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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Chapter 46 ...

  •   于是庚辰不再掩藏了,将自己的心脏完全剖白,让身体陷入沉然的温暖。
      步入夏天气温回升,周宜家的每个房间都换上了薄被子。
      庚辰整个人躺在柔软的布料里,脸颊低低的沉下去,泪痕被月光晒干,留在眼角和嘴边。
      周宜把手里半湿的纸巾攥在手心里,替他盖好被子,然后把床头柜上散落的几张纸都抓进手里,起身轻轻把隔光的窗帘拉上,让布料把刺眼的月光隔绝在外头,晃不到庚辰的眼。
      房间内顿时陷入黑暗。窗帘的质量过好,周宜甚至看不清庚辰的轮廓。他闭了闭眼,呼吸在夜色里放的很轻。
      他想给庚辰擦去残留的泪痕,又怕自己手上没有轻重,怕把庚辰弄醒,于是思索良久还是作罢。
      一步一步,周宜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间。
      他小心的捏着门把,努力把声音降到最小,关上屋门。门锁和门框碰撞出声音,周宜惊的手一抖,紧紧握住了门把。
      动作顿住,许久都没有声响。直到确定庚辰没有被打扰到,周宜才轻轻压下门把把锁扣上。然后他再也不敢打搅庚辰的浅梦,匆匆离开了客房门前。
      回到二楼,心不在焉的洗漱过后,周宜躺上了床。只是辗转反侧许久,一闭眼眼前却仍然是一片刺目的月光。
      挣扎许久,总算有了些睡意。
      突然,窗户处传过来一声闷响。周宜刚建立起的睡意顿时退的一干二净,整个人狠狠的一抖。
      他翻身下床,捏了捏被角,有些紧张的走到窗户边,慢慢拉开了遮盖的窗帘。
      天光已经微微发亮了。模糊的光照在磨砂窗贴上,看不清外面的情景。只能看到在窗框的上方有一团黑黑的东西。
      周宜回头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五点零三。
      beta走后,他立马就在房间里放了好几个钟表。只不过挂在墙上的那只前几天停了,他还没有找人换电池。
      虽说看时间方便多了,但是每次看表,周宜还是会怔愣一下。
      他转回脑袋,默默思考了一下这串数字背后的意义。然后小心的把窗户隙开了一条缝。
      窗外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丝清晨的凉风穿过窗缝打在他身上,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窗户完全打开,周宜细细看着窗框的每一寸。最终在最上边找到了一点血污和几片零散的羽毛。他踮起脚朝下看了看,微暗的天色照不亮逐渐茂密的树丛,只看得到一点模糊的树叶轮廓。
      周宜看回窗户,伸手从床头柜上揪下一张纸,蹭了蹭那块血污。几片羽毛随着血液被吸下来,玻璃上只留下了一点撞击的痕迹。
      也许是清晨头昏的鸟撞了窗户,周宜想。
      他蜷了蜷手指,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冷,只是把手放在了窗外一会,指尖就有些冰凉了。
      手心的温热浸暖了手指,周宜抬手关上了窗户。坐回床上,盯着羊毛地毯上鹦鹉的图案发了许久的呆,脑袋里的睡意终究被驱赶的一丝不剩。
      离规定的起床时间还有一小时呢。他轻轻叹了口气,还是站起了身。
      沿着楼梯下行,绕过中堂,书房的门被推开。周宜把自己扔进椅子,随手从身边高大的书柜上拿了一本书,轻轻靠在皮质的椅背上,对着满页密密麻麻的深奥字符昏昏欲睡。
      在房间的时候似乎永远都感觉不到困倦,可一旦手头有了其他的事情去做,又会无比怀念那份安静温暖。
      损失厌恶效应,周宜打了个哈欠。
      人是一种奇怪且复杂的生物。
      庚辰翻了个身,在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
      房间里漆黑一片,所有事物好像都被绕成一团,纷杂化为整顿,隐秘却诡异。
      庚辰眨眨眼睛,眼皮沉重,每动一下酸痛感都十分明显。这是放肆流泪的后果,庚辰已经习惯于承担。
      眼珠轻轻转转,窗帘拉的很紧,一丝天光都没露进来。客房的床头柜没有放表,唯一的钟挂在床正对着的墙上。由于光线太暗,庚辰只能看到周边东西的一些模糊的轮廓,看不清具体时间。
      他把身上盖的严严实实的被子掀开,抬手揉揉眼睛。脑袋里还是一团刚睡醒的混沌。
      意识伴着时间流转一点点回笼,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庚辰突然浑身一颤,周身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快速收了胳膊,把自己紧紧的裹在被子里面,后背靠住床单,极力克制着扑天的恐惧。
      人对于某种事物的定义是根据记忆定制的。余初行的离开改变了太多太多事物背后的隐喻。黑暗就是其中一例。它由温馨暖融的美好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噩梦,叫嚣着充斥了庚辰的四肢。
      许多残酷的记忆钻进庚辰的脑袋。他极力闭上眼睛,可动作却与曾经那些片段重合——
      是在臭气熏天的厕所里被踢打羞辱到神志不清,濒临昏迷时,一座座高山一样的背影冷漠的离开,成为印在他瞳孔里的最后一张图景——重重合上眼睛,然后被迫迎接下一次的“新生”
      是多次向上求助和求援无果,微弱的自救信仰一次次被碾碎,绝望的厚重压垮眼皮——闭一闭眼,再继续忍受生活带来的无望。
      是想尽方法遮住身上的伤痕,避开四周异样的目光,努力踮着脚扒住柜台把东西一样样递上去,再掏遍全身的兜凑出足够的钱去付。用尽所有力气把将近有自己半身高的塞满了的购物袋拖拽回家,搬着凳子又踮着脚尖,把买回来的许多许多东西放到家里的各处时,某一瞬间黑暗席卷——晕眩感直冲心门,撞的他站都站不稳,只好勉力抓住洗手台的边沿保持平衡,以保证自己身上不再添几道新伤。
      庚辰恐惧的抓紧被角,拼了命想逃离经年的业障。可那些东西还是疯狂的缠上来,裹住他的躯壳,困住他的灵魂,锁住他所有的天真。他被逼到绝境,于是避无可避,只得睁开双眼,妄想寻得几分清净。
      但猛然睁眼,他看到的却是安贺睿那充满恶意和暴戾的脸。
      向四周寻找活命的生路,却被轻而易举的抓住衣领,眼睁睁看着坚硬冰凉的地砖越贴越近,然后脑门传来痛感,夹杂微弱凉意。冰冷的血液顺着脸颊淌下来,滴在浅色的睡衣上,晕开一片污秽的不堪。
      庚辰陷入黑暗的深渊里,似乎被献祭到漩涡最深处。恐惧就像成千上万只蚂蚁,从生活的各个角落出来,钻进他保护自己的的被窝,爬上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覆盖他眼眸的底色,吞噬他的人格。
      身体传来细密微小的疼痛,一点一点壮大,最终拧成一股剧痛。
      是不是要死了………
      还是到这一天了吗………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
      意志逐渐下沉,痛楚越发明显。痛苦达到顶峰的瞬间,庚辰感觉到一阵失重。
      然后全身的痛都停了,快速汇集到了右肩肩头。随后是膝盖骨撞击地面的声音,瓷砖的冰凉激的庚辰一抖,整个人从恍惚的状态间抽离出来,重新回到裹挟他的黑暗之中。
      足足好几秒,右肩上的疼痛越来越重。庚辰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跪坐在地上,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松垮的搭在床边,有一角还紧紧捏在他手里。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右肩疼痛的地方,皮肤一个小小的凹陷中渗出一点血珠,凹陷的形状和自己面前的床头柜尖角一模一样。
      用疼痛来换取清醒,庚辰觉得他没吃亏。
      惧潮褪去,但他仍然心有余悸。扶着床慢慢站起来,庚辰走到窗户边,一把扯开了遮光帘。
      光线从窗外涌进,穿透了清晨的宁静,洒于房间每个角落。阳光如金色细沙,柔和的覆盖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纱帘还拉着,日光渗漏却温和。庚辰侧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晨七点三十七。
      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又抬起手摸摸眼睛,直觉自己眼睛应该肿的不轻。
      轻轻叹了口气,庚辰加快脚步走到房门边,将要开门的手却又顿在原地。
      他本能的想要避开周宜家大大小小的人,和恐惧不同,那是种隐秘的敬畏带来的疏离感。
      就像一场似乎醒不来的午觉过后,迎着下午四点钟照进房间的斜阳起床,在房间寻找一圈没看到母亲的身影,在一丝焦躁不安和懵懂中推开房门,却看到客厅里坐着一群从未见过面的长辈。
      莫名的烦躁低落,灵魂像浮在半空,久久不能归位的抽离感让人头疼。
      深吸了几口气,庚辰还是推开了门。
      意外的是,他没见到周宜家的人,一个都没有。客房门前是一块空地,与客厅用隔厅柜挡着,算是一块较完整的空间。
      周宜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那片空地的正中间,手里拿着一本书,似乎正看的认真。
      听到门锁声响,他从文字间抬头,对上庚辰诧异的目光。
      “你醒啦?”他合上书页,却没站起来。只是坐在那笑盈盈的看着庚辰。
      庚辰有点懵懵的,下意识答话:“啊……”说完他又反应过来:“你怎么坐在这儿啊”
      周宜终于站了起来。他把身后的折叠凳收起靠在墙边,然后扬了扬嘴角:“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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