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我心》酆頔

10、第九章

　　我站的太久说的太久所以我累了。而现在当我真正安定下来，坐在电脑前来写这篇文章，忽然想如同经历之多颠沛流离一样放声哭泣，那些被我积压在胸口太久不见天日的泪水，像一条条暗涌在我的体内波涛汹涌，宣告着我对生活的彻底溃败。
　　——沈珈珞

　　无论程司默怎么说，沈珈珞只不应声，流着泪拼命摇头。程司默急得直在她身边打转，最后是乔安将珈珞从地上扶起，说：“别问那么多了，你先走吧，我送她回家。”

　　程司默仍心有不甘，伸着脖子看向沈珈珞，嘴里念着“我跟你一起送吧”。乔安摁住了他：“算了，先这样吧，你又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回去碰到她父母，若是问起来，又要麻麻烦烦解释不清。”

　　说罢俯身向珈珞问道：“好一点了吗，可以自己骑车吗？”

　　泪水模糊的珈珞慌乱地拿手去抹脸，却不料眼泪如雨水般掉簌簌地掉落下来，弄到最后，看起来仿佛是她在赌气般轻抽耳光，眼里看到的只是一片五彩荧光，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程司默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纸巾放到珈珞手里，轻声说道：“我先走了，你哭够了就擦一擦让乔安送你回家吧。”停了一下，又犹豫地开口：“对不起，我本意不想惹你难过。不过现在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明天我再跟你解释吧。”

　　沈珈珞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到程司默就要松手离去，只能拼命地摇头。程司默看见她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身体抽搐地厉害，却仍然感觉到她的固执与坚持，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涌上心头。这时沈珈珞的手机响了，她却毫无接听的意思，只管低头哭泣。程司默无奈，从她的口袋里将手机掏出，看着屏幕上闪动着“爸爸”二字，不知该如何应对，便递给了乔安。

　　乔安略一思索，便接起了电话：“叔叔你好，我是乔安……对，我和珈珞排练节目稍晚了一点……我们这就回去，不用担心……”

　　挂掉电话，乔安走上前来将手机还给珈珞，低声道：“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我们先回家，不要让你父母担心。”沈珈珞手忙脚乱地拿纸巾将眼泪擦干，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就随乔安骑车离去。

　　程司默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沈珈珞和乔安离去的背影，回想刚才沈珈珞在自己身前低语的，仿佛是“对不起”三个字。

　　程司默感到无所适从，他所熟识的沈珈珞，可以在初来乍到时微笑着拒绝自己邀请她参加运动会短跑，可以在全班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长达半小时的演讲，可以面对自己有些挑衅的玩笑调侃时装作熟视无睹毫不在意，可以跟团支书做同桌看着自己对团支书穷追不舍而漠不关心……可他从未料想，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之下看见珈珞脆弱无助的一面，他慌神，着急，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却仍然觉得，这才是沈珈珞真实的一面，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的运气，可以在这样一个时刻与她分享心事，虽然他并不知道，沈珈珞是为何而哭。

　　乔安与沈珈珞一路无话，直到临近小区，才听见珈珞低低地开口：“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们。”乔安借路灯昏黄的灯光侧头看她，眼泪早已擦干，只是眼睛依然红红的，又回想起程司默见她掉泪时焦急的反应，轻叹了口气，最终只是说了一句：“我知道，别想那么多了，回家好好休息。”

　　珈珞洗过澡后坐在书桌前，摊开课本想复习功课，却心思全无。她索性抬起头来，手指抚上自己在窗上的倒影，心中似有万千波涛积压在胸口，久久不能散开。她与乔安说的是实话，她并非因程司默而哭，她把话说得如此难听，程司默再不高兴她也只会觉得愧疚；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一路走来，是如此辛苦难捱，所有的陪伴与扶持都似泡影幻化而去，而她终于疲惫倦怠，再也鼓不起勇气向前走，远方的风景触手难及，一刹那间伤心如潮水而至，辛苦筑起的坚硬心防轰然崩塌，她再也没有力气展露笑颜，情不自禁之下就这样将自己的心事让别人看了去。

　　想到这里，沈珈珞突然觉得羞愧难当，当下烦躁不已地将手抽回，赌气般拿出一套数学习题来做，脑袋却一团浆糊般思路全无。珈珞抬头看墙上的时钟，时间已近午夜，索性收拾起书本，起身去睡觉。

　　一夜睡得极沉，次日还是父亲来叫才醒过来。一看时间已晚，急急忙忙穿衣洗漱出了门去。Y中的走读生与住校生一样要参加晨跑，所以是极早的清晨，海边的天空才刚露出一点鱼肚白，路上行人全无，只有路灯仍散发着暗黄的灯光。或许是昨日哭得痛快，珈珞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见马路空旷，便放心地微眯了双眼骑车，感觉到海风拂上面庞，说不出的惬意舒服。

　　直到察觉身边有轻微的响动，沈珈珞才睁眼侧头看去，原来是乔安不知何时从后面赶了上来。乔安并不看她，眼睛盯着前方加快了速度：“碰到你，我就知道时间不早了。”

　　珈珞看着乔安，悄无声息地笑了。乔安对昨日之事只字不提，是顾及女孩子的骄傲与矜持，所以才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语气来，珈珞心知肚明。她知道，从此乔安便是可以信赖交付的朋友。

　　在接下来那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沈珈珞最难以忘怀的记忆，就是每早她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赶路，行至不远便会见乔安从后面赶来，口中还冒着呼呼的热气，沈珈珞紧张的神经便瞬间松懈下来，心下安定不已，暖意便一点点涌了上来。

　　后来的沈珈珞每每回忆及此，都觉得这是难能可贵的情谊，两个少年在尚未拂晓的夜色中赶路，乔安沉默而有力的陪伴，温暖了她孤单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