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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不离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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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x0年2月14日下午2点14分,织罗遇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子。
那眉飞入鬓,眼如寒星。
“小姐,你没事吧。”
这是真命天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没事。”
织罗揽着自己依旧还血流不止的小腿,挤出一个灿烂笑容。
下一刻,她幸福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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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午后在东二街淑仪女塾附近发生小规模械斗事件。现已查明,起因为张义武馆与兴隆镖局之私人恩怨。共有三名路人卷入争斗,其中一女子伤势严重,经附近医馆急救后脱离危险,一名女塾学童受惊吓过度,幸无大碍,另有一不明身份男子介入……”
医院休息室电视上还在放着今天下午的新闻,一只手伸过来按住遥控器,“停停,就是那里……”
屏幕右下方只露出了织罗的小半张脸,那个男人更是只有半个背影。
“拜托,这就是你的真命天子?”方水心翻翻白眼,有些受不了。
织罗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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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水心认识织罗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她的择偶标准。
“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大约这么没有挑战性的白衣少侠形象在方水心认识的人中只有织罗一个坚决拥护,死命追随。
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织罗的爱情观却还停留在遥远的十八世纪以前。
传统得连方水心的阿妈听了都要忍不住摇摇头,“这姑娘可莫要被人骗了才好……”
有时候方水心恨不得抓着织罗的肩膀死命地咆哮,“拜托你现实一点罢,二十一世纪的男人都是狼!”
但她很不忍心打扰还生活在如此美好梦幻里的织罗,因为她本人正是靠贩卖这些梦幻泡泡给无知少女来糊口的三流爱情小说作者一名。
她有时候会觉得很不可思议,朝露城这么臭名昭著的地方竟然还会有织罗这样的女人。这里是欲望都市,是梦幻魔都,是被黑白两道都抛弃的灰色地带,是罪恶滋生的邪恶都市。
一个正常的朝露人,在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里,平均要遇到二百三十起小型械斗,五十起□□火拼,当然,还有两到三起大帮派的争斗。
这还不算那些没有登记在册的小型决斗。
拜托,都二十一世纪了,可不可以不要那么野蛮?
亏她还交了保护费!
从马车上扶下织罗的当口,方水心顺手将□□朋友们作在公寓门牌上的记号处理掉。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是混口饭吃……”织罗虚弱地笑笑,长时间的马车颠簸让她的伤口有崩裂的危险,“反正他们的保护费也不贵。”
“肯定是你家妖孽惹来的债!”方水心愤愤道,手下却小心翼翼扶着她推开门。
“这件事我可真要问你。”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织罗收起笑容认真道,“我要和他离婚。”
方水心扶她到沙发上坐好,自己却弹出半米远,“什么?!”
织罗下决心道,“我觉得我要对得起自己的真命天子。”
方水心突然有种吐血的冲动,“人家才救了你一次,你就喜新厌旧哇!”顿了一顿,她又补充道,“而且,还不知道人家的来历名字。”
“我也知道这样不太好啊。”织罗有些犹豫,“所以我想和他离婚以后还是负担一段时间他的保护费好了……况且,”织罗调整了一下小腿的位置,“我不想自己去找他的时候还挂了个江太太的名字。”
这后一个“他”自然指的是那位只见过一面的“真命天子”了。
“阿罗……”前一刻,方水心为她这位朋友的善变而吐血,后一刻却又不禁为她的老好人而吐血,“他死了你管他去死,不用理他啦,我支持你,离婚好了。”
织罗用一种混合了感激和歉疚的眼神看向方水心,这反而让她心生愧意。
——究其根本,织罗会陷入现在这种矛盾,她方水心绝对难辞其咎。
织罗与那位妖孽朋友的奇怪婚姻,正是她方水心一手撺掇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当然,简单一点来说,就是织罗为了免交一半的保护费而愿意找个男人假结婚。这在朝露城当真普遍得很。
但问题却出在婚虽然是假的,结婚证却是真的。那些假婚姻中不乏一些新潮女性认为假戏真做也无妨,所以这分寸实在难以掌握。
结果方水心就给她出了个馊主意,找了现在的这只妖孽。
事后方水心是这么给自己找借口的,反正都是假的,找个丑的不如找个帅的,看那妖孽也不具备攻击性,估计还是南风爱好者,织罗一个指头都能把他搞定,绝对安全的啦……
后来才发现,她完全错了,还错得很离谱。
——如果一个人看上去很弱但还能在朝露这样的城市生存下去,那么,他必定有很可怕的地方!
这句话绝对是真理!
方水心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个哲学家,可惜悟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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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方水心那里得到了鼓励,织罗突然之间对美好未来充满了希望和决心。
尽管小腿痛得要命,她却哼着愉快的歌,依旧乘电梯下了楼。
还是做点什么好吃的吧。
其实在说出要离婚的决定之前,她自己都有些没有底气,因为一个才见一面的男人就抛弃自己的丈夫,就是织罗本人都觉得这行为道德败坏到极点,但反过来一想,他们不过是假结婚,就又有些微妙地释然了。
况且,织罗回想起午后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自己徘徊在生死关头的时候,大约那人还睡在被窝里做着美梦哩!
——着实让人生气!
所以她想离婚,绝对是正确的!
“江太太,你不要紧吧?”声音来自住在楼下的彭玉虎。
三十几岁的男人带了副无框眼镜,斯文有礼,“我来替你拿吧。”顺手接过她提着的大包小包,按了二十一楼的电梯按钮。
“谢谢。”织罗回以微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下午还真是危险呐。”男人接着道,“那里已经挂上械斗牌了吧。”
——已经挂了械斗牌的地方,就表示登记过了,正常人再不识相,也会绕道而走。
织罗摇摇头,“有个学生去了那里,我有些担心,所以才去瞧瞧……”
“你果然是个好先生啊。”男人有些赞叹。
“哪里。”织罗有些不好意思,“幸好有人救了我,不然还不知怎样呢。”
“啊,那位不留姓名的侠士你认得么?”
“不识得的。”织罗有些失落,“据说送我到医馆门口他便走了。”
“那才是大丈夫所为啊。”男人安慰她,“总有能道谢的那一天罢。”
不多久,电梯终于到顶。
织罗要倒杯水给他,他却推却着掏出钱包,“差点忘了正事,上次在市场里内子忘了带钱,嘱我要多谢你哩。”
男人彬彬有礼地道别,径直走进了电梯里。
织罗有些叹气,为何旁人的丈夫连妻子丁点的叮嘱都能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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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再次迎接织罗的依旧是空荡荡的公寓套间。
“我要和你离婚。”
“我想,我们是不是离婚比较好?”
“我们离婚吧……”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织罗对着镜子练习自己的表情,脸部肌肉因为过多的抽搐而有些僵硬。
她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点。
——幸好,应该还有时间。
然而门铃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房门打开的瞬间,仿佛照见了自己。
门外的人也是一脚支撑着半边身子靠在墙上,那耷拉着的竟还是与她极为对称的左腿。
“钥匙掉了,抱歉。”
含糊的声音从那张曾经风情万种的脸上传来,织罗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
“阿罗……”男人发出呜咽一样的声音,一把抱住织罗,“我失业了……”
不出意料,门内传来重物因重心不稳而倒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