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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改变的人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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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姐姐,除夕了唉!李大叔给了我好些糖和玩具。”
“听说今晚的灯会还有南疆来的人的表演,有好多好多的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呢。”
阿竹提溜着食盒跑的飞快,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还不忘举起手晃一晃手里的木制玩具。
挂好红灯笼的夫芥闻言,笑着看过来,故意逗他道:“你不先夸夸你家公子的字写的好看吗?”
“哎?公子写对联了?哇,写的真好看。”
“我看你是根本没看懂写的什么吧。”黑心人类微笑。
“只要是公子写的,都好看。”阿竹骄傲道。
“是啊,我也觉得公子写的好看。”虽然她也没看懂这上面写的什么。
完全没见过的字。
嗯,写的是真不错。
符离脸色微红,被人接连夸赞,显得有些害羞。
“你这小木马是李大叔雕的吗?”夫芥接过他手里的小木马,仔细看了起来。
“雕的可真好。”
看着阿竹将兜里的糖一个劲儿地往外掏,展示着自己收到的礼物。夫芥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吃着,还连揣了好几个在兜里。
“既然除夕了,小阿竹有想要的东西吗?姐姐今天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哦。”
阿竹一脸兴奋,“今晚可以出去灯会看看吗?”
又想到什么,表情一滞,转头看了看符离,“其实这里就很……”
“你们去吧,阿竹今晚只需要好好玩。我……”符离说道,似是毫不在意。
“当然要一起去。”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夫芥开口打断。
“所以,李大叔要跟我们一起去吗?”夫芥转头,笑意盈盈地看向门边的人。
李大厨拿下嘴里的竹枝,笑了笑,“我一把年纪,就不跟你们凑这个热闹了。”
“哎?李大叔你也来了吗?”阿竹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
同样没反应过来的还有符离,也是愣愣地盯着他看。
从前除非有事,否则李大叔是绝对不会进西院的。
“呵呵,是芥子姑娘今日专门去找我来的,倒是难为她有这个心了。”
说着他看了夫芥一眼,想到了白日里同她说的话……
“李大叔今晚要和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吗?”
“呵呵,我一个粗人,上不得主子的桌,就不去碍你们的眼了。”
夫芥盯着他嘴里的竹枝。颜色还挺绿的,这是又新换的吗?
“李大叔是因为什么选择留了下来?”
没来由的一问,李大厨嚼着竹枝的嘴停下,坐在屋檐下,盯着不知何处的脑袋转了过来,眼睛看着夫芥。
“我孤身一人,离开侯府倒是无处可去。”
夫芥看向他的眼睛,“我的意思是,你为何不像其他人一样去投靠侯爷和夫人。待在这里,可是什么也得不到。”
这话就过于直白了。
李大厨有些愠怒,猛地扯掉嘴里的竹枝站起。
“要不是那位夫人,也就没有今日的我站在这里。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你是因为那位过世的夫人?她是世子的母亲,又有恩与你,你才会继续留在这里?”疑问的语气,肯定的问题。
“你忠于的只是那位夫人,所以这些年才从不主动进西院吗?”
“你也在埋怨,怪世子的出世害死了那位夫人。”
李大厨突然又坐了回去,捡起地上的竹枝吹了吹,又放回嘴里。
看样子,是不打算在和夫芥聊下去了。
也就是说,他默认了?
夫芥直觉这个答案并不是完整的答案,于是她继续道: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大可以一走了之。可你没有,你选择留了下来。”
“因为你也在纠结,你希望那位夫人拼死生下来的世子好好活着。因为他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想要留在这里保护他,在这个会吃人的侯府里。”
夫芥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半响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我想说的是,你自以为这样远离他、默默关注着他就能保护好他。可在他看来,何尝不是看着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在远离他、逃避开他呢?”
“这西院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你把他一个人留在西院,与那些逃走的人有何区别?与侯爷有有何区别?”
“世子不善言辞,可不代表不会伤心。他,除了你和阿竹,身边又还有谁呢?”
沉默良久,李大厨抬头看着她,“你说错了一点。我从未埋怨过公子,我只希望他好好活着。”
“我和那些人不同的是,我会用尽一生来保护公子,绝对不会离开他。”
“还有,最后那些话,不要再在这侯府里说了。”
夫芥莞尔一笑。
“那么晚上的团圆饭,我们等着你。”
在小姑娘离开之前,李大厨突然叫住了她。
“丫头,以后不要再叫世子了,这在侯府是个忌讳。”
“世子只能是公子,而不能以世子的身份活下去……”
夫芥脚步一顿,回头问道:“为什么?”
……
李大厨摇了摇头,不再想白日里的事,静静坐在桌前,看着符离,眼里满是慈祥。
符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那素常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看来这段时间,那两个小家伙倒是把公子照顾得挺好。
李大厨又仔细观察了下,心道:这孩子还是太瘦弱了些。
自己以前真是错的离谱……
还好有这丫头点醒自己。
想到此处,又朝她看了眼。
就看见她正夹着鸡腿挨着放到每个人的碗里,等放到自己碗里时,还朝着自己笑了笑。
这傻乐呵模样,倒一点都看不出白日那理智冷静的样儿了。
小阿竹也学着她,夹着四喜丸子挨个放到每个人碗里,又夹着红烧肉重复了几遍上述动作。
这就导致每个人的碗都被塞得满满的,碗底的米饭是一点都见不到了。
李大厨低头看了眼,轻轻皱了皱眉。
这要往哪儿下筷?
老年人可不兴这么油腻啊!
又朝着那两个罪魁祸首看了眼。
好家伙,他两倒是不纠结,直接抓起鸡腿啃了起来。阿竹更是吃的满嘴满手都是油。
那丫头的形象倒好些,还抽空转头看了眼公子,见他呆呆的没动,还朝他做了个手势,指了指他碗里的鸡腿示意。
到底还是公子有分寸,没有粗俗地直接动手啃鸡腿。
李大厨顿时松了一口气,呵呵笑着,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给符离切好,看着他吃。
“哎,有刀啊?怎么不早点说?”夫芥皱着眉看着自己一手的油。
一会儿好洗吗?
“就是,就是,李大叔不喜欢阿竹了,都不给阿竹切。”
阿竹也像个小戏精一样,跟着夫芥一唱一和。
待了几天,别的没学会,倒跟着她学坏了。
李大厨看了二人一眼,微笑着擦着手里的刀,擦得锃亮。
“李大叔,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阿竹眼巴巴地瞅着李大厨。
后者摆摆手,手里没停,“人老了,不怎么喜欢动弹。”
“快些去吧,再晚些都看不着表演了。”
见他还是不愿意去,夫芥转头,低声在阿竹耳边说了几句,阿竹立马喜笑颜开往外跑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条软布和一件厚实的披风。
“公子,我们走吧。”
符离表情有些疑惑,不知那软布是做什么用的。
不过,下一刻就知晓了。
这东西居然用在了自己身上!
看着自己像一个大号婴儿被背在了身后,还被她托着腿往上抬了抬,一时羞愤难当,脸色通红,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显得不知所措。
真是可爱极了。
这次能出去看灯会了,阿竹以为自家公子同他一样欣喜,还贴心的为他拢了拢披风。
“李大叔,我们出去了。”
小阿竹挥挥手,在前面跑得飞快,夫芥背着符离在后面慢悠悠地走。
乘着夜色,倒是没人注意到符离脸颊上的绯红,已蔓延到耳朵根了。
“夫人,公子现在倒真是开朗了许多。”
“今儿除夕还出了府去。这些年看着他把自己困在那院子里,心中很是担忧。”
“只是,到底是我糊涂了……”
夜色里,一簇火光随风浮动;火光前,一人跪坐;那火照不亮的黑暗深处,一座孤坟静伫。
有风声簌簌吹响静谧,有人在低声诉说话语。
风声停,话语止,一双粗糙的手拾起一根枯竹枝,仔细挑着火里的黄纸,看着它火化成灰消散。
火焰明灭挣扎着,到底斗不过这寒冬冷夜,终究还是偃了下去,一点一点化为黑色的灰烬,随着那人离开的脚步飘散去。
竹林中,有孤坟一座。坟前,有黑色灰烬三处。道边那竹上,有新的断茬一截。小道上,留有脚印几许。
“侯爷,今岁可要去看看世子爷?”
阁楼上,凭栏远望,是美好繁荣的万家灯火,身后处,是孤灯一盏的冷清桌案,案上镇尺压着几张快要飘飞去的纸页。
老者躬身站在男人身后,只问这一句,便不问了。
他知道答案了。
还是同那些年一样。
“李关,你是不是觉得我从没去看过他,太狠心了些?”
男人背着身,长身玉立,衣衫被寒风吹得四处飘飞,他亦巍然不动。眼神清明,睿智,似乎并不将任何事物放在眼中。
此时那双眼看向老者,颇有审视意味。并非是他认为老者僭越,而是上位者自有的威严。
“老奴不敢。”
“说实话罢,你知道我不喜那些哄人的假话。”大袖一挥,转回头去。
李关抬头,饱含风霜的眼直视男人的后背,“老奴虽猜不透侯爷要做什么,可是不管怎样,侯爷不该十多年对世子不管不顾。”
“呵,你到底还是觉得我狠心了。不过,却也如此啊。”男人倒是一点也不生气。
伸手指向一处,“你说婉儿可好?”
李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中院,是侯爷和夫人住的地方。
婉儿是侯府夫人的闺名,此时正在中院里布置彩灯吃食,等着侯爷回去。
“夫人自是极好的。”
“你可看清了?”男人转头,再次看向他。
这次,他在观察李关的神色。
李关一愣,不知何意,但还是认真回道:“夫人知书达礼,待人和蔼亲切,侯府上下都很是喜欢。”
“喜欢吗?”
男人不再说话,眼睛直直看向中院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