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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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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巷里闲家的老宅子是祖上留下来的,那个年代能有那样的大宅子祖上必定非富即贵。
那棵银杏树,据说宅子还没建成的时候就已经在那了。那时候的人见这棵银杏似有灵性,便将屋子建在那。
闲朝云自幼年起便听过一个关于银杏树的故事,这个故事他也曾讲与闲承月与白堇听过。
只是白堇有些忘了,现在才又提了起来。
关于那个故事是这样的:
最早以前,银杏的旁边是一处乱葬岗。连年战火不休,横尸遍地,乱葬岗的尸体堆得有山那般高。
有人到这里来寻自己的孩子,也有人来这里寻自己的父亲,或者是寻爱人那早已残缺不堪的身体——被丢弃在乱葬岗的人,并非是全部无处可依。
有一日夜里,姑娘在乱葬岗的尸山里找了许久,最终只找到了爱人的一只手臂。男人的手腕上还戴着临行前姑娘用菩提子为他串的手钏。
人虽死,身已残,那手钏却完好如初,唯有菩提子上一道裂痕显目。
姑娘在尸山旁哭了许久,后来便不见了数日,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寻不到人。直到两日后,姑娘又再次出现了,却像是着了什么魔似的行迹疯迷。
她的父母将她关在家中,又寻来法师作法,想为她避除妖邪,她却嚷嚷着要去乱葬岗。
翌日父母打开房门,发现姑娘早已不在房中,又是消失了数日。
这样的出现消失持续了三四次后,姑娘便再没有出现过。她的父母似乎早已忘记了她,周围有人问起时,他们都会说:“我们从未有过女儿啊。”
老人说,银杏除了通俗象征的长寿和多子,它还代表了一种阴和阳,生与死的调和。
见证了无数离别与悲伤的银杏树,也许已经让那个姑娘和她的爱人在另一个地方重逢了。
茶室里茶香四溢,闲朝云替白堇换了杯热茶,说:“怎么突然想听故事了?”
白堇从故事里回过神来,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我听说,自我走后,闲承月每年都会在老宅的那棵银杏树上挂上一个风铃,闲伯伯知道是为什么吗?”
闲朝云有些意外:“你已经知道了?”
白堇轻轻颔首。
毫无疑问,那些风铃就是她回到过去的契机,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奇幻的事,也许,是那棵老银杏显灵了吧。
闲朝云说:“他为什么要挂风铃,这个原因只有你知道,也许你已经忘了,但他还记得。”
只有我知道?
白堇凝重地蹙起眉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猫叫。
离开茶室,白堇看见小银杏正蹲在不远处舔舐身上的绒毛,她甫一靠近,小银杏又慢悠悠地站起身,一甩尾巴,往别处去了。
那个方向是花房,隔着一段距离依然能看见玻璃室内花团锦簇的模样。
小银杏像是故意撩拨白堇似的,又停在不远处回头冲她叫了一声。
“喵呜——”
白堇简直觉得这只猫也成精了。
她跟了上去,这次小银杏没有跑,被她弯腰一下子抱进了怀里。
“喵——”
白堇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就在墙壁的拐角后,似乎是在争吵什么。
“你什么意思?叫我去解释清楚,我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是江轻琼的声音。
白堇连呼吸都停了,小心翼翼地蹲在墙后不敢发出声音。随后,她听到了另一个耳熟至极的说话声。
闲承月语气平淡,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道:“你既然这么要面子,当初何必要撒谎。”
“撒谎?”江轻琼冷哼一声,笑了,“我撒什么谎了?”
“高一那年,你跟我都看见了白堇许酣在一起打闹,你说你认识文科班的同学,会帮我去问问他们是什么关系。第二天你过来告诉我,白堇和许酣是情侣。”
江轻琼迟疑了一下,反驳道:“是啊,我确实帮你去问了,人家说他们是一对的,我只是把话转告给你,有什么问题吗?”
闲承月似乎是被气笑了,无奈道:“许酣是个动漫迷,从来没有过喜欢的三次元女生,为此还拒绝过几个追求者。他跟白堇的关系,从来只是朋友。如果那时候你问的人认识白堇或者许酣,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相反,如果不认识,对方也不可能会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江轻琼:“……”她有种被戳穿了一切的愤怒,咬牙切齿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与你无关,”闲承月淡淡道,“你只要知道,因为这个谎言,我没敢朝她靠近一步,而她同样困于你的另一个谎言之中,只能选择远远观望。”
闲承月并没有得知真相后的愤怒,他也没有对江轻琼产生任何怨恨。
谎言只是一个借口,归根究底真正做错的人,是他。
是他的胆小和止步不前才造就了许多的错过,江轻琼只是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本质。
“闲承月!”江轻琼的嗓音里带着不甘的愤怒和哽咽的哭腔,她死死瞪着眼前那张对方依旧是毫无情绪的脸,仿佛天塌下来了都无所谓的模样。
就算知道她骗了他,他也是这样一副表情,淡漠到令人生气。
她说:“你就一点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骗你吗?”
“我知道。”闲承月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外,“可我早就说过,我对你,止于朋友之谊。”
江轻琼的声音低了下去:“一点改变都没有可能了吗?”
“是。”闲乘月说,“一会儿我要出门,你也早点回去吧。”
他从花房的另一条通道离开后,江轻琼还留在原地怔愣着,直到小银杏又叫了一声,她才抹了抹眼泪,说:“偷听够了吗?”
企图把猫嘴捂住的白堇:“……”她无力地从墙后挪了出来,目光不知道该不该放在江轻琼身上。
空气寂静得可怕,好像暴风雨来临前宁静的夜。
白堇轻咳了两下,说:“嗯……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虽然缺德,但她保证自己只是有点好奇,不听白不听。只是看见好好一个美女这样伤心落泪,尴尬之余,还有些惋惜。
于是白堇说:“那什么,要不要吃糖?”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陈皮糖来,献宝一样伸到江轻琼面前。
江轻琼别过脸去,把眼泪擦干净后垂眸看了眼那糖,又看了眼抱着猫的白堇,语气不爽道:“一颗不够。”
白堇愣了下,连忙又掏出了两颗。
江轻琼吸了吸鼻子,把白堇手里的糖全都拿走,她现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眼泪又莫名其妙滚了下来。
看着傻愣愣的白堇,她说:“你都听到了吧。”
白堇尴尬地点了点头。
江轻琼好奇问:“你都不生气的吗?”
白堇边摸着小银杏的毛,想了想,说:“没什么好生气的,都已经过去了。”
“可是我还生气。”江轻琼突然恶狠狠说道。
白堇:“啊?”
江轻琼:“我爹喜欢你妈,可是我不喜欢。”她低敛着眼,越渐委屈说,“明明我妈才离开了十三年,他就转眼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十三年,转眼……
白堇没忍住,下意识道:“……这一眼转的时间有点长啊。”接收到江轻琼怨恨的目光,下一秒赶紧改了口,“不长不长,只是,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以后要是嫁人了,你爸爸不就剩下他自己了吗?”
江轻琼听进去了,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又抬头,瞪着白堇:“你是来给你妈当说客的吗!”
白堇:“……”真是冤枉,明明先提到父母的人又不是她。
“我只是觉得,父母应该先是他们自己,其次才是我们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也该有他们自己的选择,我既不想成为他们的拖累,也不想干扰他们的决定。”
就像白羽花拒绝江咏戈,从来都不是因为白堇,而是白羽花自己做出的决定。她大概觉得,像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好,所以才拼了命的拒绝。
白堇尊重她的决定,因为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为了旁人服务的机器。
江轻琼没想到白堇会这样说,一时间愣了许久,久到嘴里的糖都化得只剩下一丁点。那点酸酸甜甜的滋味,好像顺着舌尖融到了她心里去。
“你们还真是像,难怪他那么喜欢你。”江轻琼说,吸了吸鼻子,嘴角扬起一个豁然的笑,“算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以后比他闲承月好的男人肯定比比皆是,我才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毅然决绝地说着,探过身来撸了小银杏一把,仿佛把它当成了它的主人,愤慨道:“你有什么好的,不就仗着自己好看!我呸!”
小银杏:“……”它垮着一张猫脸,尾巴胡乱地拍扫着。
终于解开了两人之间的矛盾,白堇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江轻琼撸猫的手瞬间挪到了她脸上,捏着她脸颊上的肉,左右瞅了瞅,说:“细看下,你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上次打你的事是我的错,在这里跟你说声对不起了……不过!”
她话锋陡然一转,掐着白堇脸的手用力了几分:“那天你也打回来了!还差点把我头发拔光!害我晚上洗头都觉得头皮疼!”
白堇被她掐得眼眶含泪,连声音都变了调,说:“那不一样!谁叫你找来那么多人的!”
江轻琼:“不得了,那再打一架吧!”
话虽如此,她却是笑着的,末了松开手,说:“过段时间丰盈大厦那边会举行活动,要不要一起去?”
白堇揉着自己被掐痛的脸:“什么活动啊?”
“烟花节。”江轻琼说,“你知道的,城里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但那天是例外。”
白堇:“烟花节?烟花节不是明年才……”
还好,话没说完,她及时打住了。
在白堇的记忆里,烟花节是在2013年高考完之后才举行的,是为了庆祝海花大桥的建成,也是为了那一年所有的高考生能够心想事成。
然而,烟花节本该是一场美好的祝愿,半夜的两场大火却硬生生将这美好的绚烂花火变成了哀痛之声。
白堇忽然收紧了手,小银杏在她怀里不自在地喵了一声,逃走了。
她激动地抓着江轻琼的手问:“海花大桥已经建成了吗?”
江轻琼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激动,说:“你是山顶洞人吧,这么大的消息竟然不知道,海花大桥前两个星期就已经建成了,烟花节就是为了庆祝这件事才举行的活动。”
她嘀咕着补了一句:“你该不会是那天打架打傻了吧。”
江轻琼说完,就见白堇失魂落魄地松开了手,眼睛瞪得浑圆,十分震惊的模样。
不就是个烟花节吗?有那么惊讶吗?
江轻琼不解地看着白堇。
她当然不知道海花大桥的建成与烟花节的举行对白堇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些对于她是未来,对于白堇却是经历过一遍的过去。
同时,这也意味着一切都……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