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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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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没有发生炸弹案件,松田阵平得以有空处理另一种案件,萩原研二所带回来的各种事件。
想不明白松田阵平是如何发现周遭罪犯的同事们归于他的敏锐和有线人在,冷下去的冬日没去,春末悄然度过,五月也无声无息走过一半。
松田阵平的功绩逐渐增多,却没有人知道是谁的功劳。
只是萩原研二有时遇到的,不可能全是未完成的犯罪,还有已经完成的,或者就在刚刚,或者就在他向松田阵平求救的时候,或者就像现在这样——来晚一步。
萩原研二看着残留鲜血的现场慢慢叹气:“原本她能活下来。”
松田阵平看着幽灵沉默的脸色,一个拿着证物袋的警员与松田阵平擦肩而过,穿过萩原研二的身体。
这已经不是第一起了,之前曾有一起相似的案件,无论如何看见其他人失去性命总是不太愉快的。
那次的凶手被萩原研二看到面目,松田阵平所做的事只是找到证据证明罪行。
逆推简单无比,这次的凶手却消失无踪。
萩原研二回忆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留意到这位小姐是因为她走路常常回头左顾右盼,每每有人靠近她的时候,她的神色透出一种惊恐,同时握紧在口袋放着的防身武器。
萩原研二怀疑她正被什么人在跟踪,于是留意她的身后,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家伙。
他为了确认这位小姐的安全一直跟着她,当萩原研二发现女人明明害怕到草木皆兵般防备四周,目的地却是人烟稀少的树林时,这种可疑与古怪自然增大了萩原研二的好奇与怀疑,所以看见女人和一个明显她很信任的黑衣黑帽子的健壮男人见面后,他也没有马上离开。
见到男人的女人明显安心不少,她甚至放开手里的武器,拿出双手拥抱了他。
女人说了很多话,是关于偷渡出国之后的幻想以及拜托名叫山田的男人快点将她带走,
在女人的恳求声里,萩原研二环顾四周,他看见了隐藏的摩托车辆和武器,这时线索已经浮出水面,将发生的事也已经清晰,他猛地回头看向两个人。
男人带着手套的手温柔抚摸女人的头,然后他一手刀劈晕女人。
萩原研二立马回身去找松田阵平。
“那个男人可能已经偷渡离开了,山田不是假名?”萩原研二提出怀疑。
松田阵平按照那条偷渡路线去查访,走进了黑、道的管辖范围,凶狠气质的男人在其中十分融洽,问话方式也让小混混们想起来大哥,就算有不长眼的人来挑衅,松田阵平使用父亲所教的拳击也能让人心服口服,齐声喊老大。
萩原研二忍不住低下头去笑。
而畏惧被打的人们也不敢问松田阵平刚刚到底是在和什么东西说话。
两个人最后在他们的帮助下找到了答案,谜团却更大。
“他啊?他不可能出现了。”一个睡在垃圾桶里的流浪汉在混混们的包围下对松田阵平畏畏缩缩看着照片说。
“我昨天还看见他。”松田阵平实话实说。
混混们的脸凶恶,流浪汉的脸惨白。
流浪汉的目光胆怯地从混混们的身上飘过,他欲言又止。
松田阵平挥挥手,混混们一个个退去。
“你要保证别人不会知道……”流浪汉在松田阵平越发浓重的阴影里不敢要求太多,颤颤巍巍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松田阵平带着疑问说。
误以为挑高的声音是对自己不满,流浪汉继续说:“我亲眼看见的!他叫得很惨,黑色的那些人……他们割掉了他的脸!啊!”
回忆起那天场面,说完便惨叫着躲进垃圾桶的流浪汉抖个不停,自言自语道,“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已经吓疯了。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在附近的警察厅的案件上找到了无脸男尸的信息,对比DNA确认就是那个男人。
那么凶手是谁?
那个让女人害怕到想偷渡离开的,又是谁?
松田阵平问起新认的小弟,黑色的那些人是那些人?
原老大现老二的黄毛刺头鹤川涧的神色比看见松田阵平抢走自己老大的位置的时候更难看,他眼神复杂,看了一眼松田阵平,低下头用恭敬藏住恐惧:“您知道的……只有乌鸦才是黑色的。”
站在一边的人们,因为乌鸦的名字惨白着脸一同低下头去,松田阵平再问,他们却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么为何如此恐惧?
两个人隐隐约约窥见了什么,却不甚明晰。
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
自己已经很幸运了,还能这样生活。
回去时萩原研二说。
松田阵平看着萩原研二的神色,看见了他的遗憾与失落,明明可以立马救下却因为折返而变成来晚一步,幽灵所帮助的人越多,看见的黑暗越多,无能为力的时刻也越多。
警察不可能救下每一个人。
松田阵平想到警校时所上过的课,想到那场爆炸和在外逍遥的炸弹犯,想到如今自己仍然毫无线索。
灵魂飘在眼前还是不敢触碰,萩原研二的身体与所有人彻底隔开一条线,独自存在一个宇宙里。
只有一个人能看到能听到能接触到,世界将一个灵魂束缚于一个人,即便那个人就是自己,松田阵平想,这算什么?
我很乐意啊。
很久之前的萩原研二伸过来的手又一次拐弯,搭在一旁,松田阵平看着那只无法再传递温暖的、曾经落在肩膀的温热手掌,听见下一句话。
因为是小阵平嘛。
我不乐意,因为是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将报仇的顺序延后,他盯着友人,没有像从前那样直接对他说出心里话。
盛夏就在没有结尾的故事带来炙热的太阳与满墙的花。
萩原研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在聚会都乏味了。”
同事们在酒后聊到那个青年,感叹道。
松田阵平不再出现,其他人都表示理解,挚友死去没有心情嘛。
“看他疯狂抓犯人的样子就知道,狠狠憋着一口气吧。”
人们闲聊着,咀嚼着。
那天同样在场因为离得最远又因为萩原研二的决定活下来的男人摸着身上刚刚愈合的大面积疤痕,感受着还隐隐作痛的身体,想到在那场爆炸案之后选择离职的朋友,悲叹一声与他们碰杯,饮尽酒液。
“那个家伙啊,是个难得的好人啊,以后再难以见到像他一样的人了吧。”
有人在其中带着笑意满满,呵呵道。
“这下倒没有人和我们抢女生们的注意了。”
“说得也是。”
一个和萩原研二不熟悉,对萩原研二的死感触不深的矮个子男人连忙赞同,将这个沉闷的气氛快快散去。
话题更新迭代很快,那个名字在闲聊之中退场,渐渐消失。
「都怪你啦,干嘛那么有魅力。今天我被一个男人告白,明明很心动的,偏偏想到你了,一下觉得他不行,当场拒绝掉……」
有女孩子仍然在给那个号码发短信,她们知不知道对面的人已经死去?
只有收到短信的手机知道真相,而它已经陪着主人灰飞烟灭了。
不会有已读再出现,也没有人带着调笑而温柔的语调给予回答。
但是谁又知道呢,想见的人对着坐在公园的自己说话,她却只听见风刮过的碎响。
“那个懂事帅气的小伙子去哪里了?”
松田阵平被老婆婆缠住,追问那个很久很久之前和他一起的男孩的事情。
“他啊,早就死了。”松田阵平说,“不用报答啦,老婆婆,你管好自己就行。”
“阵平酱……照顾好自己,照顾。”萩原研二听着好友的话捂着脸说。
松田阵平在好友的指导下改口:“你只要照顾好自己,他会开心的。”
“要是松田有萩原那小子一半圆滑就好了,在这种事情上犟什么。”上司对着手上再一次投来的申请头痛不已,死去了一个拆弹专家,另一个爆破处天才也要走,“明明两个人看起来那么聪明,怎么都爱做些蠢事。”
他把申请一扔,看着满桌的报告闭上眼,无奈而可惜地说:“想走的人留不住……算了,等到时候再说吧。”
“喵——喵喵——”
“它在说什么啊?”松田阵平盯着犹犹豫豫想走过来但是有所顾忌没有动的黑猫。
萩原研二想了想:“大概是饿了吧。”
“啧,烦人的小家伙。”松田阵平站起身去给猫咪买零食。
萩原研二蹲在原地,逗着这只黑猫,在它走过来的时候看见了它下巴的白点,和自己以前常喂的小猫一样:“原来是你呀。”
黑猫慢慢靠过来,像往常自己给它喂食之前那样蹭着自己,又好像只是在靠着绿化带的台阶挠痒。
“喵呜——”
它发出了撒娇的声音。
萩原研二伸去手去碰,即便手下没有皮毛与体温的触感,那只黑猫还是躺下来露出了肚皮。
“长大了呀。”萩原研二看着胖了不少的猫,伸手挠它下巴,“看得见我吗?咪咪。”
“呼噜噜——”
黑猫给出了答案。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接着是打开罐头的声音,萩原研二逗着小猫没有回头:“小阵平,你看它的反应。”
“这时候还有心情逗猫啊,绿川。”
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萩原研二反应过来,刚刚的脚步声有两个人。
“何必着急。”
另一个声音漫不经心地笑着说。
萩原研二看着蹲在自己旁边的同期,轻轻地哇了一声。
沧桑的胡子,锐利冰冷的眼神,脸上的笑意阴森森地让人发寒,俨然一副恶人模样。
“但是他不会跑吗?”
绿川轻轻摸着、抓着反应过来想逃离的黑猫说:“猎物不是已经落入手心了吗。”
那双曾经温柔无比的眼睛,如今含着笑却是截然不同的恶意,从萩原研二身上错过慢慢看了一眼后面的人,宛若安抚:“你觉得我会不会失误呢?”
感到威胁的那个男人不再说话了。
绿川安抚着猫咪,直到它变得温顺,他将罐头推到它的面前看着它一点点吃完,再站起身戴起兜帽:“再见,咪咪。”
名为绿川的男人将空罐头轻飘飘扔进垃圾桶。
离开的诸伏景光与拎着猫咪零食回来的松田阵平擦肩而过。
站在一边的萩原研二对着松田阵平摇了摇头,于是松田阵平没有停顿没有回头。
绿川也没有回头。
因为距离原因,萩原研二最后站在了诸伏景光进去的屋子门口不能更进一步。
在门口等待了一会儿的男人还没有见到同期出来,不能让小阵平等太久,萩原研二想着,准备转身回去。
这时候诸伏景光又出现了,跟刚刚进去时一模一样地走出来,完好无整,但另一个男人却不见了踪影。
萩原研二看见带着手套的手将染着血的刀轻飘飘地扔进垃圾桶。
萩原研二怔忪地、呆呆地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走进幽灵无法再进一步的巷口,一步步消失。
那个人没有回头。
一直都没有。
心绪不宁的萩原研二听见一声尖叫。
“是那些黑衣人……我们快走……啊!”
两个女人从另一个屋子里逃出来,却被一枪击中。
猎人根本就没走。
萩原没再看下去。
只是仓皇地、难过地逃离,将那个黑色的巷口抛弃在蔓延的血液里,就像时间将那个坚定宣誓的青年抛弃在罪孽满身的躯壳里。
对于后面即将发生的事,幽灵痛苦不堪而无能为力。
最后,萩原研二还是没有对松田阵平说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只是说,诸伏很辛苦。
松田阵平洞悉了情绪:“你看起来很糟糕,Hagi。”
“是吗?”萩原研二说,“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受到惊吓了吧,大家都大变样了呢。”
“只有你不会再变了。”
“有道理呢,阵平酱。”
萩原研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嗯……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勉勉强强十分英俊的男人?
警校的联谊上萩原研二面对问话笑着说。
萩原研二自认做不到像同期那样的事情,他喜欢每个人的鲜活和琐碎小事带来的趣味,有一些任性和坏主意,抽烟、飙车、撩拨女性、参加酒局、热爱联谊,性格轻浮、行为轻佻、有一份稳定而危险的工作但大多数时间都是闲着的……怎么听都是个有着坏习惯的普通男人吧。
后来的萩原研二说。
所以,忘记我吧。
一个已死之人。
一个未定的灵魂。
萩原研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笨蛋、混蛋、没办法不管的家伙。”
松田阵平说。
“壮烈牺牲的年轻警察。”
报纸上说。
在某个夏天,被萩原研二从犯人手里救下的女孩,看着遭犯人狠狠踹了腹部的半长发男人在事情结束后默默靠着墙弯着腰,有些狼狈地忍痛,抬起沾灰的脸露出一个笑容,对自己悄悄眨眼安抚的模样。
莉莉丝说,是个擅长勾引的可恶家伙。
无时无刻不叫人心动的,闪闪发光到难以忘怀的人。
诸伏景光做完任务途径了涩谷,在清晨弥漫的雾里,奔波着没睡的人洗干净手上的血液,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绕着走没有人的小路来到墓碑前放下一束迟来的花:“抱歉啊,研二,现在才来看你。”
澄净的蓝色眼睛,怀念地弯起,一如既往的温柔与平静。
值得怀念的友人。
诸伏景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