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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假死(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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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寒被黑雾入侵后整个人被魇住似的颤抖起来,白净的脸上布满湿汗。
喻星览看他状态奇异,想离远一些。可动了动又挣脱不开。
熟悉的被捏在掌心的感觉。
可这一次是顾云寒为了帮他抵挡黑雾。顾云寒的识海里竟然有这么可怕的雾气,究竟是什么存在?喻星览呆呆地,思维像被堵住似的。看顾云寒浑身颤抖,实在痛苦,白皙的手腕便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力度很轻,带着哄小孩的意味,因为被揽的很紧,他稍微动下都极为不易,一下下的力道像是拍在顾云寒心里。
他突然睁开眼睛,一双极美的丹凤眼里遍布红血丝,充斥着暴戾,表情却无比专注。
这一眼惊醒了喻星览。
他恨不得杀了顾云寒,又怎么会在对方的识海里面安慰他?
发狠搡了对方一下,没有想到一下子就挣脱开了。
眼前一黑,喻星览从噩梦里清醒过来。
纤长睫毛颤动,目光直直对着屋顶。他眼睛本就大而灵动,发呆也像盛满了照着阳光的粼粼湖水。
为什么他会进入顾云寒的识海里面,还是说这只是单纯的一个梦?
因为喻星览也没有与人识海交融的经验,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过后的遗留症状。可这种难题,他一个有名有姓宗门的师叔祖怎么好去问人。
发了会呆,喻星览喃喃:“魂灯可以灭了。”
系统倒也默契执行了。
一时间,寂静的宗门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夜空浓重漆黑,只点缀了几点星子。
不少弟子被叫醒来,仍然瞌睡不散,一群人三三两两的去布置灵堂。边走边发着牢骚:
“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喻星览的尸体被抬出了房间。白布下面的轮廓销瘦如骨。
翌日一大早,便有无数的弟子在灵堂里面哭丧。
喻星览在灵堂的棺材了里装了大半天死人,等到了傍晚,棺材将要下葬了,人吵吵嚷嚷的出去筹备,不一会儿,室内落针可闻,只有幽幽冷风盘旋,喻星览心里问系统,“人全走光了?”
系统:“还有一个。”
很快,喻星览便知道了这人是谁。
六长老劈里啪啦畅快的骂街声中气十足,如雷贯耳,词词不重样,句句有花样。像一个憋了很久,放出来的一个又臭又响亮的屁。喻星览听得用指甲挠棺材内壁,一句句记着,恨不得从棺材里跳起来打人。记到最后,他差点真的灵魂出窍。想不到这个平日里的笑面虎老狐狸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一时间败下阵来,也平静了下来。
烟雾在棺材里弥漫,雾散去后,原处只留下了一个稻草替身娃娃,脑袋上尖下圆,做工粗糙至极。这是喻星览早些年间自己做出来的压箱底宝贝。
他换了容貌,混入宴请的宾客中,随着人群走进灵堂,看到了自己的棺材,感受颇为新奇。
“且慢。”
主位上,六长老抬了抬手,他一个人偷偷骂了那么久脏话,面色竟不见发虚。喻星览倒要看看六长老还有什么屁要放。
六长老:“让我再看看师叔遗容。”
喻星览的心提了起来。
趁着主位上的人分心,底下的人说起小话来,“这魔王竟这般命短,空有福气却没命享,在宗门里横着走,被一群长老护着又怎样。看吧,遭天谴了。我跟你讲我以前见过他一次......”
“够了够了。”一个年轻人说。
喻星览看戏的眼神慢悠悠瞟了过去,年轻人接着道:“在灵堂呢,悠着点,出去再说。”说罢,一起扑哧扑哧捂着嘴笑起来,脸上还带着惺惺作态的泪痕。
喻星览一时难忍,笑眯眯的靠过去,“你们说什么呢?”
说罢,目光分心同时投到六长老身上,紧盯着他。
六长老看着棺材的目光一凝,眼角的褶子在这样的场合一直是舒展的,就连舒展的程度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不知到底在棺材里看到了什么,顿了很久。
而其他人看着这个靠过来的小公子,模样又俊又乖。猫一样的眼睛让人心生熟稔,唇角的弧度纯善又亲切。
六长老道:“无碍,封棺吧。”
喻星览这才松了口气,专心应对这些人。
“前些日子我跟着师门来论道,给归一宗帮做茶点,他偷偷在里面下毒药,晕倒了一大片人,结果这魔头都承认了是自己做的。他师兄弟还在帮着他说话,真邪门。”
喻星览:谁能想到这人一壶茶能倒给几十个人喝。他本来只想选两三个看看毒效。
又有一人道:“梅雨季节天气潮湿,他说宗里的建筑采光不好,一声令下拆了我们所有修士的屋顶,口口声声看星星,害我们淋足了七天七夜的雨。”
“你是宗里的吗?我以为归一宗的人只会帮他说话呢。”
“我是外门的。”
“哦~那怪不得。”
“小兄弟,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年轻人问到喻星览的时候,声音不自觉放轻。
“这是在灵堂里,你们这么说,不怕他变成鬼报复你们吗?”
“嗐。”几人呐呐,一时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背上一痒,连带浑身各处麻痒,忍不住又抓又挠,口里嚷着,“我过敏了不成。”
连嘴巴都痒起来,挠过的地方变得红肿。他身边的一圈年轻人同样如此,“…好痒。”突然怪叫了一声,“是大魔头听见我们说他了,小心眼的来报复我们,啊。”
六长老听到后,似笑非笑的表情加深些许,凑巧和离得老远的喻星览对视一眼。
喻星览避开他目光。
喻星览在归一宗为自己守了半晚上的灵,路过的小弟子来来回回的的睨他,想是觉得他面生的很,空旷的灵堂里,六长老搀扶着大长老走了进来,大长老一眼就认出了他,“师叔,你为何?”
话没说完,眼眶就红了。
六长老带着笑冷冰冰的替他道:“大长老的意思是问你为什么假死还不告诉我们。”
“玄清,这还用问吗?”
大长老情绪失控,使了好大的力气,一把甩开六长老的手 。
六长老:“?”
“师叔一定是即将飞升上界。不想连累我们在下边遭受其他宗门的嫉妒与攻讦,于是用假死的计谋,金蝉脱壳,等到以后强大了,再来庇佑宗门。”
六长老缓缓,“?”
喻星览:“……我没有这个意思,而且往后的事情怎么说的准?”
大长老:“师叔为了让我们放心,居然一直不改口,我明白,我不该点出来的。”
六长老:“师兄,你不要再自己欺骗自己了。”
大长老擦擦泪,“那不然你说为什么他都不愿意告诉我们,还是你发现的?”
“就是因为他没有告诉我们啊。”两个人争论了起来,最后,六长老隐隐被动摇说服,他带着一丝对自己的怀疑,问:“所以,师叔没有告诉我们,是怕万一他飞升不成,我们失落担忧?想等尘埃落定后传来喜讯。”
“不是,没有。”
大长老:“没错!”
喻星览解释了好半天,两人才嗯嗯哦哦的应了,然后亲切的要将他撵走,随后转身向其他长老们诉说某个感人的消息。
喻星览:“……”
在闭关准备飞升之际,喻星览要去拜别宁锋,不知道这个傻子为什么会没来参加他的葬礼。以宁锋只有看着唬人的性格来说,怎么也不该。
他御剑向寻波宗而去,宁锋是寻波宗宗长儿子,他和他虽是同龄,辈分不知低了他多少,虽然自幼时喻星览有意与他结交,可在他看来,宁锋顶多算是他跟班。
到了山脚下。
在上空时不觉得,刚一落地,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涌了过来。
隐蔽,无声,鲜血淋漓。凶手的手段不可谓不精妙,借着归一宗的葬礼吸引了大部分修士的注意,静悄悄在夜晚展开了一场屠杀,手段歹毒至极,修士们个个死相凄惨。也许就连追溯过往,都找不到凶手踪迹。
喻星览第一时间向大长老发去了求援的传讯,万一还有活口,或是凶手没有走呢?
发完后,他顾不得查看路边弟子的状况,一股脑向宁峰的住所跑去。
在经过一道小门时,他停下了步子。里面的宁锋低着头坐在地上,细剑断裂成两截落在他脚边,他的脸上身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怀里抱着被毁了容貌毫无生气的宁夫人,他娘亲。
他虽然睁着眼睛,却像是没有情绪的傀儡,在捕捉到喻星览的声音后,他的眼皮微微一动,像被风吹过泛起涟漪。可很快恢复成一潭死水。
喻星览走上前去想帮宁夫人合上双眼,宁锋鱼死网破般狠狠格挡开,瞪着他眼眶猩红,怒骂道:“你不是死了吗,你出现做什么?”
喻星览:“你才应该清醒点,寻波宗唯一的活口,想在这里呆到天荒地老吗?”
宁锋偏过头,眼泪坠在他的眼眶里,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喻星览:“你经历这些固然可怜,可你冲我撒气做什么,又不是我害的。”
“你再说一遍。”
他迟钝的对上了他的眼睛,双目中千丝万缕的复杂思绪,化作清晰怨怼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