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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金玉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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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五百二十八的四月半,西海入夜还热浪蒸腾,海底岩浆翻滚。暗月缀于海蚀崖之上,照映出晦暗不明的一人一灵兽。
长孙否一直在烧熔花容失的那瓶百毒丹,也借此延缓凤凰血脉觉醒时间。
雷火麒麟敏锐不至此,趴在崖边离主人不远处安详睡着。
子时,蓦然有一道闪电在北边劈落,在崖上看去,几乎照亮了半个五行大陆。
难得有湿润水汽扶风而来,吹迎在长孙否脸上。他缓缓睁开眼,深亮的眸子望向北方。
雷火麒麟甩甩尾巴驱赶萤灵,耳尖微动——
那是第伍陆迟来的春雨。
……
与此同期,水叁陆,南海基地。
赵无澜去金壹陆后,赵之迁担当大任,成了珠光湖水元素的监督人。
夏季将至,要趁水叁陆汛期到来前提高库容,趁第伍陆还没干旱成灾时,多招子弟炼化水元素,更多地向第伍陆输送过去,从而完成南水北调的宏远目标。
当然,这背后还有什么原因,有的人怕是不得而知了。
……
静谧无人而回暖的夜,寂然无声而复苏的春,也是一年中木系的生长期。
珠光湖深处,被表层金玉封印了自由的水元素,正依靠既定的阵法,悄无声息地渗入外来者每一寸肌肤,沿着眉目与骨血描摹轮画,陪着这个人至死方休。
……
第伍陆。绵绵淅沥的雨不绝于耳,土陆的人们斗笠披风,在水叁陆建造的大路,商站,驿馆里通行。
如预期一般,第伍陆的人们拥有了更多劳动岗位,流动性增强,生活水平提高。一些隐匿山峦的远古族,甚至也想见见世面,愿意“抛头露面”了。
西海棠和神农栩对此喜闻乐见。二人都是古族,兴趣爱好难得相似,达成一致,要帮赵无澜查询当初那张异族发音的字条线索。
既然是当初蚩尤部队尾瘦弱伤员说的话,虽不是蚩尤部之语,但亦可从其中发掘线索。
也是来检验一下南水北调初步成果了。
而第伍陆情况不负众望,着实下了场春夜喜雨。
西海棠和神农栩去驿站歇脚,顺便弄些吃的,他们一路上不再针锋相对,和平地高谈阔论。
“能不能讲一下这张字条的具体来历?”西海棠捏着纸条,对着音译念了几遍,她只有隐隐约约的熟悉感,更何况,赵无澜的音译不一定准确,翻译过来的困难可想而知。
神农栩也是道听途说,当然是听的赵无澜说:“赵哥说,是他五百二十六年夏,出发去参加那年的五行祭典时候的。刚好他师弟在第伍陆弄丢了,故而查验每一个离开第伍陆的人。查到最后,只剩那些蚩尤部的残兵,要送去水叁陆学习工艺。”
西海棠起了疑虑,皱眉:“只是蚩尤部的残兵,赵无澜就能叫你查他说的话查到现在?”
“没有,他一开始记着,隔三岔五问我,但是后来就没有了,近年近月更没有,事多忘了吧。”
“但我这人喜欢死磕,查不出来心里不舒服,”神农栩无奈摆手耸肩,“而且赵无澜还粗心大意,把特别重要的手帕借了那人,蚩尤首领说那人路上死了,后来蚩尤首领很快也死了,这字条就更难查了。”
西海棠若有所思,对眼前这缓缓浮出水面的旧线索有了几分信心。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驿馆,西海棠刚抬眼迈入门槛,就看见了她老熟人。
长孙否与柜台前的驿馆老板据理力争,眉头紧皱:“可上一封信是二月半的,按往日速度,信件怎会迟迟不到?”
“小伙子,你问我也没用啊,我又不会私吞你们书信……可能你友人根本没回呢?”老板一脸无辜看着长孙否,也是拿他没办法。
“会不会路上出了问题?”
“哎哟,真不知道,路上丢了信也不可能专丢你那一封,信使也没有说。一会儿雨下大了,你赶快回家去吧。”
长孙否还在驿馆里踌躇不定,西海棠给神农栩使了个眼色,然而神农栩并没有领会。
神农栩反而围着长孙否转了几圈,打量问:“哎?赵哥你怎么在这……不对不对!你不是赵无澜,赵无澜绝对不会披个斗篷把他那张惊为天人的帅脸遮一边……”
“斗篷……你,你该不会是中陆的天盗火……”
神农栩自言自语,后知后觉,有这时间,西海棠已经拽长孙否出了驿馆。
他们二人来到一个无人的亭子,西海棠没打算长谈,于是站着。
她看长孙否竟然非常自觉地坐在了亭子石栏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垂着眼睛不知道想什么。于是她气不打一处来:“你坐得快!这人多眼杂,你不能仗着第伍陆一群废物就在此招摇过市,懂不懂?”
天盗火若有所思,利索地站了起来,直接抱头冲到雨幕里。
西海棠飞到天盗火前面,推着把人轰回凉亭,叉腰抬下巴威慑:“你干嘛去?”
天盗火扬起声音,微雨凉风扑面,冷白的脸渍上一层薄水雾:
“容失一定遇到危险了,我要去救他。”
西海棠疑惑地斜一眼:“你怎么断定的?”
“他不会不回我的信。”
西海棠眉头微蹙,并不是担心花容失,而是察觉到了长孙否的犹疑。
果真,长孙否攥着手指,难得求她说:“西海棠,你能不能帮我去水叁陆查一下?”
西海棠敏锐捕捉言外之意,语气变得严肃:“你怎么了?”
“你不说,我不会帮你的。”
长孙否面露难色,而后平铺直叙:“就是……为了熔完百毒丹,火元素被用掉了很多,很多,我在西海修行,身体不堪重负,恐怕难以在水叁陆来去自如。”
“什么?!百毒丹那种东西,你怎么敢的?”西海棠曾在古书上看过这种毒药,知其无解的威力,前有魏倾城索要真火替长孙明熔毒,害她死了不少族人,最终还熔毒失败的,更加愤懑了。
“怪不得至今没有神灵火凰的消息……”
“那西海棠,我说完了,你可以帮我了吧?”长孙否却没事人一样,急于得到对方回答。
“你真是……唉,花容失于我有恩,探查他情况有何难?”西海棠转身离开凉亭,“以防万一,你还是好好修炼吧,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
金壹陆,夜半。神仙药铺二楼厢房。
赵无澜翻来覆去睡不着——栖寒宫在隔壁的呼噜声极其富有规律,让他无与伦比之烦躁。
“哐当”一声,赵无澜翻身下榻,打开房门,直冲隔壁。
房门锁着,就是让人使用暴力的。
赵无澜用火灼出一个窟窿,呼噜声戛然而止。
有什么机关掉在地上的声音,他一脚踹开门,俯身捡起那机关,原来是它营造的呼噜假象。
他看见房间的窗户大开,而从窗外映射进来的光照在床铺,才知栖寒宫不在此。赵无澜心下疑惑,警惕四周,缓缓走到窗口。
那一瞬间,举世难寻的辉煌纷涌入目,金碧交错,灯火游龙,争先恐后地灼着他的眼眸。
白日里的民宅全部上了灯,在这时烧燃不息,高大建筑使四周密不透风而深夜掩伏,举头一片天空被高楼耸入,困在金玉浮华之下的人们像居住井底,像在接受某种东西的俯视。
……赵无澜眯起眼睛,各种住宅的楼顶,被雕成了人头的模样。
像是哪个宗教的神佛。
阴暗的迷信建筑忽然使赵无澜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被那些大佛像盯得发毛,猛地关了窗转身,然而不曾想,煞白的脸渗人地出现于身后,还未熟悉黑暗的眼睛仿佛看见了棺材里的死人。
霜雪冰刃如剑穿袭而去,又在那人四周燃起一圈火阵,烧烧阴间气息。
栖寒宫被一通敌袭打得措手不及,跌倒在地,肩膀被钉在地板,叫苦不迭。
赵无澜皱了眉头,收了招式,在黑暗中抬眼,看到孤身一人走来的殷许秋。
“忘年交,你信中让我戒备栖寒宫,但他这战斗力分明一般啊。”
殷许秋不语,沉重地踱步至栖寒宫身旁,蹲下身子,一眼发现不对。
他拔掉冰刃,干净利索地扒开栖寒宫上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嘶……”
栖寒宫胸口绕了几圈绷带,这下鲜血上涌,绷带正缓缓变色。
“谁伤的你?”
殷许秋收手,拉上栖寒宫衣服,态度却不像关心,像质问。
“赵小主。”
栖寒宫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
“别给我耍花招,你的回答简直漏洞百出。”殷许秋不由他分说,三两下将人五花大绑,不顾人死活地提在手里。
赵无澜在一旁抱臂恍然,原是因为此前有人与栖寒宫恶战,栖寒宫受伤严重,对上他才显得不堪一击。
但他俩咋了?
然而吃瓜“群众”势单力薄,眼看着殷许秋与自己辞别,赵无澜只能无动于衷。
……不对,这边房间动静这么大,那个刁蛮女子睡得那么沉?
果不其然,殷烬雪不知何时站在门框边,踩一下呼噜机关,机关就呼噜一下,接着,那小玩意儿咽气了。
“什么情况?”赵无澜慢悠悠走上前去,想着殷烬雪或许能透露些小道消息。
殷烬雪白眼:“你能不能靠谱点?”
“大姐,你能不能践行尊老爱幼的道理?”赵无澜抱臂,气势丝毫不输,“我这么尊敬你,而作为小辈,真是感受不到老人的关怀。”
“我比你早几个月啊,你屡次喊我大姐,是可忍熟不——”
“能忍则忍。”
赵无澜比了个中止手势,闭上眼觉得世界太喧闹。
“金壹陆深夜后繁华寂静,金银财宝遍地非他陆可比——你娘数十年前嫁到了金壹陆,殷许秋告诉我是栖寒宫杀了李泯然,中断了我想要探查金壹陆的想法。而你此番又与不应该有交集的栖寒宫同现此地……想必,你也知道炼金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