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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秋蝉 ...

  •   自从上次雨夜求欢未成后,少将对典侍却愈加认真了,如果说在此之前,还是以几分游戏的心态追求的话,打那以后却是完完全全的坠入了情网。然而,除了托侍女带信外,想不出特别的好主意,只有在信的写法上挖空心思,用各种各样的词汇,反复为那天晚上自己的过失道歉。“虽然我也感觉到你会考验我,还是一不小心犯下了那天晚上的错误,我心中很懊悔,也许你觉得这证明了我对你的热情不足,但是,请你对一直都不气馁的我稍加怜悯,再恩赐我哪怕一次像那天晚上一样的机会好吗?”简直是用尽了各种各样的甜言蜜语。典侍父亲的任期数年前已满,升任了太政局大弁,早已带着家眷返回了京都的住宅,那位叫做悦君的童子也做了六位藏人。吉野少将经常缠着悦君问:“你姐姐喜欢什么东西,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悦君搪塞道:“也不太清楚,大抵是喜欢一些书籍绘卷之类吧。” 吉野少将得了此信,如获珍宝,将家中收藏的书籍绘卷找出,又不吝金钱,令人到处购买上品,托侍女送给典侍,想博得美人一笑。

      真砂典侍一面思家心切,一面在宫内被少将纠缠不休,遂经常请假回家。一日回家后,拜见父亲时,见太政局大弁正怒气冲冲的对夫人说:“你的儿子不知道被什么迷了心窍,竟然喜欢那样一个女子。”真砂正觉得诧异,这时一个侍女小声的解释道:“悦公子和内藏司少典匙的事正惹得老爷很生气呢。”太政局大弁又回过头对真砂说:“那女子是有情人的,说起来,她的年纪比你还大着几岁,且又十分丑陋,父亲也不过是个从八位下的少典匙,这样一个女子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呢?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把你弟弟甩了吧.以前好好的追求着弹正台尹家的七女公子多好啊,唉…真是不长进的东西!”他忿忿的说个不停,头上的白发也松落了几缕,“你去和他说说,他从小就最听你的话,要不就去找那女子,要他们不要往来了吧。你去劝劝他吧,身为六位藏人不去想自己叙位之事,却只和那人厮混,太不长进了!”真砂心想道:“这种事情叫我怎么好开口劝说呢?但凡男女之事,分离都在他们自身,旁人怎好开口,即便开口,劝说也无用吧。”但不好反驳父亲,只好答应着。

      晚上,太政局大弁的夫人来到真砂卧房内细细问道:“听说有位中将追求于你,可有此事?”真砂笑道:“此人为人轻浮,不值一谈。”夫人叹气道: “不是我责怪于你,你从小就小心谨慎,这虽不是坏事,但有时过分谨慎了也不太好,倒失了情趣。那中将若是真的钟情于你,和他相好倒也未尝不可,若是你终生有靠,我也可以早日安心了。”真砂低头不语,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 “女儿虽才貌粗陋,但也总想找个可心之人,这事就请母亲不要提了吧。”夫人无法,只得劝道:“但还是得找个夫婿才好呢。”临走前不忘回头说道:“你与悦君的性格怎么如此相像,真是倔得不得了呢。”真砂心想:“从小到大,种种事情,都是由父母做主,为何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呢?”她虽然讨厌少将,但生性孝顺,又不愿忤逆父母,不由心下为难。

      她回宫后问侍女道:“你们可曾知道内藏司有一个父亲是少典匙的女子?”一个侍女连答:“知道知道,就是近卫府兵卫的情人啊,不过前一阵子好像被他抛弃了,现在究竟是怎么样啦呢?”真砂典侍寻思道:“最好是寻个机会见她一面,规劝之事以后再说吧。”

      八月十五仲秋观月,由内藏司供奉赏月之宴的食物和神酒,听说送酒食的使者中恰恰就有那位少典匙。侍女们早早地就通知了典侍,真砂见那叫少典匙的女子穿着薄苏芳色的衣,身材瘦削, 加上熏香的味道沉静至极,一举一动中透出温柔气质,虽不是什么花容月貌的美女,却也不像太政局大弁说的“又老又丑”那么不堪。再问她几句话,少典匙也应对得体,不卑不亢,不由心想:“这人虽非美艳动人,却不像是薄情之人,可能被悦君追求也感到很烦恼吧?”于是顿觉释怀,对少典匙也十分亲切。

      话说这悦君年纪虽轻,却精通音律,在六位藏人中也算得上是出色之人,他自从在乞巧祭上见过少典匙一面后就念念不忘,常去拜访。那少典匙的情人误以为她与悦君相好了,便和少典匙分了手。少典匙心下苦恼,对悦君的来访总是以寥寥数语打发。那悦君却锲而不舍,三番五次的送信过来, 少典匙想到情人抛弃自己都是拜他所赐,但又不能对悦君完全置之不理,再加上又听说太政局大弁对此事不满,心里简直是烦恼不堪。但悦君态度之坚决却是叫她难以预料的,简直是愈挫愈勇呢。

      这日晚上,悦君又来找少典匙,此刻正是秋风乍起之时, 院内月光皎洁,虫声瞅瞅。悦君站在院子里时,感到脚底凉丝丝的,就像在水中行走一般,清冷的月光照在地上,像撒了一层白霜,恍然感觉已是冬季。少典匙听得草丛里阵阵凄切的蝉鸣,不禁叹了一口气,细声说道:“我就像秋风里的蝉一样,虽然夏季能鸣唱不休,但是毕竟到了迟暮之年。秋风一起就要安眠土中了,你我之间是不会长久的。”悦君却说道:“秋蝉之悲在于秋风凄凉,若是四季如春,又怎会安眠土中?”说罢,便拿出怀中的高丽笛吹出了《春莺啭》,吹了一会,对她道:“你也与我合奏一曲吧,一个人吹笛也太乏味了。”少典匙无法,只好用筝合鸣,所弹出来的曲子却和他以往听过的大有不同。悦君想道:“听姐姐弹奏此曲时,在动听的音色中却隐隐露出一丝不愿流于世俗的清高;以前在管弦乐会上也曾听得前斋宫弹过,她所弹的则是透露出处在春景中无限的欢欣与希望;这位少典匙所奏却是将春天黄莺的婉转鸣唱化做了秋风中蝉儿瑟瑟的哀鸣。可见人与人的心境不同,所奏出来的乐声也大不一样啊。”悦君叹了一口气,吟道:“明月天,情意绵,秋蝉声里,花落溪边惹人怜。你又何必如此闷闷不乐呢?”少典匙答道:“秋蝉鸣处声凄切,叶落寻根情已殇。我的心境苦楚你又如何得知?”悦君一面暗暗赞赏少典匙的反应敏捷,一面继续劝说道:“以前那人舍你而去,可见他的薄情寡义,你为何不忘掉他呢?我对你绝不会这样。”少典匙低头不语,她透过帘子看到悦君相貌清秀,优雅举止,与她以前的情人兵门相较,确实出色很多。但想到自己卑微身份和平凡容貌,觉得实在与此人不相配,若是和他在一起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吧。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做答了。室内昏黄的灯光,将少典匙那削瘦的肩膀与端庄的头型投在了帘子上,显得格外美丽。悦君隔帘依稀闻其叹息,实在按捺不住,将手伸到帘子里一把抓住少典匙的手,急急的问道:“你究竟何时才可以接受我呢?”少典匙惊恐万分,低声说道:“你怎可如此……”悦君故意用略带些生气的口吻答道:“都怪你对我如此绝情,我违背父命三番五次来看你,你却一直不给我答音,叫我等得好心焦啊。”又用坚决的口气说:“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答复于我,要不,我就不放开!”少典匙心想:“若是父兄有权势且能庇护自己的话,想必就不会这样被他这样对待了吧。如果贸然答应于他,他也定会将自己看轻了,我虽身份低微,但也不会如此不自重。若是拒绝的话,要是他强行进来倒也是无计可施。”她转目四周,却空无一人,想到宫中那些出身高贵的女房们,这等时候,身边总是有一两名侍女相伴,可自己却连个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不由心下慌乱,不知如何是好,竟然发起抖来。帘外的悦君却将她的手越抓越紧,使她根本无法挣脱,她最终鼓起勇气,断断续续吟道:“旧恨余烬犹未消,实难与汝相缔交。”悦君听到她那柔弱的娇声,心起怜爱,高兴的答道:“今世姻缘前生定,何来旧恨消不消?我是真的爱你啊。”说完便掀开帘子进去,紧紧的抱住了她。不知何时,草丛里那阵阵凄凉的蝉鸣也忽然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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