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上花》赴月鸣

4、第 4 章

　　夜色将超市外笼罩成漆黑的地狱，残躯血肉横飞，隐约能听到风中恐怖的呼啸，声的长鸣不断扩大范围，尸骨和人体脏器被遗弃在街道各处。

　　今夜的风太凉，像是冰冷野兽的尖牙在舔舐灯红酒绿的城市，那是鲸的鸣叫，轰然出现在寂静的夜幕中，将游戏的帷幕慢慢拉开。

　　声之主给予国王权力，同时也给予了拥有权力的罪孽，生动的频率在温殊体内冲锋，恶魔在蛊惑国王，你，是权力的拥有者。

　　你至高，你充满血性，你应该杀死所有反抗者，你应该永坐王座之上，挥动你的权杖。

　　这座城市拥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奴隶，他们恶劣地想要杀死你，将你推下王座，永坠深渊。

　　【这是，血铸的故事。】声之主发出的频率惊人，银发青年亮眸中晕开猩红，邪恶的光，妖冶的眼尾在镜子下衍生出恶魔的模样，阴影在下颌角重叠，【你拥有创造神话的能力，只需要，轻轻推动战火。】

　　【你想让我杀掉所有南江市的奴隶？】

　　【这何尝不是一种很好的选择，把奴隶通通杀死，这场掀起的战火将会让所有人记住你的名字，我亲爱的国王。】

　　声之主不曾拥有属于人类的思维，温殊敛眸，沉寂在空旷的超市，声之主懂什么呢，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加重游戏的趣味？【如果这样的话，他们只会记得一个满身杀戮的恶魔。】

　　【恶魔何尝不可。】“主人”的人类语言怪异尖锐，生生往温殊脑海中刺，【你本来就该是一个恶魔，一个孤独又疯狂的恶魔。】

　　【你为了赢得赌注，已经开始卑劣的对待周雪岸了，不是吗，你明明厌恶他的存在，厌恶时空逆旅局，你的做法从来没有与自己背道而驰。】邪恶地如同寄附于温殊意识的梦魇，【你是一个自私的人，从这场游戏开始就是。】

　　【我只是不希望你忘记我们的赌注。】温殊慢悠悠地继续说：【三天时间，现在已经快过去一天了。】

　　“滋滋......”温殊的频率受到干扰，尊贵的声之主选择停止对话，国王是一个奇怪的身份，他表面还披着一层人类的皮囊，其实早就被打上恶魔的标签，生活在声之主赋予的罪孽中。

　　储存器的感应系统发出提示：【您受到负面状态，国王的陨落，来自声音的主人，可恶的国王被痊愈熏心，他是最坏的人类，应该化为浴火重生的恶魔，这样，奴隶的火把永远杀不死他。】

　　你，会在被奴隶杀死后变成恶魔。

　　这是声之主制造的死局，七级裂界里，国王是恶魔，奴隶是愚者，那么，骑士又扮演了什么另外的身份。

　　“周岸。”温殊抬手揉动眉心，青年拥有漂亮的骨型，周雪岸在超市货架旁看书，被温殊叫唤来，他放下书本，来到温殊面前。

　　“又有什么事？”周雪岸对上温殊那双清冷，妖气的眼。

　　“过来帮我捶背。”温殊嗓音慵懒，他脱掉外套，异能者体质远远超过普通人，冷风刮进温殊的骨缝，温殊只是伸了个懒腰，“助理帮上司放松一下，有问题吗？”

　　周雪岸挑动细长的眉，走到温殊身后，撸起略厚的衣袖，冷白的小臂暴露在空气中，少年手握成拳，有一下没一下顺着温殊的蝴蝶骨周围捶打。

　　周雪岸眼底隐隐掠过深不可测，他拳头大，一只手可以完全包裹住温殊纤薄的肩角，那块皮肤水润的嫩，很难让颜控抵抗，周雪岸指腹轻轻按了按温殊的肩膀肉，指尖略陷入皮肤，属于人类的热度将周雪岸的指肉围绕包裹。

　　周雪岸深吸了一口气，眸光再次暗了暗，身前的青年一动不动，像是一座冰清玉洁的神族雕像，这一头修长柔顺的发，拥有神性的白色，又像是坠落的银月，落下凡间，让周雪岸触手可及。

　　“挺难得。”周雪岸说。

　　温殊除了在大婚那晚仪式性的让他碰了，其余时间都周旋于黑网总部和地下拳击场，他知道温殊连睡觉都不放心放他一个人，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周雪岸是一块肥肉，狼虎野兽虎视眈眈，温殊也是其中一匹凶狼，而且，他是狼王。

　　一定有目的的吧。周雪岸想，温殊就是恶人，周雪岸虽然很想把温殊比作阴沟里做卑劣阴暗心思的老鼠，那他就是一块金币，老鼠对金币露出贪婪，只是因为金币的外观，金币的价值。

　　当然，他周雪岸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还知道难得？”温殊叼着五分轻佻的笑意，他一双眼清澈，乌黑，半张脸没入光线下，让周雪岸能清晰看到他的笑，“周雪岸，你跟我做了爱之后，有没有什么感觉？”

　　粗俗大胆的词汇宛若重锤将周雪岸敲得一愣，周雪岸薄唇慢慢张合，声带发出低沉好听的嗓音:“你觉得呢，你对自己不够自信？”

　　温殊抚摸垂在脸颊一侧的长发，“我只是觉得你太像块石头。”

　　“那你喜欢石头吗？”周雪岸问。

　　“我喜欢，但嫌弃。”温殊眯起眼笑看周雪岸，不堪在意的补充：“让一块石头开窍才更有挑战性，不是吗？”

　　“石头不会开窍。”

　　“不一定，也要看对象是谁。”温殊感受着有力的拳头在他背上动作，那动作一顿，周雪岸的心思他看不透，只见身后那人一笑，低声说：“你再骚/浪一点，说不定石头就会开窍。”

　　恶劣的，戏谑的挑逗并没有让温殊生气，温殊挥开周雪岸靠近的手臂，点到即止，温殊注视着周雪岸微变的脸色，淡淡道：“还有三分钟。”

　　“什么？”

　　“还有三分钟，超市会停电。”温殊的手机黑进来超市的电路系统，发现电路系统已经被【声】损坏掉最重要的那部分，剩余的电力驱动大概还能撑三分钟。

　　“超市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是你说的。”周雪岸微微歪着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他。

　　那眼神疑惑，抱有善意，扫过温殊的发，肩，胸，腰，臀，腿，像在打量一件物超所值的艺术品。

　　“还有两分半，不出意外，只要这里陷入黑暗，怪物就会涌进来。”

　　温殊计算着时间，周雪岸问他：“你觉得声之主的怪物会是什么样。”

　　“什么样？”温殊唇角微扬，从兜里掏出一个皮筋，将银色长发高高扎起，银发利落的垂下，温殊松开皮筋，意味不明地说：“你想象中他是什么样，他就会是什么样。”

　　最后三十秒，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超市里的人浑然不觉。

　　“那你打算怎么办。”周雪岸话音刚落，他收到了温殊一支玫瑰，这是从储存器里拿出的黑玫瑰，玫瑰表面的花瓣沾了几颗水珠，散发新鲜的气息，绿枝上的刺锋利，扎手，温殊却毫不顾忌地握着，随即递过去，“拿着。”

　　“给我？”周雪岸神色淡淡，伸手接过玫瑰，果然，银发青年的手指被瑰丽的刺扎上，玫瑰枝上留了他的血，“这算什么，惊悚前的礼物？”

　　银发青年却勾起唇色极艳的薄唇，抬起一只手，手指有节奏的轻微摆动，旋即俯下身，像个温柔斯文的绅士，他谨慎，带着崇高敬意地向眼前人敬礼。

　　银发青年握住周雪岸的手掌，两人同握一支玫瑰，狡猾的狐狸总爱装作纯洁无害的模样讨得过路的行人欢心，青年眼尾上翘，笑起来的动作无时无刻不透着蛊惑。

　　玫瑰被按牵引着按在周雪岸心口，那是，属于心脏的位置。

　　火热的牵引，玫瑰发散了清香，而周雪岸眼前人正如这朵玫瑰一样，充满妖物的魅惑力，偏偏象征着诅咒。

　　“这就是你想表达的？”

　　两人独处在超市仓库边的角落，因为还有三秒，停电降临。

　　温殊摇摇头，将玫瑰别在周雪岸耳侧，“不，单纯送你这支玫瑰花，就当是幸运玫瑰，希望明天你还能和我说早安。”

　　突兀地一阵笑声与停电同时在超市出现，笑声极轻，温殊看见眼前人的脸没入黑暗，却有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他的手。

　　十指紧扣，温殊知道是周雪岸，黑暗中的笑声不同于周雪岸平时的冷清，是魔鬼的低吟，以极其温柔的波动流入温殊耳中，那双手将他往更加幽深的黑暗带。

　　“发生什么了，怎么停电了？”有人发出呐喊。

　　“怎么办？谁手里拿着手机，快把灯打开！”话音刚落，说话的人就和另一个人撞在一起，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像是平时在用杀猪刀剁猪骨头的碰撞声。

　　“我刚刚踩到什么了？”紧接着有人问。

　　“啊啊啊！有怪物！”

　　“砰！”□□落地，响声无比沉闷。

　　“怪物要吃我！”

　　“咕咚！”货架被人撞倒，剧烈地颤动。

　　“大家先别慌！警方已经派出专业部队去维修电力了！”安抚群众的似乎是一位民警，声音太过微末，众人的惊恐呐喊声和□□开裂的声音已经混乱不堪，“大家不要慌张！会解决的！”

　　一阵沉闷地倒地声响起，民警的声音再也无从寻觅，人群开始摸黑疯狂奔窜，货架上的商品落开，有的碎裂，其余的绊倒一群人。

　　【看到了吗？人类愚蠢的样子。】

　　黑暗中，温殊冷静地呼吸，他不知道他如何做到丝毫不慌乱，如果仅仅是因为这只大手紧握带来的安全感，未免也太过可笑。

　　【看到了。】温殊是一片嘈杂中唯一的静心者。

　　【这些人惧怕死亡，更没有勇气去到怪物聚集的中心城区，于是他们躲在超市，以为万无一失，享用这里的食物，不做出一点儿防备。】声之主继续幽幽地说：【而不出意料，他们明天就会沾满鲜血，愚蠢的奴隶看到他们中不曾落灰的异类，他们会怀疑，会嫉妒，会觉得这个异类拥有免死金牌的高贵权力。】

　　【可事实，是这样吗？】

　　【你制造我与他们之间的矛盾，于你而言能有什么好处，你只不过是想把我逼急，兔子急了会咬人，更何况这不是一只兔子，对吧。】温殊说。

　　【我的国王，你值得拥有最高的弑杀权，我会助你登上胜利者的王座。】

　　温殊的嗤笑声回荡在黑暗中，他跟随大手牵引的方向走，嘴里无声地吐出两个字：【虚伪。】

　　“嘘。”

　　恍惚中，有一根冰凉的手指竖在温殊唇边，声音是完整的低音炮，除去少年的青涩气，从黑暗深处传来，裹挟了一丁点儿，气音。

　　温殊下意识升起警惕，大手却将他握得更紧，如同囚笼禁锢他的动作，恶劣的用指骨摩挲温殊的手背肉。

　　“别说话，这里藏了一个偷听者。”那声音缓缓开口，蕴藏温和邪肆的磁性，“请你找到他。”

　　大手骤然松开他，温殊忽然感觉脚下一空，他的身体不断下坠，下坠感太强烈，以至于温殊意识里以为自己会粉身碎骨。

　　可，有一片东西接住了他，这东西说不上软，也说不上硬。

　　紧接着，诱人的花香偷偷进入他的口鼻。

　　是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