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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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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孙永清见识不一般,为人处世也颇有见解,想得也长远,这事情处理不好,传得远了,恐怕会传得面目全非,倒是影响自家外孙的名声。
钱富贵心中一肃,什么事情在钱思齐的前途面前,都显得不重要了,心里暗嗔,大不了,将之前存的钱财拿出来点,不管怎么样,自家儿子要紧。
“你放心就是,有我在,就是不占便宜,也不会吃亏。”
孙永清这话说得谦虚,但是白家之所以闹,就是仗着自家人多,白老婆子三个儿子,还有堂兄弟,下面还有孙辈,加起来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
钱家虽然经济可以,奈何钱富贵是独一个,下面的钱思齐三兄弟又没有长成。
但是人再多,白家也是普通人家,钱家虽然比不上钱守财在的时候了,但是有孙永清这个秀才在,胜算非常大。
秀才见官不跪,也能向县令大老爷写文章,提出建议,参与议政,四时八节,县里还有礼送下,在安南市这样的小地方,秀才已经算得上是很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钱富贵心一定,干脆打开院门,将在场的众人都请进屋子,又叫旁边的人帮忙跑腿,帮忙去请坊长和巡检来。
大家事不关己,乐于看这个热闹,都挨挨挤挤的往钱家小院去了,倒是白家婆媳颇不自在,不停的看向自家的方向。
陈妈妈则是被孙秀琴指挥得团团转,搬板凳,烧热水泡茶,还有邻居飞快的跑回家,将自家的板凳搬来,请大家一起坐下,就等着人来如何断这个案子了。
钱思齐目瞪口呆,院子太小,众人声音又太大,她在里面将这些事情听得清楚,这会儿见大家都往自家院子来了,努力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悄悄的看向外面,观察情况。
坊长来得很快,这坊长姓杨,名叫安居,已经五十二岁了,才能虽然平庸,却也算得上公道,他之所以是坊长,乃是因为他出身本地大姓杨氏的缘故。
坊长说起来连吏都算不上,位卑言轻,在官吏阶级中不入流,但是他有一个最重要的作用,负责征收赋税和徭役,还有一个作用是就是道德教化和管理地方功能,这与乡村里甲一样。(注1)
因此,杨安居在孙子杨仁会的搀扶下到来的时候,大家都纷纷站起身来行礼打招呼。
杨安居则是和孙永清见礼,“不知孙秀才到来,倒是小老儿我失礼了,这是我孙儿,名唤仁会。”
杨仁会行了一个读书人的礼,孙永清见状,客气的问道:“可是在读书,读到那里了。”
“回先生的话,学生如今尚在学习《四书》,”
孙永清会意的简单考教了几句,然后顺着夸了一下,白家人见状,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白老大心中有些后悔,一家人原本打算好,由婆媳两个带着小的来闹,男人不出手,这样女人间吵闹的事情,也不至于闹大,没想到会惊动坊长,还有巡检的人。
如今坊长和钱家亲家孙秀才说得热闹,只怕自家要吃大亏,想到这里,忍不住埋怨的看了老娘和妻子一眼,奈何妻子刘小鹅却不是好惹的,虽然也在害怕坊长,但是面对丈夫埋怨的眼神,却是愤愤不平,忍不住的横了两眼。
围观的大家也都不自觉的安静了下来,场面上只剩下孙永清和杨仁会问答的声音,巡检唐壁和刘善继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钱富贵请的人去请他们的时候,说得严重,两家要打起来了,两人急匆匆的赶来,还以为场面已经不可控制,要发展成械斗,正忐忑的时候,发现现场的情况还好,
两人对视一眼,走进院子,“这是怎么回事儿,牵扯到的是那些人,都细细说来。”
钱富贵上前拱手行礼,“刘巡检,唐巡检,两位请上坐,今天为我家小子受伤的事情,叨扰两位了。”
孙永清也站起身来,温声细语的解释道:“杨坊长,刘巡检,唐巡检,今日惊动二位实属无奈,我乃是经事人的外祖父,请听我细细道来……”
孙永清说话调理分明,从头到尾的将这事情说出来,说钱思齐的被伤的程度,有大夫为证,被伤的过程,有路人为证,被伤之后白家的置之不理,视而不见,有邻居为证。
也不曾避讳钱家去将白家粮食抱走,已经对白家小子白吉动手的是事实,就连杨氏的几次咒骂也都有简单说明。
杨安居是经世的老人,刘善继和唐壁作为维护坊间治安的人,经历的案子也不少,
这会儿听孙永清说案子,又见周边的人都听得点头,无不赞同,就连另外一家的事主白家人都无话可说,就知道孙永清说的是公平,没有隐瞒,也没有偏颇。
三人心里都忍不住感叹,不愧是读书人,孙秀才声名在外,果然有原因。
“白老大,你来说说,对于孙秀才说的,你可心服。”
白老大头都抬不起来,小声的说道:“心服口服,没有要说的。”
钱思齐在内间也听得入神,她来这个世界,首先面对的就是祖母杨麦穗的骂声,其次就是沉默感觉很多心事的母亲孙秀琴,普通的,为生活操劳的钱富贵。
还有吵闹的庶母,庶弟庶妹,吵闹的邻居们,原主的记忆里面,对外祖父非常崇敬,非常佩服,这会儿钱思齐才真切的感受到原主外祖父的厉害。
简单的几句话,就将这事情说得清清楚楚,证明了外祖父很都懂逻辑,说起来简单,但是其实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本事,
钱思齐最是知道,能把话说清楚,没有一句废话,是多难得,况且还能在说话的时候不经意之间达到想要的目的,还让所有人无话可说。
至少坊长和两个巡检现在都认为孙永清是一个公平的人,于是也没有多问其他人,没有找其他的证据,就着孙永清陈述的言论,三人简单就直接宣判了。
白吉等六人打架斗殴,每人处罚10棍,由坊长监督执行,
误伤钱思齐,导致重伤,昏迷几天,请医延药,花费不少,罚银两5两,
钱富贵打伤白吉,因为是故意动手,念在伤势不重,罚银1两,
钱家归还抢夺的粮食,(虽然就像是要了杨麦穗的命一样,但是她还是同意了。)
至于两家对骂,诅咒的事情,坊长劝诫一二,之后还会在第六坊进行宣读,劝诫,以示教化。
宣判之后,除了要出钱的白家,其他在场的人无不心服口服。
至于白家的哭闹不服,也被大家劝下了,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坊长负责的工作和大家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得罪不起,不如就认了这惩罚。
钱思齐软下身体,靠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听着外面发生的这一切,对这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和明悟。
首先,这世界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落后,至少物产丰富,很多东西都已经有了,这代表以后自己在吃穿上不会受太大的苦。
其次,按照这两天看下来,以及在原主的记忆中对比,底层的女子出门的还挺多的,大家忙着讨生活,忙着挣口饭吃,男女大防没有这么严重,
就连读书人外祖父也没有避讳和钱家的女眷在一个屋子吃饭,只是为了方便喝酒说话,分开了两张桌子而已。
不幸的是,就算女性参与劳动,为家庭付出,还是没有地位,至少在法律、在政治、在社会生活中,女子地位低下,她们的待遇取决于家中男人的良心。
这个时代,一方面,对贞节要求非常推崇,士大夫,文人,官宦阶级鼓吹女性贞节,一方面,也有不少女性行事自由,尤其是中下层女性。
钱思齐知道,要想最大的程度获得自由,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有没有本事,实力足不足,
目前自己还没有什么实力,还需要性别来为自己做掩护。
一场官司结束,钱富贵原本想要留下四人吃饭,杨安居四人为了避嫌,都推辞离开,看着四人远去,围观的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出钱家的院子。
大家都对这事情议论纷纷,可想而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这整个元宝巷,包括周边的巷子,三姑六婆主要话题就是这钱家和白家了。
听着白家哭天喊地的声音远去,杨麦穗高兴得紧,连粮食被送走也都不心疼了,欢天喜地的走进堂屋,大声赞扬起来,
“亲家,你刚才饭菜肯定没有吃好,年哥儿,华哥儿,你们去,去买点羊肉,要腿肉,去李羊肉家买,他家价格公道,称也对,还买一条鲜鱼,最好要刚刚捞起来的那种,我重新做饭。”
钱思年赶紧答应,接过钱富贵递过来的钱就带着弟弟往外面跑去,孙永清则是和钱富贵闲话起来,这次的结果,给钱富贵带来了很大的震撼。
大家不敢惊动官府,不敢惊动这些官差,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付不起官差来的代价,他们连吃带拿的,还不如自己私下解决,和官府中人打交道的时候,总是要吃点亏的。
如今自家什么亏都没有吃,还判白家罚款,这些都是因为有岳父这个秀才在,钱富贵对钱思齐更加看重,一旦钱思齐考上秀才,自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搬出这第六坊贫民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