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周逾春

29、29

　　三月的天反复无常，外面阴雨连绵，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孟颐和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里一直不断的响起一道声音，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低低沉沉的，像是狂风怒吼，把她深深的卷进狂风里。

　　“孟颐和，醒醒……”

　　有一双手在推她，孟颐和动了动，不得不睁开疲惫的眼皮。

　　因为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的眼前还有些薄雾，眼尾浅挂一条泪痕，白嫩的脸颊有一道红痕，额头上隐约可见一层薄汗。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人，一时间还有些迷茫。

　　“宋野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软糯，听起来甜腻腻的。

　　宋野清微微低头，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胸口处的领子有些松，脖颈处有一颗汗珠顺着颈项落入心口。

　　宋野清眸子微动，喉结不自觉的上下动了动，意识到自己脑子里有不干净的想法，他立马转过头去，声音有些不自在：“孟颐和，放学了你还不回家，在这里睡觉不怕感冒。”

　　孟颐和揉了揉眼睛，嗓子有些干涩，她咽了咽口水，“我本来想睡一会的，没想到会睡这么久。”

　　外面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孟颐和打了个哈欠，“宋野清，现在几点了。”

　　宋野清抬手看了眼腕表，“八点十分。”

　　二中放学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距离放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了。

　　“你怎么还没回去？”孟颐和疑惑的看着宋野清：“早都放学了，你怎么还在学校。”

　　宋野清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动了动，“睡过头了。”

　　两个人路过门口时，保安从保安室走出来，看着他们两个质问道：“你们两个哪个班的，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孟颐和不想保安误会，笑着解释，“叔叔，我们在补习，一时间忘了时间。”

　　保安也理解她们学习压力大，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摆摆手让他们走，“行了，走吧，快点回家吧，这么晚了父母该担心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孟颐和忍不住盯着他看，她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立刻向宋野清表白。

　　是的，她喜欢宋野清，喜欢了很久。

　　或者是从第一次她替她解围，亦或者是他每一次的靠近，都令她心动不已。

　　“宋野清。”

　　她停住脚步，看着他慢慢转过身来，孟颐和慌乱的看着地面，耳根开始慢慢发热，全身都忍不住哆嗦。

　　“怎么了。”宋野清眼尾上挑，声音清冽。

　　孟颐和有些紧张，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心里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不应该现在告诉他，她喜欢他。

　　“没事，你饿不饿。”

　　孟颐和还是没有勇气表白，她害怕如果表白失败那会不会很尴尬，可能同学都没得做，至少现在他们还是同学。

　　夜晚的风吹的凉飕飕的，孟颐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宋野清将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孟颐和想要拒绝却被他按住肩膀，“穿上。”

　　“可是，你把衣服给我，你会感冒的。”

　　宋野清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短袖，他似乎不怕冷，冲她笑了笑：“没事，我抗冻。”

　　片刻后，天空开始毫无预兆的往地面砸雨滴。

　　唰唰唰……

　　整个视线都变得模糊，淅沥沥的雨在黑夜里交织在一起，伴随着耳边的汽笛声，格外的刺耳。

　　“宋野清，下雨了。”

　　宋野清嗯了一声，攥住她的手腕开始小跑起来。

　　他们所在的附近有一家小卖部，宋野清让她在屋子底下躲雨，而他去买伞。

　　孟颐和抱着双臂，有些发抖，雨越下越大，在地上聚成一个个的小水坑。

　　宋野清买完伞看她在发呆，把伞递给她：“我送你回去。”

　　孟颐和看他的衣服都湿透了，把身上的冲锋衣给他，“宋野清，你穿上吧。”

　　宋野清强硬的拒绝她，将她拉在伞下，两人并肩在雨中行走。

　　虽然很冷，但孟颐和却觉得这个夜晚很暖。

　　那一刻，她心里的暗恋在草长莺飞的三月天里簌簌萌芽，野蛮生长。

　　当天晚上，孟颐和毫无预兆的失眠了，闭上眼就是宋野清拉着她在雨中狂奔的画面，睁开眼眼前就是宋野清的样子，折腾了一整夜，五点的时候匆匆起床，不想在家里吃早饭，拿着书包就往外走。

　　经过路口时，她看见宋野清和李稻胡杨一起站在路口，孟颐和本想打招呼，但又看到李稻和胡杨在旁边，怕他俩多想，也就当做没看到。

　　她刚走到路口，手腕被人攥住，孟颐和浑身一僵，僵硬的转过头来。

　　宋野清看她：“怎么，不认识我了。”

　　孟颐和舔了舔唇，尴尬的笑，“宋野清，早上好。”

　　李稻和胡杨意味不明的啧啧两声，孟颐和又转头和他俩打招呼，“你们好。”

　　李稻的眼神上下扫的让她浑身不自在。

　　宋野清看着她浓重的黑眼圈，皱眉打量她，“昨天晚上去做贼了？”

　　“是啊，是啊。”孟颐和一直在神游，也没注意宋野清说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不是，不是，我昨晚失眠了。”

　　宋野清一时间有些怔愣，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孟颐和稍稍后退一步，想要躲避他的触碰。

　　宋野清却还是覆上了她的额头，他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没发烧吧。”

　　孟颐和昨晚一夜没睡，这会脑袋还有些不清醒，“什么。”

　　宋野清瞥了一眼李稻，让李稻和胡杨先走，李稻皱眉看了一眼孟颐和又看了一眼宋野清，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

　　“清哥，咱们不去网吧了？”

　　“不去，你跟胡杨去吧。”

　　胡杨再迟钝的人也看明白了，和李稻笑眯眯的离开。

　　“昨晚淋了雨，没事吧。”

　　孟颐和打了个哈欠，又看到宋野清在旁边，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伸手捂着嘴巴，疯狂的摇头。

　　“没事，就是昨晚失眠了，怎么也睡不着。”

　　“失眠了，在想什么？”

　　孟颐和不想回答，转移话题问他：“那你没发烧吧。”

　　昨晚他把外套给了她，还陪着她淋了雨，也不知道他有事没。

　　“我经常锻炼，抗冻。”

　　孟颐和抿了抿唇，“你以为钢铁侠呀，还抗冻呢。”说着伸手想探一下他的额头，宋野清并没有闪躲，拉着她的手覆盖在自己的额头上，孟颐和只探了一下就缩回了手。

　　“摸清楚没有，我有没有发烧。”

　　孟颐和脸颊红红的，别扭的移开眼，“没有。”

　　宋野清轻笑，“行了，走吧。”

　　“去哪儿？”孟颐和瞪大双眼。

　　“吃早饭。”宋野清有些嫌弃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孟颐和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上早自习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摇了摇头：“我吃过早饭了。”

　　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孟颐和尴尬的恨不得想要找个洞钻进去。

　　宋野清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是我饿了，你陪我去吃。”宋野清走了两步又回头：“去不去。”

　　孟颐和按了按眉心，“去。”

　　他们两个走到公交站，因为是工作日，站台前等了很多人，大多数都是学生和上班族。

　　因昨晚下了一场雨，早上的空气中有一种雨后甜润的气息。

　　孟颐和站在宋野清旁边，两人谁也没说话，车子很快进站，一大群人疯狂的推搡，车上格外拥挤，孟颐和被卡在门口，司机不耐烦的催促道：“往里走，别挤在门口。”

　　孟颐和无法动弹，她感觉后面还有人在推她，孟颐和听到有人咒骂。

　　“推什么推，挤不动了，还挤，烦死了。”

　　“嫌挤别来坐公交。”车上一时间有些吵。

　　孟颐和不知道宋野清有没有上车，下意识的找他。

　　宋野清在最后面的位置，他个子比较高，也比较显眼，孟颐和与他的视线对视。

　　宋野清用口型与她对话：“能不能过来。”

　　“人太多，挤不过去。”

　　宋野清看了看四周低着头也不知道与旁边的人在交流什么，他每与一个人交流之后，位置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孟颐和就那样看着他从最后的位置一点一点的朝她走来，有人无意掀翻的星星之火，点燃了一片草原。

　　宋野清走到她身边时，孟颐和在发呆，见她还在神游，宋野清轻轻的敲了敲她的脑袋。

　　“想什么呢？”

　　孟颐和掀了掀眼皮，强忍着心头的悸动。

　　“你是怎么挤过来的。”

　　“快到了，下一站下车。”

　　车子每停一站，车上的人都少一点，慢慢的孟颐和感觉不那么挤了，因为身高的关系，孟颐和不得不仰头与宋野清说话。

　　“宋野清。”

　　因为声音太小，宋野清没听清她说什么，微微弯下腰，想要凑近她，“你说什么。”

　　孟颐和说的什么，宋野清没听到，但看着她脸颊微红，明白了什么。

　　因为早餐店并不远，两人很快就下了车，宋野清在前面走，孟颐和与他拉开距离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早餐店，宋野清问她吃什么。

　　“油条和小米粥吧。”

　　容市人早饭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孟颐和以前是乌城人，那里的人早餐一般都吃青团喝豆浆。

　　宋野清问她吃不吃包子，孟颐和不太喜欢吃包子，摇了摇头，宋野清点了一笼包子和两碗小米粥，还有几根油条，怕她吃不饱又给她点了一个鸡蛋。

　　此时已是清晨，天气有些雾蒙蒙的。

　　路边的风不急不躁的吹着，如此安静美好的画面却突然响起一道不合时宜刺耳的声音。

　　“孟颐和，你和宋野清怎么在一起？”

　　马莹正站在路边，看着他们两个人，眼神来回的扫视。

　　旁边的赵希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拉了拉马莹。

　　“莹莹，我们走吧。”

　　马莹一边走一边疑惑，“希希，宋野清和孟颐和是什么关系？”

　　赵希烦躁的瞪她一眼，“不知道。”

　　马莹看着赵希如此生气，也不再多问。

　　但她总感觉宋野清和孟颐和之间感觉怪怪的。

　　这条路是去二中和三中的必经之路，很多学生都要从这条路路过，有的同学早上来不及在家里吃早饭都会来这里买早饭。

　　孟颐和在吃饭期间，遇到了很多同班同学，她们都或多或少的看她几眼，更甚至还有三中的女生，正大光明的盯着两人。

　　孟颐和快速的吃完饭，看着时间快到了，催促着宋野清快点走。

　　宋野清慢条斯理的吃着包子，一点也不着急，孟颐和想先走，宋野清拉着她不让她动。

　　“急什么，时间还早，来得及。”

　　孟颐和只好慢慢的等他，等宋野清解决完最后一个包子，距离上早自习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两人到教室时，很多双眼睛都盯着两人，有的还意味不明的交头接耳。

　　宋野清一点也不在乎，孟颐和刚坐到座位上，周宜八卦似的问：“我刚刚就听她们说有人看到你和宋野清在一起吃早饭，你们俩是什么情况？”

　　孟颐和察觉出好像被人误会了，静默了片刻，“刚好遇上，就在一起吃了个早饭，没什么情况。”

　　周宜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俩在一起了呢？”

　　“ 没有。”

　　第一节课下课，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渐渐的多了起来，但宋野清和孟颐和都没当回事，毕竟被传谈恋爱也不是第一次了。

　　渐渐的大家也都不再关注两人之间的关系。

　　第一次月考很快就到了，孟颐和准备了很久，虽然月考不是期中考试，但也是一次不小的考试，为此孟颐和也十分重视。

　　考试当天，孟颐和有些心神不宁，以至于她答题时都有些恍惚。

　　考试两天之后学校给她们放了半天假，因为当天是周日，也就是下午能有半天的休息时间。

　　周一去上课时，成绩已经出来了。

　　孟颐和的成绩下滑了一个名次，从班里的第一，变成了第二。

　　而赵希成了全班第一，她得意的表情让周宜看了很不爽。

　　“颐和，没事，下次我们把第一拿回来。”

　　马莹得意的把手握成拳头，装作采访，问赵希，“希希，对于你这次考第一有什么想法没。”

　　赵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孟颐和：“有些人呀就顾着谈恋爱，应该都没时间学习了吧，所以才被我赶超了。”

　　周宜听着赵希的讽刺，觉得刺耳。

　　忍不住出口喷她：“赵希，你不过才拿了一次第一，得意什么，又不是每次都能拿第一，趁着这次拿第一你就好好庆祝吧，下次可不一定就这么走狗屎运了。”

　　赵希冷哼一声，不理会周宜的胡言乱语。

　　马莹问赵希，“希希，我们要不要去庆祝一下。”

　　马莹得意的表情仿佛考第一的是她而不是赵希。

　　“马莹，你得意什么，考第一的又不是你。”周宜恨不得撕烂马莹的嘴。

　　“我与有荣焉，周宜你就见不得希希考的比孟颐和好。”

　　孟颐和按住暴躁的周宜，“宜宜，别说了，没必要。”

　　听到孟颐和的话让马莹觉得孟颐和考的不好羞愧的不敢说话。

　　“有必要，非常有必要，她都骂你了，我要骂回去。”周宜指着孟颐和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颐和，你都被人指着脸骂了，这你都能忍。”

　　孟颐和有些扶额，“宜宜，名次并不能代表什么，一次考得好并不能代表每次都能考的好，这一次是我故意不想考的好的，当了太久的第一，我都不知道当第二名是什么感受，毕竟还没体验过呢。”

　　赵希的脸色变得僵硬，咬了咬牙，孟颐和的话摆明了讽刺她。

　　　毕竟从孟颐和入校以来，她无论怎么追赶都无法超越她，每次被她压上一头。

　　其实孟颐和对名次根本没当回事，无论是第一还是第二好像问题都不是太大，有时候你越不在意的东西，往往有些人很在乎。

　　孟颐和虽然不在乎，但她成绩下滑这件事被闫晓告诉了孟振兴。

　　当天晚上，孟颐和回家，孟振兴找她谈话。

　　“颐和，我听你老师说你最近成绩有所下滑，考了第二名，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和第二有区别吗？”孟颐和不觉得这是成绩下滑。

　　“我听琳琳说，你和班里的一个混混男生走的很近。”孟振兴问的很委婉：“颐和，你和那个男生关系很好吗？”

　　“他不是混混。”孟颐和不喜欢孟振兴如此评价宋野清，况且在她眼里宋野清不是混混。

　　但在孟振兴眼里，这就是孟颐和最近没好好学习，导致下滑的原因。

　　“颐和，你马上要高考了，不能和不三不四的人接触。”

　　“他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孟颐和一次一次的顶撞他，孟振兴脸色变得难看。

　　“颐和以后你离他远一点，听到没。”

　　孟颐和不想和孟振兴说话，嗯了一声回了房间。

　　孟琳在房间听到了孟颐和与孟振兴的对话，她从房间出来看到孟振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笑嘻嘻的问：“爸，你在想什么呢？”

　　孟振兴看到孟琳，拉着她坐到旁边，开口问：“你知道跟颐和走的很近的那个男生叫什么吗？”

　　孟琳当然知道，她毫无隐瞒的把孟颐和的事都告诉了孟振兴。

　　“爸爸，我告诉你，姐和宋野清经常在一起，而且还有人看到姐和宋野清一起吃早饭，前段时间我们学校都传疯了，说他俩……”

　　“说什么。”越听下去孟振兴的脸色越难看。

　　孟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孟振兴脸上的神情，“说他俩在谈恋爱。”

　　孟振兴沉默了一会，让孟琳回了房间，孟琳回房间时，却告诉他一个电话号码。

　　孟振兴犹豫了一会才拨打这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孟振兴与他说了几句，最后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