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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指点青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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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能测准?”名叫阿闵的女子半信半疑地问道,刚才她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经过,那两个前来感谢的妇人神色真挚,令人动容,完全不像是事先找来的骗子。
她扫视了下梁依,年纪虽小,却透露出一丝老练的气质,非常像从小混在闾市的小骗子。
梁依尚未开口,青年男子问道:“姑娘贵姓?”
“小女姓梁。”
“梁姑娘,劳烦你卜算下,我何时去阿闵家提亲最合适?”
一旁的阿闵犹豫不决道:“真要算啊?就算真要卜算的话,也不能卜算这个啊!”
青年男子仍然坚持。
梁依插进话去:“小姐,公子,占卜一次十珍贝。”
“这么贵!”两名正在争执的人瞬间异口同声。
梁依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晚上一定要记得在招牌上添上那五个字“一次十珍贝”。
青年男子沉默了一瞬,从怀中掏出荷包,正要掏钱,阿闵却阻拦道:“我付吧。”说着,掏出一个精致的刺绣荷包,数出十枚椭圆状、乳白色的珍贝,递给梁依。
据说,这些珍贝都是渔民从深海里打捞上来的,稀少珍贵,因此被百姓们当做钱币使用。
看到递过来的十枚珍贝,梁依连忙伸手去接,可另一只手更快。
青年男子拦住阿闵,坚决道:“阿闵,我虽家贫,但这钱该由我付。”
梁依悻悻地缩回伸出去的手,她不关心谁付钱,只要付钱就行。
阿闵抿了抿嘴,最终说道:“好吧。”
收下青年男子付的十枚珍贝后,梁依又向青年男子和阿闵要他们经常随身带的东西。此时,平安符摊子暂时没有客人,摊主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梁依身旁,见这两人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用哪个物件占卜,前来凑热闹的摊主出主意道:
“二位有没有对方送给自己的礼物?用这个来占卜,肯定最合适啦!”
平安符摊主的主意非常不错。阿闵突然想到一样东西,白皙的脸蛋上泛起一片红晕,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打开荷包,拿出一块玉佩。
青年男子和阿闵从小就由父母定下婚约。两家不但交好,住得也很近,他俩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只是后来,青年男子家道中落,不得已,卖了住了多年的大房子,另买了一处稍偏的小院住着。可即便定有婚约,阿闵的阿爹阿娘一见这种情况,立马反悔,另寻良婿。
这块玉佩正是小时候定下婚约时,青年男子爹娘给阿闵的信物,阿闵总是随身带着。
梁依接过这块玉佩,心中顿时一凝,一种不好的感受在心中升起。梁依脸色凝重起来,将玉佩放在身前的蓝底白花粗布上,又拿出龟甲。
看着梁依一步步操作,众人也紧张了起来,谁都不开口说话。
凑热闹的平安符摊主忍不住又往前一步,睁大眼睛看着,看到龟甲一触碰到玉佩后,自己转动起来,“哇”的惊叹一声。平安符摊主还想嚷嚷两声,可旁人全都神色严肃,一声不发,他缩了缩脖子,也闭紧了嘴巴。
好一会儿,三枚龟甲终于依次停下,倒在玉佩四周。
“这是啥意思?”平安符摊主看着龟甲,什么也看不出来。
“三日后去姑娘府上提亲的人,正是姑娘命定的夫婿。”梁依缓缓说道。
“胡说!”阿闵一下子变了脸色。三日后,正是那个什么什么公子上门提亲的日子,这个骗子这样说,岂不是说那个什么公子是她命定的夫婿?
“骗子!”阿闵大骂道:“你用这些鬼话唬人,不就是想骗钱吗?”
平安符摊主说了一句公道话:“可是有两位妇人刚来谢过,说是神算呢!”
两位妇人捎来的谢礼中,一只母鸡两只爪子捆着,趴在梁依身后,“咕咕”了两声。
阿闵眼眶发红,正要骂平安符摊主,不做他自己的买卖,凑在这里胡说八道。青年男子拉住阿闵:“阿闵,我本做好准备,三日后去你家提亲,这位姑娘说的命定之人,也许是我。”
阿闵眼圈瞬间红了:“我阿爹阿娘怎么可能同意?”
平安符摊主说道:“这位姑娘,梁姑娘刚刚被人称为神算,她卜算出来的肯定准!”
阿闵红着眼睛,掏出绣花荷包,拿出十枚珍贝递给梁依:“拿着,我再算下你说的命定之人是哪一个?”
梁依却未接那十枚珍贝,而且将玉佩还给阿闵:“一事只能占卜一次。”
阿闵吸了吸鼻子,呆立了一会儿,还是将珍贝和玉佩收回荷包。阿闵和青年男子正要离开,梁依开口叫住她:“阿闵……”
等到阿闵回头不解地看着她,梁依说道:“不管谁是你的命定夫君,你都得爱惜自己。”
这话像年老的长者说的,或者是看透生死的人说的,可梁依才十三岁,身量还未长足,如此嘱咐她时,阿闵忍不住心中一震,说道:“我心中明白。”
平安符摊主也急忙追上去,手里拿着个东西,塞给阿闵:“送你一个平安符,不要钱了。戴着啊,能保平安的!”
等阿闵和青年男子走远后,平安符摊主才叹口气,说道:“唉,嫁给谁不都一样?但愿这姑娘能想开。”
看来连平安符摊主也听出来卦意了。
这位阿闵姑娘的命定夫君正是那位“什么什么公子”。阿闵的阿爹阿娘早已与这位公子定好婚约,上门提亲只是最后一步罢了。
男女互相爱慕,却不能结为夫妻,这事虽然让人唏嘘,倒也常见,真正令梁依烦闷的还是那块玉佩。那块玉佩上缠绕着死气。
一个生命力旺盛、精力充沛的人,他常用的物品也会充满生气。这些死气、生气看不见,摸不着,但流着大巫之血的巫女却能隐约感受到。
梁依在那块玉佩上感受到明显的死气。这意味着玉佩的主人,随身携带它的阿闵,这几日就会一命呜呼,所以梁依才会说那句话,劝解她。
梁依又倒出青年男子付的那十枚珍贝,怔怔地看了一会,终于还是收了起来,开始收拾东西。日头已经走过正中,她得去乐坊了。
乐坊灶房内,数碟菜肴冒着热气,放置在木案中。方大娘又盛出一碟子菜,看着那几碟已经盛好的菜,忍不住唠叨道:“这个小姜儿,去给舞剑的娃儿送饭,送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没回来!哎呀,这么多菜等着传呢,这个丫头真是!”
正数落着小姜儿,方大娘一眼看到推门进来的梁依,连忙给梁依派活:“小梁儿,你来得正好!这些菜都得给舞剑的娃儿送去!小姜儿刚才去送了一趟,到现在还没回来,菜一会凉了,你给送过去吧。”
梁依问清楚剑苑怎么走,就拎着食盒,里面盛着数层木案,向剑苑走去。
剑苑是东边的一个院子,穿过长长的连廊,经过一道院门,就进到一处小院。八名身穿青色纱裙,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正在舞剑。只见剑光闪烁,纱裙飘扬,看得人错不开眼。
方大娘嘴里的小姜儿拎着一个食盒,坐在一块石头上,正看得起劲。
“是你啊!”小姜儿看得梁依拎着食盒过来:“姨母让你来的吧。”
小姜儿接过梁依手里的食盒:“我去送给教头。”说着,拎着两个食盒向一位年纪稍大的女子走去。
教头姓吴,梁依不知道她叫什么,大家都称呼她吴教头。
梁依看到吴教头招呼数位舞剑女停下,然后大家都叽叽喳喳地向屋子里走去,准备开饭,但仍有一人留在原地。吴教头对这人说道:“把这一式练好再吃饭!”说着,转身进屋。
梁依坐在小姜儿刚坐的那块石头,看着这人一遍遍地练这一式。
她们正练的这首曲子,梁依前世也练过,而且非常熟练。只看了一会儿,就看明白这人问题在哪。看出来问题在哪,但梁依没打算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一个欠债的,还是夹紧尾巴、低调做人比较好。
“哎呦!”那人一下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手一松,握紧的剑也摔了出去。
青芜咬紧后牙,撑着爬起来,有人已经递了剑来:“你的剑。”
声音十分熟悉,青芜猛地抬头:“怎么是你!”
梁依虽然没想到这人是青芜,但也没有这么惊讶。这倒也不难理解,青芜是最晚加入的,招式自然没有别人熟悉。吴教头为人又十分严厉,她不管你学得早还是学到晚,只管你招式是否熟练,做的到不到位。
前世,最晚加入舞剑的人是梁依。看到青芜这个样子,那些日日苦练的场景,又全都想了起来。
青芜的额头渗出汗来,额角的头发也湿了,嘴唇发干。
“我给你们送饭。”梁依说道。
青芜这才想起梁依必须在乐坊帮工的事。她看见梁依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虽然没跟雀儿似得,翻个白眼,心中仍不由自主地感到高人一等。
“你看你穿的,”青芜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不光欠乐坊债,还得白干活。”说到这里,青芜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忍痛说道:“我能进乐坊,也亏了你死脑筋。乐坊给了我六十珍贝,半年后,你要是真还不上,我,我可以借给你。”说完,又立即想反悔,立马闭紧嘴巴,一句话不说。
青芜为了钱,能把自己卖了。如此爱钱的人,现在居然说借钱给梁依,梁依心中大震,最后说道:“多谢,我肯定能还上。”
梁依见青芜立马松了一口气,好像如释重负,忍不住好笑,忽然觉得有的时候可以“多一事”。
“这一式,持剑侧身旋转三圈,每转过一圈,身体必须摆正后,再接着旋转;”梁依做示范,大致转了一下:“这样,人一直是稳的。而你却是借着转动的劲,接着转第二圈、第三圈,熟练的舞剑女能保持身体平衡,但初学的人很容易因为身体歪扭,转不好这三圈。”
青芜恍然大悟,她只见别人身姿优美,毫无停顿,因此自己练这一式的时候,总是想借着一股劲,一下子转完三圈。
按照梁依说的方法,转完一圈后,身体稍停顿一下,然后再转,这样练了数次,熟练后果真流畅了起来。
这时,小姜儿拎着两个空的食盒出来,对青芜说道:“青芜,别练啦!吴教头喊你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