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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假死(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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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星览出剑招招致命,形若鬼魅,肉眼难以捕捉到踪迹,可丁念也不是等闲人,兼顾着伤口,还能将杀招全躲了过去。
她暗恨,只觉得这看似晴朗柔弱的少爷实际满肚子坏水,行动难以预测,不能以常人的眼光来看待。
她手头没有武器,想张口询问也找不到机会,只能屡屡呐呐闭口,侧身闪躲。凌厉的杀招经常擦着她的耳际过去,让她极为恼恨。
要灭口的不择手段,想活命的想方设法。二人修为不分高下,一时竟胶在一起似的,有来有往。
喻星览当然要除了她,丁念见了他的脸,虽不知晓不晓得他身份,可倘若顾云寒以后来找,带着她岂不是能从茫茫人海里一眼将他揪出来。更何况看她修为也将要渡劫去往上界,还见识了他的本性,此人不得不除。
喻星览杀心愈重,可他越是出招,就越拿不准丁念实力,就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她包裹起来。心里犹疑,剑法便不狠了,又听得远处有声音唤道:“星览。”
便晃神了一瞬,只见一柄细剑默契地融入他的攻势里,呼应着他,裹挟着他的剑锋,一同向狼狈闪避的人刺去。只一眨眼的功夫,丁念所在的地方突然炸开一小团绛色烟雾,已不见人影。
喻星览愣住,面孔爬上阴云,心头刚漫上的熨帖不翼而飞。
喻星览:“……”
他磨了磨牙,有点迁怒。
“怎样?你恃强凌弱,还不许我拔剑相助吗?”
宁锋站在一边,顶着张吃满了墨水的花脸,看着没什么气势,眼睛倒睁的神气十足。
他这话透着心虚,又带着不忿,自己本意是想上来帮助喻公子,没成想却帮了倒忙。但是这个事实,他怎么都不想承认,便换了口径试图给自己一些心理安慰。
喻星览泄气,闷闷的翻了个白眼,“猪头。”
“你为什么要杀他?”
“你怎么才挣脱藤蔓?”
两人的话音一起响起。便一同说道:
喻星览:“我自然有不得不杀她的理由。话说回来,你连我为什么除她都不知道,就上来…嗯,救人吗?”
喻星览已很体面,还记得给宁锋留几分面子。
“我当然早挣脱了,在附近怎么也找不到你,要回去时才见你人影。”
他赧了赧,“我肯定是知道你有不得不杀他的理由才来帮你,你困我是不是就为着这么个事,我们多少年的情谊你还信不过我吗?就给我挖坑往里跳。至于吗?”
越说越觉心酸,最后的尾声都带上了尖利利的刻薄。
顿了好一会儿,宁锋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将自己上来帮着害人的企图全坦诚相告了。可他是头脑门清的正道英才,怎能帮着无所顾忌的喻少爷做这种勾当。
于是不等喻星览回话,自己先背过了身,很不能面对。
这一个背身,也将喻星览想要说的话堵在了嘴里,他决定不理会突然抽风的宁锋,陷入自己的思绪。
人跑了,现在该怎么办?
也许人跑不跑,对于事情结果不会有很大影响,待顾云寒从山洞里出来,只要有心打听他的名字,便能知道他的身份,和他身上更多真真假假的传闻。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看到了他的脸,他的所有身边人当然也知道他的长相模样。可那些人的活动范围有限,比不得丁念身份神秘,又临近飞升。终究是个威胁。
难道……要将所有知情人都除掉吗?
名声坏透不说,他也不一定打得过啊。
不过可以反过来想,假如是“他”死了呢?
喻星览眸子亮起来,捏造出来的病怏怏气质都舒展起来,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这样一来,一举三得。
炮灰人设上他想怎么吹就怎么吹,吹的离谱了正好影响剧情。
待结局时白月光死去了,看男主还怎么杀他证道。说不定还飞升不了。
甚妙。
背过身的宁锋听喻星览久久无声,忍不住侧头瞥他,见人崭新的白衣翩然,嘴角勾着神秘笑意,眸子里似愁非愁,似乐非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不同于身着红衣的张扬,竟别有另一番味道。
他怔了怔,心咚咚跳的快了些。
喻星览从沉思中回过神,向前走了两步,停下。弯下腰捡起了什么东西。薄纱般的衣物勾勒出腰线纤细无比,一只手就能丈量出来般。
“你平常吃什么,怎么看着这样轻。”宁锋话比脑子快。
懊恼自己怎么就这样问出来了,又分神惊异自己做贼般的心虚。
喻星览随口,“天天山珍海味,小爷吃不胖。”
他此时正看着自己手心捡起来的稻草娃娃,小小一个不过巴掌大,颜色和土地很接近,不仔细找很难看见。做的惟妙惟肖的,头顶上方还用红色的绳子扎出一个小辫。
这个娃娃是丁念留下的,她正是借助了它来逃跑。
工艺复杂,失传已久,又很难制成的替身娃娃。会的人和有的人都不多。
他考虑着丁念的身份,思绪却满满转悠到了自己假死一事上,说不定......自己可以用替身娃娃来做做文章。
太阳落到西边,天边透着薄红。喻星览和宁锋打道回宗。二人并不在同一个宗门,是喻星览让他大侄徒指派别个宗门的宁锋跟上他,做以陪伴。喻星览在刚出山洞就寻了隐蔽处换了干净衣服,是故看着与来时别无二致。
毕竟他总不能穿的破破烂烂去追杀丁念不是?
临分别时,宁锋还顶着张花脸发呆,喻星览笑他没自己有先见之明,形貌上的事情竟毫不顾忌。
这笑晃人眼睛。
让看着宁峰的脸憋笑的守门修士也呆住了。
宁锋这才意识到什么,逃也似的走了,面上的浓墨像是混进了调色盘一般,五颜六色,十分滑稽。
一时左手右手打架,竟分不清是顶着这张脸奔走,或是衣袖将脸遮去。哪一个更丢人。
半路平和,他都快忘记喻星览是个多么焉坏的主了!
喻星览去见自己的几个侄徒的路上,跟系统商量,“你帮我假死脱身。”
系统:“这没有必要。”
喻星览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他分析后,系统微微动摇,“这…没有必要。”
喻星览微微皱眉,搭配上他弱柳扶风的姿态,氛围恰到好处,“我筑基圆满在即,不日便要飞升上界,此去前路未卜,怎么能留一个不定时的隐患在这里。被有心人得知,大家都只知白月光性子……嗯,较为张扬,而不知病弱如我了。”
系统:“……”
喻星览:“我以为你能帮我免除后顾之忧的。”
系统哪里见过这阵仗,磕磕巴巴的问,“我,我要做什么?”
喻星览:“简单,你只要让我的脉象呈现出过了今晚就要死掉的,药石无医,灵力难续。然后,给魂灯一个障眼法,让别人以为它熄灭了。”
魂灯便是象征着修士生死的一盏灯,人死如灯灭。
听着喻星览轻快的语气,系统陡然生出一股上了贼船的感觉。
他答应了。
于是,当医修三长老,也就是他的三侄徒的手放在他的腕子上,喻星览借着三长老凝重的要看见死人的表情,说道:“我前段时日屋里飘着药味,并不如我所说的为了好玩。实际上我身有沉疴,于前日突然发作,白日的历练便是为了寻找解药,只是无功而返,我隐隐感应,我明日便要驾鹤了。”
“确实如此。”说完,三张老低下头,擦了擦泪。
大长老直接爆哭出声,一把年纪哭的像个泪人一样,“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把咱们的老祖、你父亲送走,又把我师父、你师兄送走,现在连你也要一起送走吗?干脆把我一块带走吧,我也不想活了。”
六长老感觉喻星览在说胡话,大长老怎么这样当真,还是被吓了一跳,俯身安慰,“你还有我们啊。况且……”他磨了磨牙,两个字从齿缝里露出来,“师叔…也不一定真的无药可救。”
三长老更凝重,“我回去炼药材了。”说完匆匆离去。
于是所有长老一个接一个的离去。
只有大长老因为悲伤过度昏厥在了房间里,被六长老搀扶着。六长老固执的不肯走,势必要拆穿喻星览的假把戏。
他恨恨的摔碎了手里一贯握的笛子,总是笑眯眯的模样也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你玩够了没有?”
喻星览咳了两声,看着他不说话,高深莫测。
六长老也拿不准,但还是道:“我初见你时你八岁,砸了我腿上五颗臭鸡蛋,后来你烧过我送你的字画,污蔑我体罚你,劈烂过我给你的剑,又给我送回来。你这个纯坏种能那么好命被老天收走?肯定是你耍花样,逼我和你撕破脸皮!!!”
喻星览垂下眼帘,有些悲伤,“请把大长老带回去吧。”
那时候他是刚见面就砸了臭鸡蛋,可六长老不也站在那任他砸吗。一个已经迈入修仙门槛的大人,别跟他说他躲不过小孩的胡闹,或者制止不了。
六长老见他无意再谈,气冲冲拖着大长老走了。
喻星览打了个哈欠,他也确实困了,蹙眉小憩,岸上的凝神香燃了半根,他嘟起嘴喃喃了句什么。
系统在虚空里,乱码了一瞬。
喻星览的梦里是一片广袤无际的海水,他像是水里的一尾鱼,玩水吐泡泡不亦乐乎。可突然间,气势汹汹的黑雾遮蔽了天空,似乎长出了狰狞的脸,吐出的黑气将半片海水都喷的漆黑,向着喻星览逼近。
喻星览一惊,扑腾扑腾转身费力游着,好像将要被鱼网逮捕的小鱼,黑雾在后面追,他如叶子般飘摇,在波涛里飘飘荡荡,边荡边骂,骂到嘴里进了水。
还在咕噜咕噜的说脏话。
突然间,他撞进了一个胸膛里,胸膛的主人带着他转了个身,自己迎接已经降临的黑雾。
喻星览便连海水声音都听不见了,静谧又安心。像是小鱼冲进了泡泡里,被泡泡的薄膜包裹住,抵御外界的伤害。
他扬起脸去看,是熟悉的面孔。
喻星览:“咕噜…死瞎子…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