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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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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夸张地说,楚孟箫心里跳了一下。
现在这个点,半夜十二点钟,正是夜深人静时,有谁会来找她?
她趿拉着拖鞋,家里的门铃是可视的,她走到可视屏面前,微微低头,看见一个怎么也没想到的人。
黎铮砚穿着一身家居常服,黑T恤配衬衫,露出健壮手臂,手上端着一口奶黄色大瓷碗。
他卸下了在商场中运筹帷幄的气场,褪去西服,不再是什么发号施令,动辄跟上亿项目打交道的黎总。
现在的他,就像那种发到网上,会凭借厨艺被各大网友夸出花的居家好男人。
楚孟箫猛地愣住,她刚才虽然烧得迷迷糊糊,但也还记得清楚,在临睡前,在梦里。
她想过他。
所以,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可能是病刚好,脑子还未完全清醒,在某一瞬间,她忽然有些恍惚。
她是不是还没退烧,而且是变本加厉,烧到头昏眼花了?
否则的话,怎么会在家门口看见黎铮砚呢?
门口的人似乎知道她在看他似的,颇为无奈又温和地说:
“外面很冷。”
楚孟箫收回了视线,走到门口,素白纤细的手搭上门把,手臂一用力,开门的时候,门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就这样看见了黎铮砚。
楚孟箫形容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感受,北城的夜风太冷了,夜晚像纸醉金迷的迷宫,很喧嚣,喧嚣之下是避无可避的孤独,只有瓷碗里暖呼呼的热气,一缕一缕窜到她的下巴,混合着某种她最为熟悉的鲜香味,毫不讲理地扑到她的眼前。
黎铮砚把手中的碗往前推,递给她,问:“吃过了吗?”
她摇摇头。
楚孟箫没说话,低着脑袋,看碗里漂浮的云吞,刚煮熟,透着橙黄色的蟹籽,他亲手包的,一般个头很大,不过个数不多,因为生病后吃多了不消化。
汤底飘着紫菜和鲜菇片,几粒清亮的油珠,肉眼可见地鲜。
“吃吗?”他问,又补充,“煮多了,吃不完。”
她这才伸出手,接过了碗,说:“吃。”
黎铮砚随意地将手放在裤兜里,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吃完把碗还我。”他说,“我洗。”
说完他转身,稳重身影染上点不可名状的愉快,背对她,往家里走的时候,唇角也勾了起来。
“黎铮砚。”楚孟箫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笑意收敛,又是风光霁月的清冷。
“谢谢。”她说。
“不客气。”他道,“关心邻居而已。”
他大半夜不睡觉,跑去买食材、包云吞、煮云吞,仅仅是因为邻居生病了,他前来慰问而已。
仅此而已。
就这么端着碗进了屋。
社会新闻楚孟箫没少看,比如为了报复前女友,做出各种极端伤人事故的人渣,也不是一起两起了。
独居的这些年,她早就养成了密不透风的安全意识,如果说今天晚上,给她送云吞的人仅仅只是在职场上见过面的甲方,或者说她的前男友不是黎铮砚,那么这碗云吞她宁愿倒掉,都绝对不会吃的。
虽然有践踏对方心意的嫌疑,但她绝不会把自己陷入任何有可能的隐患之中。
可是对于黎铮砚,又是另当别论了。
她和他十多岁就认识,从小就是经历过生死的人,直到初中被迫分开。
高中意外重逢,当了三年同窗。
对彼此的了解,早就超过了同学的程度。
大学谈了两年恋爱,因为现实原因分手。
他跟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是那种见了面就恨不得掐死对方的前任。
而这碗云吞,比起他说的关心邻居,楚孟箫更愿意认为,这只是他下意识养成的习惯。
软滑多汁的云吞落入嘴中,虾的鲜味、蟹籽的粒状齿感,混合着肉香和虾头汤底,几重滋味在这一只碗里,相融相汇。
这些年她赚的钱不少,山珍海味不是没吃过,国外也不乏珍馐佳肴,可那些食材再顶级,包装得再高档奢靡,也不是这碗云吞的味道。
这世界的某一角,这片土地上,有独属于她的烟火气息。
她擦掉眼中一闪而逝的泪光。
楚孟箫最后还是把碗洗了送回他家。
她站在他家门口,按了门铃,没过一会儿,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黎铮砚应该是洗过澡了,换上了一件灰黑色的浴袍,腰带松散地系着,领口微敞,隐约可见紧绷的胸肌。
不是没见过他穿浴袍的样子,好歹隔了四年,楚孟箫还是怔愣一瞬。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他的胸肌,忍不住在心里佩服起来,他家的健身房她是去过的,他这个样子,一看就知道这四年间没停止过锻炼,就是不知道,手感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好……
她很及时地止住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碗还给你,我已经洗好了。”她说。
黎铮砚手顿了顿,接过那只奶黄色的瓷碗,剑眉蹙着,闷闷地“嗯”了一声。
纤柔指尖传来男人手指的触感,有一瞬的酥麻。楚孟箫把提前准备好的一箱桂七芒拿出来:“我家里还有些芒果,送你当作谢礼。”
黎铮砚爱吃芒果,而且只吃这种有香气的桂七芒,刚好前段时间客户送礼,她家里就有一箱。
黎铮砚乜了眼那盒芒果,收回视线,温言细语:“谢谢,不过我不吃芒果。”
楚孟箫心里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要不是看在他们现在的关系尴尬,她一定会把这箱芒果扔到他脸上,并质问他,那读小学的时候,是谁整天跟她抢芒果吃?
她看向他,企图从他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但很可惜,在掩饰真实想法这一方面,黎铮砚可谓是专家级别的人物。
他姿态闲逸,语气平缓:“明天周末,楚总要是想谢我,就请我吃晚饭吧。”
楚孟箫暂时没开口应声。
黎铮砚并没催她开口,唇角带上浅浅的笑意,身姿随意地倚在门边,脑袋微微歪着,眼神不再是温文尔雅的,眼底含着一丝深沉与微弱的贪恋,不动声色凝视她光洁白皙的面庞。
她穿一件普通的丝质睡裙,带胸垫,到膝盖下方的位置,露出白瓷细滑的小腿,裙子略宽大,空荡荡地笼着,显得底下的人苗条婀娜,纤瘦腰肢不盈一握,卷发柔柔披在脖颈上。
楚孟箫收了收那箱芒果,语气没什么波澜:“可以。”
他给她煮云吞,她请他吃饭,正儿八经的人情来往,她如果拒绝,反而显得自己心里有鬼,倒不如大方敞亮。
他似乎毫不意外这个结果,勾勾嘴角,站直身体,温和的气质始终掺杂着那么点慵散。
“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转身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