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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家业(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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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家业(十)
热热闹闹地过完了年,安然十五岁了。她很开心地将过年的趣事写成信通过驿站寄给在汴州当官的许昌,并每次在信里慰问了许昌的母亲,祝许昌母亲岁岁年年,健康快乐。
信里,她写道:“许公子,祖父祖母身体还算康健,我一切安好,家里生意也是如火如荼,过年都忙得不可开交,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希望你那边一样安好。”
许昌次月回信,“我那一切都好,结交了一些朋友,都是当地的名人,当官的,说不定过几年我真能够回到长安来发展,安然,等我回来,祝你也一切安好,安然顺遂。”
……
安然在信里把自己的情况描述得很好,实际并不是太好。似乎是考虑到她过年没什么事,或者她好说话,很多伙计过年回乡,将任务交给了她。
安氏绸缎庄的生意是一点没有减少,她几乎每天都在赶工,这等于活生生拿自己的身子在干活,好在她现在年轻,身子硬朗能够扛得住。
另外,过完年后,虽然伙计们都一个个地返回务工,但是任务并没有减轻,安然发现自己身边似乎突然多了好些人。这些人都盯着她,太太沈唯以“安然还年轻,需要有老人带着做生意,这样才能更上一层楼”为理由,说服了老爷安弘致派付婆子在旁边管着她。
一月初,有时她在招待客户,一个女伙计上来叫道:“六姑娘,里头付婆子叫你”或者“六姑娘,那边有一个客户在等着,其他人应付不来,你去招待一下”“六姑娘,那儿有一些东西,付婆子说让你去拿一下”……
她不能忽略面前的客户,也不能忽视同伴们和管她的付婆子,只能先拿一些适合的零嘴和热茶招待客户,让客户稍等她片刻,但等她回来发现自己原来的客户已经被其他伙计抢了。
这个月她在店里招待的客户几乎都被抢走了,这是个人都会很郁闷,但安然永远都是神清气爽,以最好的姿态面对客户,仍是把月底考核给完成了。
四月的夜里,寿星堂里栀子飘香。
用过晚饭,露天地上,几个老人、安然和彩绢坐在椅子上观月赏灯看花。
彩绢道:“老太太、老太爷,真要跟你说说那付婆子,仗着是府里的老人,做事却真是恶心。不会做生意只会瞎指挥。六姑娘,你不说我可得说了,忍她四个月了,心里有气,真是受不了她。”
彩绢是赵妈妈的亲外孙女,在寿星堂说话便直来直去,安然总是想过以后再说。
凡是安府内的老人,如婆子、嬷嬷、男管事的几乎曾经都做过生意。
这以前管理忍冬院的付婆子,实际是太太沈唯的人,也曾在安氏绸缎庄卖过产品。其他老人说付婆子年轻时生意做得很不错,安然和彩绢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仗着自己是安府里的老人,常常不把新来的丫鬟当回事,更何况这次是沈唯请付婆子管着安然。就算安然是安家的女儿,仍是将她当丫鬟一样使唤来使唤去。
彩绢一边说一边演,“我现在来扮演付婆子。桌上的食物都是供给进店的客户吃的。”说完,将石桌上的食物各拿一半放在自己的碗里,然后放进嘴巴自己吃。“你们说搞笑不?客人都还没吃,她自己能够吃一大半,还一边吃一边嫌弃,这水果不新鲜,种类也不齐全,味道不够好,这食物并不是拿出来给她吃的,她吃一大半还嫌弃。你们说搞笑不搞笑?”
安然并非嘴碎的人,以前在赵国府做事,就知道背后诋毁他人不好,但听彩绢这么说,真是气也起来了,一并说道:“还有……上个茅厕总喊,这茅厕怎么这么臭,究竟有没有人来刷的,彩绢你去刷。”
彩绢道:“这茅厕难道还有香的?她家茅厕是香的,在府里不都是公用的吗?我是照顾六姑娘的,让我给她刷,想得倒美。”
“在店铺里,她指着这一块地方那一个柜子。就指挥我,说得可有理了。她说,‘六姑娘,你看铺子里弄得这么脏,这还有哪个客户愿意上门来买东西,我以前在其他店铺卖东西时,店铺都是分外干净的’,听起来真有道理。实际是等着我给她去擦桌子和柜子,她怎么不使唤别人光使唤我们。”
赵妈妈道:“这事原该老爷操心的,你们管什么呢?她倒好,还以为自己是老爷了!”
安氏绸缎庄里每天都有专门的人来清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每一处都干净。一楼地面风一吹,人来人往,灰尘每天都很多,安氏这么大的店铺是这样,其他店铺也是一样,并没有其他店铺比安氏更干净的说法,若是有,生意必然也不会超过安氏。
安老太太道:“岂有此理了,若是她觉得安氏不好,她回她原先干净的店铺去好了,为何最后还是选择我们安家,在我们安家做婆子。”
彩绢道:“可不止了,付婆子跟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姑娘没有动手,我一个人后来将店铺全擦了,你猜怎么着,过两天付婆子就对姑娘说‘我偷懒不干活,店铺这么脏了也不擦擦’,我懒得再给她擦。”
赵妈妈道:“我记得安家的店铺都是有专门的清理工来每日定时清理,怎么是由你们去打扫了?”
安然道:“她嫌那些清理工手脚不利索,擦得不干净,偏找我们两个给她干。”
安老太爷道:“就不给她干,你们又不是干这活的。安然你去年十二月是在画图纸,今年又开始接客了,是吗?”
安然道:“是的。付婆子她天天在耳朵边念叨,我和彩绢每天听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便给她干了几回,干了她仍旧说,便不给她干了。”
寿星堂里的几个老人都说:“就应该如此。她看不过去,让她自己去干。”
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老人,安然遇到的也就付婆子一人,她五岁时人小,不懂孟悠在付婆子的管理下的艰难,现在想想,孟悠如此离开安府嫁人是一个好出路。
彩绢道:“她做的可不仅仅这些。每天姑娘做生意,跟客户谈到一半,她总叫人过来找姑娘,不是给她搬个东西倒个水,就是给她看孩子。”
安老太太问:“什么看孩子?”
彩绢继续说:“她家里有两个儿子,每个儿子都生了一个儿子,家里媳妇说了她带了一个孙子就得带另外一个孙子,这才叫做公平。所以她几乎每天身边都带着两个孙子,说家里头没人管,便带到了安家的店铺里。让其他人给她管孩子,有时直接让姑娘帮她看孩子。”
安老太太道:“这还了得,我们安家请她过来是做事情的,怎么还要派人给她带孩子。这事我肯定会跟弘致好好说说。”
安然道:“祖母,带孩子这事,她也就是最近这半个月,以前并没有这样,应该是跟太太说过的,告诉阿爹估计没什么用。”
“这也总比不说强,她故意这段时间带孩子过来,莫不是折腾六丫头你?”
彩绢道:“我也觉得是一种折腾,她两个孙子若是乖巧的还好,我们也不会如此说,那两个孙子整天不停哭,也没有人弄到他,一不乐意就哭,姑娘每天哄孩子都要哄好久,都没有时间好好做事。”
赵妈妈看彩绢说起来还是笑着的,想象两个还是孩子的丫头各自带一个孩子的场景,扑哧笑了,道:“那么这半个月你们就是一人带一个孩子了?”
安然点头。
彩绢嘴硬道:“谁要给她带孩子,她要带自己带,又没发我工钱。也就姑娘心肠好,不忍心孩子受罪。我们两个可受老大罪了,对待自己家孩子都没有这么用心。”
赵妈妈道:“你们再过一段时间,若成了婚也可以生一个了。”
彩绢比安然大两岁,今年十七岁,道:“唉,我可不要,若是生出来一个付婆子这样的蛮横不讲理的孙子,我宁可不要。”
“人家孩子才多大,招你惹你了?”
“就是招我惹我了。实际也就三四岁,但一般三四岁的孩子都已经懂点道理,付婆子那两个孙子真是啥也不懂,哗地一下将你整理的东西全部翻在地上。我整理一次他们翻一次,一上午能将几个箩筐倒翻至少五次,一天就看着他们在丢玩具。我干脆也不给他们整理了。另外,吃饭又是能够折磨人的,不吃的直接往地上丢,有一次给两个孩子多打一点菜,他们干脆不吃直接将整个碗往地上扣,搞得桌子底下全是米饭。你们说,生这种孩子出来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安老太太道:“彩绢、丫头,你们这样子说,可是自己吓自己了,也让人家不敢生了,你们说的这种孩子也就只有付婆子的孙子是这样,说明没有教养好呗,像然丫头这样不就是乖巧懂事的吗?”
彩绢道:“我也知道我说的只是部分孩子,但是我和姑娘都觉得这付婆子就是故意将两个孙子带在旁边折腾我和姑娘。这半个月,姑娘都没能好好做生意,光顾着照顾她家孩子,另外她家孩子最近病了,病了还往店铺里带。当然她只敢放在店铺后院,没敢往前面铺子带,但照顾两个生病的孩子,别提多累人。喂药也不吃,愁死个人。”
安老太太道:“你这么说,愁的也就是付婆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