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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炼金术(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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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寂然无声,而一簇火点燃引起了风声。
赵无澜开了房间的灯,好整以暇地拉开椅子坐进去。
殷烬雪抿唇,气质总是烈焰叱咤一般,赵无澜看透这位姐,安详地揉揉眼睛打呵欠。
恢复心绪冷静下来,殷烬雪才缓缓陈述:
“南山四百八十八年,金壹陆统一。我娘在四百九十年的时候嫁入,那时,炼金术之风方吹入金壹陆,在而后的二十年之内迅速席卷变异。也就是说,现在活着的人们都经受了炼金术的炼化。”
“我的哥哥殷不哀和我都生在炼金术将我父亲异化前,我父亲死了,是因为他不肯被异化成一个怪物。”
“我与哥哥虽是金火二分,但随着金壹陆炼金术盛行,火系不容于此,我家也趁此离开了金壹陆。”
“后来,我母亲在火肆陆找到一种独特的翡翠,她用自己的火元素为我们克除了金元素,才让两个孩子活过弱冠。”
“翡翠?”
赵无澜略有疑惑。
“对,那种翡翠可以贮存人的血,也可以贮存元素,较为罕见,最著名的应当是……风沉慕秀的那块红尘。”
赵无澜不知想起什么,眉目在暗灯下显得昏沉。然而他不发一言,殷烬雪只好继续讲。
“后来被异化的那些人都是‘不孕不育’的,金壹陆的李金秋李陆主没有实权,权力都掌握在中陆地符宫那些人手中。”
不孕不育……雪月楼的人不孕不育,花容失曾告诉他,是换人。
赵无澜愈发疑惑,忽然问了句:“传闻李眉清是李金秋的私生子,那他何年出生的?”
“既然金壹陆的李氏是被中陆控制,那么必然要先听话,甚至是最先一批接受炼金术的人了。五百零五年辉金洒月宫建成,她才当上陆主,即是炼金术的后期,按理来说,她那个时候应该已经不会有孩子了。”
殷烬雪对此表示认可:“传闻……李金秋和风沉慕秀有些瓜葛,但据我所知,风沉慕秀死于五百零九年,而零五年之前尚且籍籍无名,李眉清岁数应当不在那之间。”
赵无澜要被绕晕了,他稀里糊涂地提出疑问:“风沉慕秀是谁?好像听过几回,不太了解啊。”
“……”殷烬雪忽然就不知道从哪里讲了。
这么一想,赵无澜确实太不了解历史了,知道个辉金洒月宫建成时间,也完全因为方圆十里宫紧跟其后。
“我懂事的时候都在山上练武功,其他的真的不了解。”
他狡辩道。
其实心里有些后悔,李世外一定趁他睡着的时候讲过。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风沉慕秀就是……就是五行大陆最有名的宫廷设计师。辉金洒月宫,暮霭火明宫,方圆十里宫,甚至雪月楼,隔世清欢楼,霖华听雨楼,反正都是他主笔的。除了建筑,还有衣物妆容玉石雕刻,总之,应当是土系艺术天赋有史以来最强的了。可惜死得早。”
“他应该跟你爹娘挺熟悉的啊,还有那个笑靥子,他们四个应该是继李高壬之后,南山宫廷时代最有名的人物了。”
赵无澜托着下颌,听人讲着,就忿忿不平了起来——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爹娘这么牛?果然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再说他那个半吊子算命师父,影响力挺大,就是没影响到自己呗。
“不是,简直越扯越远。”
赵无澜清醒了一下,站起来走两圈扭扭手腕:“炼金术,炼金术。查完我就回家了。”
“你说你爹由于不服从炼金术而死,是什么意思?”
殷烬雪:“我不知道具体。小时候李泯然家在我家隔壁,他被栖寒宫杀了,我与你想法相似,栖寒宫恰好要来金壹陆,我就与他合作,想借此机会一探究竟。”
“现在栖寒宫被抓走了,只剩我俩留在金壹陆,倒不知如何查了。”
赵无澜挑眉,神色认真,是在思考了:“你和他合谋?白天那个送子神仙药是什么情况?”
“一出戏。”
殷烬雪无辜摊手,雷厉风行的大小姐改变阵营着实很快。
“人是栖寒宫找来的,他没有妻子,妻子更不可能怀孕。”
……
再说百里途被百里远带到家中后。百里远的宅子虽不如他人浮夸奢侈,但也算富裕小康之家。反正比土系自带的那种要华丽多了。
于是百里途便说:“你在金壹陆定居了,咱们自己的那套宅基地住不上了,但还是要常常打扫的。”
“啊……嗯,是。”百里远搔搔头发,一副歉疚的小孩子模样。
他带着百里途进入堂屋坐下,就有些不知所措,傻站着左右看。
“阿远啊,你这么多年隐匿此地,倒也不给爹娘兄弟写个信报平安……外边都说你遇难了。”
百里途不跟兄弟客气,打开话匣子,准备聊个彻夜,然而一抬手,发现桌上茶壶里连一滴水都没有。
他刚启唇欲问,又发觉摸到一手的灰尘。
百里途不禁疑惑更深,他不动声色地暗窥四周,发现偌大宅院毫无生气。
“……对了,既然你买那个送子药,那弟妹怎么不见人?”
百里远犹豫片刻,他实在懒得编纂理由还要提防漏洞百出,索性摊牌:“我没有娶妻。从前,我不是跟你说过金壹陆的炼金术吗,我怎么会娶金壹陆的女人呢。”
百里途压下心中警惕的疑惑:“那那是怎么回事?”
“哦……金壹陆的异常人不在白天活动,那老板就把我抓过去逢场作戏了。不知为何,可能要留下那位赵小主?”
百里途沉目颔首,对百里远的话不予置评,只是趁着百里远与他对坐,仔细地将人眉眼打量了一番。
这里疑点太多了,多问一句都可能让对方提高警惕,所以百里途压在心里,抱着随身佩刀在客房睡了一夜。
……
次日晨,赵无澜和百里途在神仙药铺会合,百里远也在。
“你在金壹陆居住几年,可否介绍一下金壹陆基本情况,为何白日里寥落如此?”赵无澜有话直问,因殷烬雪幼时离开金壹陆,近几年情况并不知悉而难以解惑。
百里远看赵无澜总有隐隐的闪避和混乱,他将情绪极力掩饰了,答:“金壹陆分为四个区,洗金杨,濯银月,浣青玉,涤红尘。四区由炼金术炉火纯青程度排下去,我们现在在洗金杨区。”
“洗金杨的人们白天不在地表活动,而是在家里睡觉……因为火克金嘛,最好避光。晚上活动才有助于炼金术发展。这样的风俗逐渐推广,估计后边几个区也没什么人。”
赵无澜点点头,对这奇风异俗起了兴趣:“就是说,如果想要进一步了解的话,就在夜里到……地下去?”
他说罢,就跺了几下地面,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地下何等光景。
百里途抱臂,转向百里远:“可有办法?”
“有,有办法,”百里远从腰上取下一把钥匙,“这钥匙是进入地下区域大门的,是当年我无意帮了李陆主小忙,她非说是我救了她,要给我这把钥匙作为回报。”
“也是这把钥匙,让我了解到炼金术。”
“何言救?”
——五百二十六年春,百里远初到金壹陆的涤红尘区,也就是辉金洒月宫的所在。
那时,辉金洒月宫的某一处宫殿,不知为何整个浸泡在血池之中,李金秋站在染血的烂草丛中,还是当年风华的少女模样,她一身玉白金裳,黑发及腰流珠坠,眼角挂着泪珠,唇红如血,神情可怜无助。
百里远开始并未意识到那少女就是李金秋,他私闯金壹陆,本就是要十足的勇气,少生事管事才是根本。
可那时,李金秋就那样站在金边朱墙下哭,没有多余的神情动作,仿佛一座璧人雕塑熔化,毫无声息地淌落了珠玉。
百里远小心翼翼靠近,脚底血河蜿蜒,他心有忌惮,止步不前。
这时,那座璧人竟开口说话:“好心人……求你帮帮我……”
“我失手打翻了妆红堂的胭脂……”
百里远沉默低头,矮下身子端详那红色的液体,然而确定就是血。
他不忍心看李金秋一直哭,尝试土克水之法,果真将那溢出的半殿血池清理干净了。
可是少女依旧哭泣,依旧站在那面朱墙下,晚照染了半壁天色,那时的场景回忆起来依旧惊心动魄。
“这是他死去的第十七年……”
“在这一天,他们给了我伤心难过的权利,每逢此日,我的心噬痛如凌迟刀割。”
“十七年的教训,怎能不好好哭一场……为那天真自私的少女,为她无辜可怜的子民……”
那时,百里远未曾久留,怀着疑惑不解而转身离开。
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金壹陆的李陆主,也没人再见过金壹陆的李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