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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圣不圣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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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颠倒众生的脸现在已经肿成一个猪头,织罗很耐心地拿冰块给他,斟酌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其实……”不久,她终于下定决心,“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男人眨眨眼。
他的眼睛着实很漂亮,虽然被人打得乌青一片,但它依旧很秋水。被这双眼睛瞧着的时候,就觉得仿佛是被这个人全心全意地关注着,爱护着,似乎在这眼里,全世界便只剩了一个你,再也没有比这更能打动人的了。
面对这样的眼睛,织罗着实很难开口。
“没什么。”她的决心就像天边的浮云一样飘渺。
——至少,要等他找到工作,伤好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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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认识他到现在哪一天他身上是没伤的?”显然方水心对这位好友的烂好心没了脾气。
与其惊叹于妖孽惊人的生命力,倒不如奇怪他怎有本事一直惹那么多伤回来。
“瞧吧,现在还把脸弄成这样!”这是最不能容忍的一点!
在方水心看来,妖孽的优点就只有那张脸了,现在织罗更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可惜织罗并没意识到这点。
可以的话,她甚至想等他重新找到工作再说。
“天哪,我竟然交到一只圣母!”方水心抱头痛呼。
织罗亮起典型的圣母笑容,“没事啦,反正我最近也不适合出去打听消息。”
告别方水心一瘸一拐回到公寓的时候,织罗发现门竟然没锁。
打开门,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织罗突然有些头痛,果然瞧见沙发上横躺着一个人,脸上的淤肿还没有完全退下去,却满身的酒气。
——妖孽还是个酒鬼。
不知从哪里抢来的廉价啤酒罐子散落一地,大多都被扫荡一空。
织罗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一下没站稳,两个人的重量便都压到了那条伤腿上,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气。
想要使力,却哪知弄巧成拙,反而一个不稳,带着他一同跌倒到地上。
男人的胸膛一下压在织罗颈上,抬起头就是一股刺鼻的酒气。
织罗缓缓地用手撑开他,挣扎着爬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他安置好。
猛然舒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腿上的纱布竟又有点点殷红印出。
——也许方水心说的是对的?她这样的圣母早晚害死自己?
可看着男人熟睡的面容,她却自言自语道,“其实,还是很好看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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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织罗做完饭唤他,那人却已不在自己的房里。
“自己也知道要努力找活干了吧。”织罗有些欣慰。
昨晚伤口有些崩裂,自然要再到医馆检查。
可到了医馆门口,竟然瞧见几个人在殴打一个少年。
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就这么被堵着,惹得人群里到处是骂骂咧咧的声响。
“要教训兔崽子一边去,可别挡着道!”
“就是,我可是请了半天假出来的,哪那么多功夫陪你们耗!”
“快滚快滚。”
尽管嘴里叫嚷着,手上却没有半分要阻止他们的意图。
织罗有些愤怒。
这完全称不上争斗,全然是一面倒的殴打泄愤,那孩子一眼瞧去便未成年。已经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了。
——大约是觉得在医馆门口打完就能送医,完全不用担心会出人命吧。
最近,持这种恶劣态度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正想拨开人群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是谁那么大胆,挡了大爷的路?还不快闪开!”
说着一只手便伸过来,那最近的一个男人不及防备,被推了一个踉跄。
来人拖着一条伤腿,胳膊上了绷带,竟是一会不见,又添新伤!
那张脸还是如此销魂夺目地猪头。
——不是妖孽还是谁?
织罗突然觉得一颗心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那几个恶汉仿佛也没想到会有人在这时候出头,也侧目瞧去,一瞧之下,自然又是一阵嘲笑,“当是哪个大爷呢,原来是江小娘们。”
——他们竟然还是认得妖孽的!
被人如此嘲笑,他也不气不恼,依旧气定神闲,“哪家的野狗,乱吠个不停……”
——既然是野狗,哪还有“哪家的”?
织罗暗自挑着他的语病,心里却开始担忧起来。
看热闹的人群再次议论起来,有说这位倒是个难得的侠士,有说这人伤成这样还要出头肯定是脑袋坏了,有说看他那样都敢出头,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有说看来这聚星帮的两个家伙今天要吃苦头了,有说这男人倒是长得挺好看的,真像个小娘们,有说你别多嘴,省得待会看你不顺眼把你也捎上了……
种种说法,不一而足。
织罗尽管着急,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有些期待,至于在期待什么,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英雄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不过才过了两招,人群中再次爆发出遗憾声。
“我瞧这就是只弱鸡,果真一撂就倒吧。”
“狗屁,这都敢学人逞英雄,浪费老子时间!”
“就是,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回去一趟吃碗面哩……”
很快,妖孽代替了原先少年挨打的位置,这当真拳如雨下,一顿好打。
于是便见一个大男人在街上一瘸一瘸地抱头鼠窜。
织罗自然看不下去,待要冲将出去,却哪知医馆里终于有人来了。
那几人一身的兴隆镖局派头,当先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人却是穿了医馆的褂子。见了这乱作一团的场面便喝道,“住手。”
接下来的事自然是那聚星帮的人给了面子,大摇大摆地离开,徒留妖孽和那少年萎顿在地,看热闹的人群自然也各回各家,权当看了回蹩脚的猴戏,聊胜于无。
织罗赶忙跑去瞧了妖孽的伤势,他那一身的旧伤裹着新伤,原本就分辨不清,此刻就更是惨不忍睹了,织罗不敢乱动,岂知等了那医馆里的人过来,却不过看了两眼,道,“姑娘是认得他么?可得把定金先付了……”
岂知妖孽此刻却缓缓支撑起自己的半边身子,摆摆手笑道,“来去贱命一条,吴师傅要赚钱,不如去看顾那小子。”
那吴师傅即刻翘起两撇胡子,“小子只知道吃老本,早晚把你条小命吃没了!”
听那话里语气,竟是和他早就认识似的。
织罗赶忙道,“吴先生见谅,他不是有意冒犯,该交代的我即刻去办……”
吴师傅这才缓过气来,“这样啊……”
一旁两个手下这才心领神会,上前将妖孽架起,往那医馆里扶去。
下午方水心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正在削苹果的织罗和正在病床上吃苹果的妖孽。
“倒是气色很好嘛。”她怒极反笑。
“方小姐,你好。”妖孽依旧彬彬有礼,尽管还有些猪头,却依旧绽放出一个称得上无懈可击的笑容。
“小江你工作找得怎么样哇。”方水心努力压下心头邪火,“要不方姐给你介绍介绍?”
——才怪,介绍你去当牛郎!
“多谢美意。”妖孽仿佛感受不到低气压的盘旋,“阿罗说她会养我。”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不过是极寻常普通的一件事。
血液顿时直冲织罗脑门,白皙的脸上泛起阵阵红色,她慌忙解释道,“我不过是负担他这段时间的医药费和生活费……”
“拜托,你自己还有伤在身!”方水心这回是再也不顾忌地撕破脸了,“姓江的你给我识相点,说白了是我在养你,那笔三万的接骨手术费可是我方水心付的,你敢得寸进尺看看!”
“这位姐姐别生气,”门口突然传来微弱的声响,方水心叉腰回头,正瞧见一个怯怯的拄着拐杖的男孩,“我,我会努力还你那笔钱的……”
——唉?!
这什么状况?
“没事的,这位方姐姐开玩笑的。”织罗赶紧上前搀扶那男孩进屋,“你先养好伤再说……”
方水心挑了眉,用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低低道,“别告诉我你养了一个大的还要养个小的……”
织罗笑得勉强,“没有那回事啦。”
那男孩却似乎有些局促,“我,我原本有哥哥姐姐的,可恨姐姐被抓去了……”
“咳咳……”方水心有些尴尬,“没事没事,我……我随便问问,小弟弟你好好养伤……别的不用担心……”
“你阿姊是被聚星帮的人捉了去么?”织罗担心问道。
这孩子名唤董晓朗,言谈间倒是颇为懂事,“原先我大哥欠了他们赌债,已被他们逼死了,但现下他们又要捉了我阿姊去,说是要……要卖身还债。”
“这简直岂有此理嘛。”方水心道,“走,姐姐带你告到朝露派去,找他们主持公道。”
——怎么说这么多年保护费交下来,也该享受点权利吧!
“可是……”男孩最后还是愤愤道,“我不知他们把阿姊藏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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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聚星帮在朝露的势力并不大,最近几年却在急速地扩张,作为星罗教的一支得力旁支,一直稳稳占据了城北的大大小小□□势力。
就是朝露派本身都要忌惮三分,更别提现在又无凭又无据了。
织罗他们不过是爱莫能助。
“人各有命,遇上这种事,只能怪她命不好。”吃着阿罗的苹果,却说着如此轻描淡写的话,这表情让织罗忍不住想要一拳再给他添点彩。
“阿罗阿罗,你把镜子取来我瞧瞧。”
织罗没好气地递给他面镜子,那妖孽当下便开始对着镜子左右照起来。
“唉,这儿还有点肿,不过明日便该没事了吧。”
“唉唉,比起昨日是好多了……”
“……”
织罗有些失笑,从未发现他原来对自己的妖孽容貌还如此在意,这才想起,方才他挨揍的时候似乎还特意护住了脸?
“因为阿罗喜欢我这张脸,我才如此着紧啊。”他搁下镜子认真道,那双风流四溢的眼睛看向织罗,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
织罗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这一下着实惊得不轻,只得慌忙掉转话头,“你认识聚星帮的人吧?”
他点点头,“我原先就是在那儿开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