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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抢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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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栩栩走了,不告而别。
纪玢誉发现她不在房里的时候,心下便已了然。
柳云打着呵欠过来,这么一大早的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纪玢誉尚未回头,便道:“她走了。”
柳云一惊,瞌睡顿无,慌忙四顾:“她走去哪儿了?”
纪玢誉默然。
柳云心里擂起了鼓:“宗主明鉴,我事先毫不知情,绝没有跟栩栩姑娘串通,栩栩也没给我提供任何线索,我既不知她要走,也想不到她会去哪儿。”
纪玢誉自床前缓缓转过身来,平静地望着她:“她始终不愿留在我身边。”他心情跌落谷底,极落寞地走了,从柳云身边经过时没有半点停顿,像是当她不存在一般。
柳云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心下极不是滋味,鼓起勇气喊道:“宗主。”
纪玢誉脚步一顿。
柳云道:“无论栩栩姑娘身处何处,她心里总归是惦念着宗主的。”
纪玢誉欲再举步,柳云又道:“谢宗主不责怪。”
纪玢誉原本并不想说什么,可此时他鬼使神差般回眸,轻笑道:“我责怪你什么?”
柳云讪讪道:“属下办事不力,没能守住栩栩姑娘。”
纪玢誉道:“此事原不在你,也并非是头一回了。”
柳云微微愕然:“那属下希望宗主能心情好点,别太消沉了。”
纪玢誉不禁失笑:“你觉得我会?”
柳云干笑道:“宗主心诚志坚,自是不会。”
纪玢誉笑颜如绚烂晨曦,没再多说什么,沉静离去。
柳云松了口气,轻拍胸口道:“又逃过一劫。”
简单吃过早饭,纪元徽醒了,纪玢誉命井梧备车离开洛阳。柳云心知他走得这么急必是有师栩栩的缘故在,但她人微言轻,自是不便多说什么,只可怜纪元徽伤成这样还要经受路途颠簸之苦。
六月初五,他们回到良城,纪玢誉府上仍旧井井有序、一尘不染。
柳云送纪元徽回到他房里,纪元徽一连咳嗽数声,仆人赶忙端茶送水,他喝下好些才顺过气来。
柳云拍着他的背:“好些了么?”
纪元徽惨白着脸:“好多了。”
虽说纪玢誉考虑他身有不适特意让井梧行进得慢些,还动辄就停车休歇,可纪元徽仍然晕车晕得厉害,且如此耽搁行程,反而延长了纪元徽吃苦受累的时日。
眼下纪玢誉不在,柳云愤愤道:“宗主只顾自己一路观山赏景排忧解怀,消遣心中郁闷,竟不管你受不受得住。”
纪元徽道:“我没事的,这不是已经回来了么,就别说这些了。”
柳云撇撇嘴:“我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看到你虚弱成这样,我心里总是不好受,你却是一句怨言也没有。”
纪元徽道:“我倒希望他这样。”
“什么?”柳云愕然。
纪元徽疲惫地笑道:“没什么,我休息会儿就好了。”
柳云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药。”
纪元徽应了一声,柳云扶他躺下,给他盖上软被,随后轻手轻脚地走了。纪元徽的目光随她远去,直至被阻挡于门前方才转回到帐顶的莲花纹上,娘亲曾经最喜欢的莲花纹,而今还是崭新灵动,一如当初那样。
明天便是初六,怎就如此凑巧?
柳云心不在焉地坐在药炉前扇风,这几日她一直在想,会不会错过约期,倘若错过,她会在意吗?莫轻墨那时好像也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许约见她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她本不必放在心上,就是刚好有空,她也未必一定要赴约,看她心情罢了。
可她一连奔波数日,满身疲惫,却竟整晚卧不安枕、忧虑重重,第二天天刚亮便顶着两个黑眼圈赶去了红锦大街。可恨莫轻墨没有跟她说明具体什么时辰见,害她从街头游逛到街尾又从街尾慢走到街头。那街边卖包子的小伙都眼熟她了,临收摊时还满怀同情道:
“姑娘,看你也挺不容易的,饿一天了吧?我这就剩最后一个腌菜包了,要不便宜卖你?”
柳云恍然抬眸:“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小伙道:“眼瞅着就要到戌时了。”一面说着一面收摊。
柳云似是自言自语道:“我竟瞎逛了一整天。”
小伙嘿然道:“可不是么。”包起那枚包子递给她,“就一文钱,成本价,行吧。”
柳云道:“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小伙竖起眉头:“开什么玩笑,看你这穿衣打扮,挺体面一姑娘,怎可能一文钱都没有,莫不是跟家里人闹了口角,使性子离家出走还忘了带钱?我劝你啊还是老实回家去吧,一个人在外边无亲无故的,想混口饭吃可不容易,尤其你还是个姑娘家,无谓自己个儿讨生活,找个好人家嫁了过安生日子才是正理。”
说到这儿他已收拾好准备推车走人了。
柳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面无表情地走开,忽而背后传来一声呼唤:“柳云。”
柳云一顿,笑逐颜开,回头看他:“你来得倒早。”
小伙登时两眼发直,起先瞧这姑娘顶多算是清秀,连美人二字都难说当得起,怎么一笑起来宛如天地失色,独她光彩照人,明艳绝伦,跟仙女下凡似的?
难道竟是他有眼无珠,错失良缘?
柳云在他目瞪口呆满心懊悔的注视之下走向那人:“你再不来,我就要走了。”
莫轻墨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跟我来。”
卖包子的小伙眼瞅着他俩携手飞奔而去,内心郁闷至极,怎么他一早就瞧见了混迹于人群之中朴实无华的小仙女,却到此刻才瞧出她隐藏在凡躯之下的绝美容颜?到底是他没那个抱得美人归的命啊。
至他晚年,垂垂老矣之时,关于曾经偶遇仙子还跟她攀谈过几句最后目送她飞升远去的传奇经历还恍如昨日,似在眼前,他的子子孙孙们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柳云若是晓得有人将她视作仙女下凡,必定要笑掉大牙了。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曾是他人生命中的一段传奇。而此时此刻,柳云立于高门之下,瞅着俩大红灯笼发起了呆。
“你是带我来吃喜酒的?”
莫轻墨沉声道:“嗯。”
柳云质疑道:“你有请帖么?我可不想偷溜进去。”
莫轻墨看她一眼,登上阶梯,取出请柬交给门卫,经门卫检验无误后携她进门。
柳云惊异于眼前的富丽与喜庆,来往皆是贵客,器具无不贵重,连一旁伺候的仆人们都各个稳重得体,应对有度。
柳云小声嘀咕:“你能不能先给我解释说明一下,这是谁的喜宴?”
莫轻墨道:“玄武门二公子于深池,迎娶竹影斋大小姐萧萱的婚宴。”
柳云震惊了:“玄武门…二公子?”
莫轻墨静若止水:“我是来抢亲的。”
你说什么?!
柳云立刻掉头:“先走一步。”
莫轻墨牢牢握住她手臂:“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你不必出面,尽量跟上我就好。”
柳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一句:“你是不是疯了?”
莫轻墨没有回答,良辰已近,新郎官牵着大红花绳的一端迈过门槛,新娘随之而入。
柳云早前听闻玄武门门主于炎光是个花心的情种,虽有四房妾室却空留正妻之位多年,只因妻子离世之后他满心怀念,从无续弦之意。但他又对那四房妾室极好,故无人怨怼。
他那离世的正妻为他育有一女一子,长女于敛心,次子于深池。听闻于深池比他老子还花心,虽自幼定亲,可妻子还没娶过门便先纳了两房妾,如今他亲姐姐还没出嫁,他便要先娶妻了。当中是否有何缘故,外人自是不知。
柳云躲在角落里远远打量于深池上下,此人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倒真是个美男子,只是带有几分玩世不恭,像个尚未收心的少年郎。
待到新人入堂,正要行礼之际,莫轻墨一步踏出,声如洪钟:“新娘是假的。”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新娘一动不动,如泥塑木雕,新郎当即掀开她的红盖头,果然看到一张陌生的脸,立时大怒:“你是何人,胆敢冒充萱儿!”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脸上。
场内骚动起来:“怎么会是假的?”、“那真的去哪儿了?”…
新娘捂脸痛哭:“是萱儿姐姐逼我假扮的,她不肯嫁,一早跑了。”
众皆哗然,原以为的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实则却竟是心不甘情不愿,保不准还有威逼利诱、暗中强迫的成分在。
竹影斋的人站出来道:“你是…萧仪?”
萧仪抿唇不语,只顾呜呜咽咽。
于深池自觉颜面无光,当即率众出府,势要寻回他真正的新娘。
于敛心丝毫没有拦阻之意,只是在于炎光的吩咐之下安抚宾客,陆续安排退场。
萧仪被竹影斋的人扯到一旁,于炎光向莫轻墨这边看来,可莫轻墨早已消失不见,随之不见的还有无人留意的柳云。
三人一路飞奔,柳云简直快断了气,好容易来到一座隐于山下丛林间的茅草屋外,柳云气喘吁吁道:“你就不能提前准备好一辆马车或是几匹快马?”
莫轻墨道:“一旦令人起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柳云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后果,那你还…”碍于萧萱在旁,她不好把话挑明,只得住口。
莫轻墨呼吸沉重:“帮忙给她脸上上点药吧,药在床边柜子里,应该是最底层,你找找,我在门外守着。”
萧萱看他一眼,率先进屋;柳云瞪他一眼,踌躇片刻,一跺脚还是跟了进去。
萧萱自行撕下假面,露出一张出水芙蓉般的脸,只是肿了一大块,非常影响美观。
柳云翻出半瓶金疮药,动作极轻柔地涂抹在她脸上,萧萱全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在药上好后道了声谢。
柳云真诚发问:“不疼吗?”
萧萱道:“还好。”
柳云钦佩道:“厉害。”
萧萱道:“什么?”
“哦我是说,”柳云随手把药瓶子搁在一旁,“你能学别人的声音说话,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