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上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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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明芳躺在床上，静静听着檐下金铃被风搅得铃声清脆，甚是悦耳动听，她想她今夜定能睡个好觉。往后，无论是什么妖魔鬼怪，她都不再害怕。
时间很快就到了三月三，上巳节。
这段日子，春暖花开，而明虎一直待在军中不曾归家，也没什么消息传回，军营里大大小小的事繁忙无暇。这点明芳早就习惯，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不过这几日，就连禹疆也时常见不到人影。
流书得知后，嘴里免不了唠叨，“小姐，这个禹疆啊，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当初留他在小姐身边，明明就是让他来陪小姐打发时间的，逗小姐开心，谁知这人来了之后，竟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禹疆最近都在忙着处理隐藏在背后的另几拨人手，自然没时间出现，不过这事，只有明芳心里清楚。她无奈一笑，道:“我又不是小孩了，要他陪我做什么？”
“那他也应该守在小姐身边呀！”流书嘟囔着小嘴，喃喃:“要是还像之前那样，小姐被人害得落水了，或者忽然出现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上回落水之事，明芳心里清楚，不是意外那么简单。她笑笑，神色淡然:“放心吧，今夜他应该就会回来了。”
流书:“小姐这么知道的？”
明芳放下手里的书，无奈抬眼，戳了戳流书的脑袋，“你家小姐什么都知道！”
“哎呀小姐疼……”
打闹一番后，明芳没了看书的心思。楼下挂起了花灯，深宅大院，一片喜庆，奉安每一年的上巳节都办得很热闹盛大，今日是三月三，上巳祛邪求吉，处处张灯结彩，唯独闻雪楼这边十分冷清。流书见状不禁感慨道:“小姐，我看今日大公子怕是不会回来了，天都这么晚了，今年又留小姐一个人过节……”
以往大大小小的节日，明芳都是一个人在闻雪楼度过，前几年家宴时她还会去吃，出去见一见人，可如今她谁都不想见，谁也不想应付，她心里清楚的知道，纵使有着血缘，这里也不再是她的家。
见或不见，又有什么用呢？
都是徒劳。
明芳心里毫无波动，“阿兄他来与不来，都没有关系。”
闻言，流书以为小姐是伤心了，连忙挤出笑脸安慰，“哎呀没事的小姐！大公子不回来，这不是还有流书吗？今夜有流书陪小姐过节，看花灯折纸，也是一样的呀！”
“好流书，你也不用陪我。”明芳朝流书温和一笑，起身，透过窗往楼下扫了一眼，外头确实好生热闹，也不知明府之外会是何种盛况。“你今夜就和那些小丫头们一起出去玩吧，上巳节一年才一次，没有必要陪我一起熬着。如今你的年岁也上来了，心里若是有了喜欢的郎君，或相看好的人家，可以和我说说，小姐我呀定会为你指一门好婚事的。”
话题忽转到婚嫁之事，平日大大咧咧的流书竟燥红了脸:“小姐！你怎么还说起这个了！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都陪着小姐的！！”
明芳却被她逗笑，直摇头:“傻丫头，怎么可能一辈子啊……”
人的一辈子那么长，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
……
入夜后的奉安城，犹如一幅画卷，满目灯火星辰，闪烁璀璨，明芳缓缓登上顶阁廊前，放眼望去，只见街道上挤满了人，熙熙攘攘，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是喜笑颜开，兴致勃勃，大大小小的花灯琳琅满目，各式各样，车水马龙，生动而热闹，骤然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划过天空，漆黑的夜燃起了烟花。
禹疆从楼下上来时，烟花初绽，他却只看到明芳一个人站在廊前，孤零零而单薄的身影，她的神情看似平静，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但眼底泛着的光，隐隐露出几分触动。
还有一丝落寞。
楼外远方熙熙攘攘，满城繁华热闹，只有她被困在了这座楼。
他刚从外面回来，就发现这明府几乎有一半的人都出去游玩了，那些小姐公子，都忙着欢度佳节，就连府里的小丫鬟们，都热热闹闹地出门赏花灯了……
看着这样的明芳，禹疆心中暗想:每一年她都是如此度过的吗？
他放轻脚步，不自觉走了过去。
明芳自然不知禹疆回来了。流书闹着要陪她一起过上巳节，她不愿，将闻雪楼里一众小丫鬟奴仆们都赶了出去，她觉得，好好一个节日，她们没有必要在这陪她耗着。
烟花色彩斑斓，与夜空相映，跳跃着，绽放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彩光，星火灿然，不禁令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明芳就这样认真看着，直到最后一抺光在黑夜中熄灭，她才收回目光，一转身，突然见到禹疆，不禁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不出声啊！？”
她后退几步，着实被吓得不轻。
禹疆勾唇，微微一笑，“小姐冤枉，明明就是你看烟花看得太入神了。”
明芳:“……”
这人，倒是挺会倒打一耙。
明芳懒得和他争，也没什么心思，恹恹地走到桌案前坐下。禹疆见状，坐到明芳对面，不经意般问道，双眸漆黑，紧盯着明芳:“怎么，你不开心？”
“没……”明芳摇了摇头，转移话题:“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做事，你放心，无需担心。”禹疆语调有几分随意。他偏过头，漫不经心地扫向楼外，此处风景甚好，闻雪楼很高很高，放眼望去可一览很多地方。不过，这地方好是好，可若是长久的待下去，一年又一年，再好的地方，再美的风景，也会觉得乏味。
明芳望向楼下长街，禹疆问道:“今日是上已节，也算是你们大晋的最隆重的节日了，我看这明府上下的人都出门了，赏灯的赏灯，游湖的游湖，好不快活，偏偏就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觉得憋屈吗？”
话落，明芳微微一愣，随即说:“你知道的，我出不去，就算是逢年过节，我也只能待在我的闻雪楼里，哪里都去不了。”
“我父亲这个人。”
明芳眸光微闪:“他太聪明了，懂得算计，摸得透人心，他知道如果给了我机会，我是一定会逃走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斩断羽翼。
禹疆反问:“那你也愿意？”
他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被摆弄，就算那个人是他的父皇也不行。
“愿不愿意，要看能力的，我没有能力。”明芳曾经不是没有反抗过，可她败得彻底。就好比从前，她以为明虎是站在她这边的，她以为父亲心里对她还是有一丝爱怜，不单单只是利用，可她全都错了。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算数。
想到这，她轻轻一笑，自嘲道:“所以过了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
“没所谓的。”她道。
“假话。”明芳话音刚落，禹疆直接就拆穿了她，明芳怔怔抬头，有一丝茫然:“什么？”
禹疆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微亮，好似藏在云雾里的星星，“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
“你明明就很在意。”
这几句话，无形仿佛有一只手，将明芳身上裹着茧一层层撕开了。禹疆说的没错，她的确很在意，一开始，她很委屈很愤怒，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就因为一桩亲事，为讨好太子，她连门都不可以出，还要为了那狗屁李丹端学那些床笫之术，她恶心极了。
可她没有办法……明芳神色落寞:“就算我想出去，想走，哪也得出的去才行呀，不然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我不想给自己增添一些没用的奢望。”
在禹疆没出现前，她甚至都不知该如何逃离明府，也不知去求谁合作。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当东宫的喜轿来明府接她时，她亲手用簪子了结自己……
“其实想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禹疆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断了明芳的思绪，明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禹疆笑着对她说:“如果说，我能带你出去，让你尽情肆意的玩一夜，你走不走？”
带她出去……
今夜，可以带她离开明府。
短短的几句话，在明芳脑中徘徊数次，明芳抓紧衣角，偏头看了一眼那高墙，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不对！她想过的！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想翻越那座高墙。
心跳在那一瞬间加快起来，不同于往日，这一次的心跳，比以往的哪一次都要用力，就像是要从胸口里跳出来。明芳看着眼前面带笑意的禹疆，忽然有些紧张:“真的？”
“自然是真的。”
禹疆微微挑眉，神色温柔，“做不到的事，我从不轻口许诺。”
明芳还没来得及道谢，紧接着禹疆又道:“但我带你出去，是有条件的。”
“……什么？”明芳一顿，眼里的光顿时熄灭，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禹疆怎会平白无故的带她出去，又怎会突然对她这样好。明芳心里忽上忽下，却又被禹疆一句话弄得想笑，又想哭，他说:“今日是上巳节，良辰美景，男欢女爱，我想要小姐亲手为我做一盏花灯，以表谢意。”
“小姐可否愿意？”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上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