然你差不多明白关键所在，也得到杏子的谅解了，那我就先走了——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森老师的补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