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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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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前上网查过,养一个孩子到高中毕业差不多要花费五十万。所以这是他的目标,攒下来就可以结束。
他自大学后就没用家里的钱,给他也是攒着,这么多年省吃俭用,拼命挣钱。在那一次大单之后他的存款终于来到七位数,现在他超额完成,终于也打算结束。
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所以也不用拿什么,只带着那个陈旧的木盒离开了出租屋,但已经是他重要东西的全部。
深夜的跨江大桥,风不算大,凉意也没有多少。
他抱着那个木盒,走在桥上。
许何为自言自语:“最后,我们还是没有见上一面。”
翻过围栏,坐在一个曾经有人坐过的位置。
他慢慢地打开那个盒子,看着从前的回忆。
有幼年时的一些东西。
也有一些关于那个他的物品。
他拿出一张相片,相片的塑封已经破坏,里面满是气泡。相片里面是一对夫妻抱着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孩。
夫妻笑得开怀,好似平常家庭幸福的一家三口。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好像也这么幸福过。
小时候,这张照片是他一次一次支撑下去的动力,想着也许父母回到身边就能幸福了。
后来,他确实回到父母身边了,但是关于这张照片的幻想也就到此为止。
他将照片撕碎,一片一片地扔下。
而后又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中,一个老妇人抱着小女孩,一个小男孩扯着老妇人的衣角。
他与那个低眉顺眼的小男孩对视了很久,还是从小男孩开始撕碎,接着将另外两个人的部分也撕碎,一片一片地扔下。
还有一些甚至他都不记得为什么在这个木盒里的,他曾经以为很重要的东西。譬如一节竹条,譬如一颗玻璃球,他都一一从桥上扔下去。
还有一些东西是高考之后放进去的一些东西,也可以说是最后一次放进去的一些东西。
拿起一个钥匙扣,钥匙扣的配饰是一个黄发绿衣的男孩。
那是某个圣诞节收到的礼物,下面还压着一个拆放平整的礼物盒子。
他先将那个精致的礼物纸盒,拿出来,照样撕碎,扔下。
继而拿起那个钥匙扣,摩挲了几圈,还是松了手,任它往下坠。
稍微溅起了一些涟漪,溅起了当时的记忆。
“喜欢喜欢,这就换上。”邬桓拿出一窜钥匙,叮叮当当的换好了。
许何为也有些期待,可对方却没有任何动静,但要礼物这种事他也不好意思自己开口。
“然后呢?”他尽自己最大的勇气问出了这一句。
“啊?”对方像是听不懂。
“没什么。”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已经纠结上了。
不过这种纠结只持续了半天。
晚自习之前,邬桓把一个东西塞在许何为手里,一个小王子的钥匙扣。
“圣诞快乐,节日礼物。”邬桓说。
奇奇怪怪的,为什么偏要送这个。
邬桓送他的礼物不止这一个。
毕业旅行的时候大家也互换过礼物,不过许何为当时的心境,根本不想看里面是什么。
邬桓的礼物还躺在木盒里,没有打开过。
终于他打开了这个礼物,不能完全说打开,是在破坏。在他破坏时,他发现里面夹了些什么,是一张纸,或者说,一封信。
他铺展开,是邬桓写的。
展信佳:
许何为,你好呀,这封信终于被你发现了。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从国外回来了吗?或者,你还记得我吗?
说实在的,你到底有没有发现我就是曾经那个桥上的人。或许你发现了吧,毕竟刚入学你就尾随我。
你当时是不是想轻生?你是因为什么想轻生呢?其实,我也是。
当时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跳下去了。
居然和我同一天想结束生命,还选在同一个地方,这怎么不能说是一种缘分呢?
但是看到你,又瘦又小,冷的发抖,又犟得要死,我却有种不想让你死的冲动。
后来我们居然又变成了同班同学,这种巧合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我开始对你产生好奇,接近你,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后来,发现你明明是一个挺好的人。
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还会有想轻生的年头。
但是不要死,以后也不要,不管发生什么,就算是为了吃下一口美食,看下一次美景,不要死。
邬桓
他死死盯着那封信,回过神的时候,信已经被他越捏越紧的手揉得稀巴烂。
怎么会是他。
可以说,当时要不是他,许何为是不是也可能就跳下去了?
这么想来,那些接近就说得通了,想着嘲讽地笑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将那张纸揉作一团,木盒里已经不剩什么,他索性直接将盒子整个翻转过来,倒出所有,连盒子一起,扔了下去。
他突然很想见他一面,或许见一面再结束也不迟。
*
第二天一大早,许何为在深睡中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
开门是孟澄等人,一脸慌乱地神情。
原来是许妈妈觉得事情不对,打电话给孟澄。
尽管许妈妈这样不关心许何为,也因为最近许何为的行为感到奇怪,知道今天早上突然收到来自许何为的几十万巨款,她终于反应过来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邬桓也来了,站在最后面,脸色倒是最平静。
这是时隔七年两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他脸上的稚气褪去了大部分,轮廓的棱角更加分明,换上的是成熟。
谁能想到有人能顶着这张脸自杀,真是暴殄天物。
搞清了前因后果后,众人放下心来,其实许何为也只是随便找了个发奖金的由头敷衍了过去,并没有说出真实原因。
所以众人也不知道许何为是实实在在地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几人中还是有人不放心,反正假都请了,难得众人聚的这么齐,众人干脆一起出去玩了一圈。
一辆车,五个人,整整齐齐。
他们来到附近的一家城市边缘的农家乐。
最后在邬桓家聚齐。为了上班方便,他自己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大平层,其他人的家没有一个能容下他们疯闹。
这个大平层很豪华,比许何为这些年省吃俭用住的拥挤廉租房好上上万倍。
玩闹之后,几人陆续回家。
许何为留到了最后,他掏出那封被揉得皱巴巴的信,摊开放在邬桓面前。
“什么意思?”许何为语气并没有带着疑问。
两次,两次因为他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就算邬桓今天不来,许何为也必须找到他。
邬桓既然写下了那封信,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这一刻却来晚了很多年。他不知道许何为想问什么,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你救了我。”邬桓说。
许何为觉得莫名其妙,他并没有想到听到的是这句,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没有想知道的答案。
许何为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你凭什么叫我不要死?”
邬桓说:“劝你也是劝我自己。在我自己想轻生的时候,我多想有一个人能拯救曾经的我。可是当时的我好像没有遇到,所以后来我遇见了一个和我一样被痛苦包围的人,不知道怎么就产生了或许可以拯救他的想法,也不能说是拯救,至少让他不至于死吧。”
“那个人就是我?”
“是。”
许何为双手拍了拍,讽刺地笑笑:“好伟大。”
邬桓没有理会,像是自顾自地讲:“后来第一天去学校,我还以为你认出我了所以跟着。又发现你根本没认出来。不管怎么说,拯救你,也像拯救我自己一样,成功了就说明我自己也是可以被拯救的,后面发现的确实是这样。”
“怎样?拯救到你自己了?”许何为并不认为自己被拯救了,就算一开始确实是,可后来也不是了。
开始邬桓确实觉得拯救到了,在与许何为的相处中,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也变得明朗起来。
可后来发生的事让他崩溃,再一次犯病了,家庭的压力和突发的那件事让他近乎疯狂。
那时已经分班,一年建立起来的友谊似乎根本经不住教室之间的一面墙。许何为那时莫名其妙的冷漠态度,无人陪伴的高三生活,他的烦忧根本无人诉说,又开始日日失眠焦虑。
那时,那位姐姐的陪伴成了他唯一的依靠,甚至让他觉得那就是安全感。
所以去国外,说是留学,其实更重要的是治病。
一开始的国外的生活,他基本上在疗养院度过,一边学习一边治疗,直到两年后,他的状态基本稳定。对于那个姐姐,他们一起相处了那么久之后,邬桓越来越觉得自己只是贪恋陪伴的感觉。
反而总是想起许何为,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他开始与国内联系,给许何为发了很多消息,却没有任何回应。然后他开始与其他人联系,得到的结果是从毕业旅行之后他们就与许何为断联了。幸好他没有放弃,孟澄在大三那年的除夕遇见了许何为,却还是没有联系方式。
只有一次,后来邬桓通过许何为的妈妈终于打听到了许何为的新号码,他准备良久拨通了过去。对方接通了,却没有说话。
邬桓说:“喂,是许何为吗?”
那边依旧沉默。
就在邬桓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发现已经被挂断了。
邬桓后面再拨过去,就没有再接通过。他感觉很微妙,意识到了什么。
从那之后,他没有再主动联系,但也没有停止对许何为消息的打探,通过孟澄,或者其他人。
后面三年,他终于完成了学业,有了一年工作经验后,他回了国,回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到了许何为所在的城市,他不知道许何为具体在哪里,所以他每天都在外面,四处转。一个月过去,他没有遇见,两个月过去,他还是没有遇见。
无奈迫于家里压力,还是回公司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