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葳蕤》菉竹猗猗

25、Chapter 25

　　周宜的效率很快，第二天两人就登上了去C国的航班。
　　庚辰的座位靠着窗户，于是他便沉默着从窗户外看翻涌的云层。
　　周宜还是靠在椅背上睡的死沉，一副天摇地动都和他无关的样子。
　　庚辰的眼神在他身上停了许久，还是逼着自己移开。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青涩的高中暗恋者。
　　隐秘的少年心事没找到发泄口，堵在心头，却不敢上眉头。
　　好烦。
　　怎么长大了反倒这么矫情。
　　他学着周宜的样子把身体靠在椅背上。
　　虽闭了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给周宜的睡颜留出一个小缝。
　　有点像偷窥，庚辰在心里吐槽自己。
　　但他终究还是没舍得隔绝那一条小缝。
　　就这样，周宜睡了一路，庚辰就看了一路。
　　飞机降落的时候，庚辰的眼皮都酸了。
　　周宜倒是睡舒服了，准时卡着点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回头就对上庚辰故作镇定的身影。
　　庚辰脸朝着窗户，一副没发现他已经醒来的样子。
　　周宜怎会不明白他的不自在，于是他悄悄的凑过去，猛的把脑袋搭在了庚辰的肩膀上：“看什么呢？这么专注，我醒了你都不知道？”
　　庚辰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推开周宜的脑袋：“卧槽，你干什么”
　　周宜不正经惯了，一时间也没发现他的那一点慌张：“别愣神了，降落了，拿行李下飞机”
　　“嗯”庚辰轻轻应了一声，脸颊有一点点泛红。
　　周宜没有丝毫察觉，依旧拉着行李箱自顾自向前走。
　　风轻轻吹过来，吹散了庚辰脸上的一抹见不得人的红晕。
　　他这才敢加快脚步走回周宜身侧。
　　今天的阳光并没那么明媚，可是还是有一缕从玻璃外面照进来，打在周宜的头发上。
　　在发光。
　　庚辰强迫自己把思绪拉回正轨，专心看路。
　　两人走到机场外，周宜把他们的行李放在那台军用越野车上，然后理所应当的坐上了驾驶位。
　　庚辰坐在后座上，有些战战兢兢的。
　　“要不我来开吧”他试探着开口。
　　周宜从后视镜瞟了他一眼：“我开吧，我睡了一路，现在精神头正好着呢”
　　“好”庚辰答了一句，两人之间便没了后文。
　　周宜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发动了车子往营地方向驶去。
　　庚辰却觉得这样沉默的气氛要把他闷死了。
　　妈的。好烦。
　　喜欢一个人真是要人命。
　　他抓耳挠腮，最终还是为窗户开了条小缝，稀释一下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烦。闷。
　　庚辰就这样，一路拧巴到了营地。
　　周宜却一点都没觉出来。自然的停车熄火开门下车搬行李，动作一气呵成。
　　庚辰好多次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又打了旋，最终被他生生吞了回去。最后也只能凑上去，帮着周宜把行李搬进帐篷，一起布置好他们生活的世界。
　　从前也都是这样，只是这一次不一样。
　　很不一样。
　　这次，庚辰存了满满一兜子的真心。
　　“什么时候出任务？”他开口。
　　周宜挑眉看他：“着急啊？那我现在就去找”
　　“嗯”庚辰应下，心在胸膛里跳的很快。
　　他妈的。怎么这么矫情。
　　庚辰一边骂自己没出息的心脏，一边又偷偷的开心。
　　周宜把自己的东西安置好，回头冲他笑了笑。
　　这一笑不要紧，只是庚辰一晚上没睡着觉。
　　于是周宜也一晚上没睡着。
　　难为两个人，晚上一动都没敢动，生怕惊着对方。
　　天沉的浓重，周宜听着身侧的人呼吸稍稍平静，才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他其实早就察觉到庚辰翻涌的心事，但庚辰不愿主动开口，他更不想凑上去触霉头惹庚辰烦厌。
　　其实他心里也隐隐有个答案，只是他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
　　庚辰一向以为他在飞机上会睡觉，于是今天就偷偷的眯着眼睛看他。
　　但他坐飞机从不睡觉。
　　从小被教育要端正，有意识时坐车就不允许向
　　后靠，背一定得是挺直的。就算晚上睡在床上，身体也必须绷的直直的，胳膊和腿都不能卷曲一点弧度。
　　就这样过了许多年，他早已经没办法随便睡着。
　　充其量，也只能听着庚辰平稳的呼吸，略微闭闭眼睛当做休息。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是这样。
　　只是他藏的实在太好，庚辰又实在迟钝。
　　初一，你放心。他想。
　　你放心，我会把自己所有的心意都好好的藏起来。
　　藏到你永远看不见的地方。
　　他又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庚辰的睡颜才闭了眼睛。
　　2963天，他想。
　　还要多久，你才能记起来呢？

　　第二天，庚辰依旧清早便惊醒。
　　外头的鸟叫的吵人，让他脆弱的睡眠无法再撑下去。
　　他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只是一转脸，庚辰又看到周宜弯着眼睛朝他笑。
　　他好像吃了一颗包治百病的药丸，瞬间感觉神清气爽。
　　“你什么时候醒的？”庚辰开口问道。
　　“刚才”周宜的声音带着困倦。
　　“我吵醒你了？”
　　“没”周宜翻了个身：“外面的鸟叫太吵了，睡不着”
　　“嗯”庚辰忽有些动容。
　　两人闲扯几句，庚辰便穿上军用马甲掀开帘子踏出了帐篷。
　　他一路走到射击场，从排列着枪械的台面上随便捡起一把SVD狙击步枪扛在肩上。
　　他轻轻一推，给枪安上弹夹。
　　远处的靶子昨天已经被周宜换过，庚辰叼着隔震手套给自己带上。
　　C国凌晨四点的天已经微微发亮，庚辰修长的手指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几排弹夹打完，枪靶周围黄沙弥漫。庚辰脸上的神色冷静且自若。
　　正要再换一套弹夹，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
　　他回头看去，发现周宜就站定于他身后。
　　“怎么偷偷摸摸的，吓我一跳”
　　周宜把手搭在庚辰的肩膀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大早晨就练射击啊”
　　庚辰指指天空，语气平静：“天已经亮了”
　　“好好好，天亮了”周宜又打了个哈欠：“但是才凌晨四点啊”
　　“你困啊”庚辰问。
　　“嗯”周宜放低身体，把脑袋搭在庚辰右边肩膀上，尾音拖的很长，像一只猫的低声呜鸣。
　　庚辰回过身，照着周宜的屁股踹了一脚：“困就滚回去睡觉，少来烦我”
　　“嗯……”周宜的脑袋在庚辰肩膀上蹭了蹭，发出的声音像是撒娇。
　　庚辰被他扰的心都乱了，赶忙连推带踹的把周宜拖回了帐篷。
　　“睡觉，少出来烦我”庚辰言简意赅。
　　他掀开帘子，快步回到射击场，端起枪继续扣动扳机，却打偏了。
　　他硬撑着打完了一排弹夹，结果一个比一个偏的离谱。
　　庚辰放下枪，感觉肩膀很麻。
　　周宜脑袋压过的那一边比抗墙的那一边还要麻。
　　庚辰伸手，捏了捏周宜靠过的那边肩头。
　　酥麻酥麻的。要命。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
　　庚辰心里有个小人在疯狂尖叫。
　　他烦躁的呼了口气，揉了揉脸。
　　几秒后，他果断脱下射击用的防震手套，转头往跑道走。
　　他还是决定跑两圈静静心。
　　几个月间，他频繁的回国，训练一直都不规律，现在骤然登上跑道，他还真有点不适应了。
　　庚辰慢慢调整呼吸，进入自己跑步的节奏。
　　风慢慢的吹过去，鸟儿从他耳边飞远。
　　不知不觉，他似乎掠过了时空的轨道，触及了渺远的阳光。
　　十圈毕，庚辰慢慢放缓了脚步。
　　八千米，放松一下。
　　他深呼吸一下，停在了跑道边。
　　刚刚调匀呼吸，他就看到周宜站在几步外的位置向他招手。
　　“干什么？”他边走边问。
　　“你不是着急出任务吗？这不就来了？”周宜向他挑了挑眉。
　　庚辰有些惊讶：“这么快”
　　“这就是效率”周宜嘚瑟的勾了勾手指。
　　嘚瑟完他又摆出一副苦脸向庚辰抱怨：“你怎么到处窜啊，找你费劲死了”
　　“啧”庚辰瞪他一眼：“你还是回去睡觉吧”
　　“早就不困了”周宜转头向训练场的方向走。
　　庚辰坐在原地，向周宜远远的喊：“什么时候？”
　　周宜也远远的朝他答：“今天下午”
　　“下午就去啊？这么赶？”
　　“你不是着急吗？”周宜停下脚步，回头向他留下一个狡黠的笑。
　　“妈的周宜你个傻逼”庚辰骂着。
　　远处，周宜欢快的笑声穿过来。
　　中午时分，周宜给两人煮了一锅粥。
　　庚辰快速打扫完自己碗里的粥，便走进帐篷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把最后一把配枪擦干净，插在背后的军用包里。
　　周宜就站在一旁，把军用腰带的扣子卡好。
　　“好了吗”周宜先开口问道。
　　“嗯”庚辰套上防弹衣，走出了帐篷。
　　“很远吗”庚辰回头问着刚掀开帘子出来的周宜。
　　“还好，一百多公里”周宜走到一边拉开车门。
　　庚辰没有搭话，径直走到了那辆军用吉普车前，坐上了后车座。
　　周宜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干什么”庚辰简单的发问。
　　周宜双手握着方向盘，转弯拐出营地：“老套路，救人质”
　　庚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旋即不再言语。
　　周宜又一次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一抹不甚明显的笑容。
　　庚辰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微上扬。
　　是发自内心又不经过大脑思考的开心。
　　他们，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