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死亡（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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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陈时深以为这只是一场小病毒，以如今的医学技术，不到一个月就应该可以结束。直到一个月后，病毒蔓延整个星际，死亡的人数成倍增，就连与他一起奋斗的德明都不幸感染，他才意识到这场病毒的可怕，人类是多么的渺小。
陈时深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躺在病床上朝他微笑的人，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甚至很难受。
德明还那么小，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陈记者。”
一道年迈的身影走到陈时深身旁，和他并肩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里面的人，来人正是德明的带教医生——福克纳医生。
“福克纳医生。”陈时深和他打了声招呼后问：“这个病毒，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福克纳是主攻这个病毒的医生，陈时深很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个想要的消息。
只可惜，福克纳露出痛苦的神色摇摇头说：“我们团队已经攻克这个病毒快两个月了，我们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狡猾的病毒。你知道这个病毒的病发原因吗？”
“嗯。”陈时深点头答：“德明和我说过。”
就在他进医院不久后的一天，他发现医护们对这个病毒并不是完全束手无策。他们能有效地抑制住病毒的发展，延缓病人的生命时长，这就代表他们知道这次病毒的病发原因。
想明白这件事后，陈时深立即去问德明，德明最开始也是支支吾吾，各种隐瞒，后来在陈时深的各种请求和保证下，他没扛住，说了出来。
在人类当年毁了蓝星，准备逃离其他星系时，蓝星就爆发过一场病毒。当时的死伤也很严重，不少人因为害怕，加速逃离蓝星，其中有不少感染的人为了能走，离开那片炼狱，直接隐瞒病情或者利用钱权跟着一起逃离。
等那群人成功抵达新的星系后，发现自身的病毒完全消失，于是离开的人越来越多，病毒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之后无数医学人员研究，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过了三百多年，当这个病毒重新爆发的时候，大家才知道这个病毒并没有结束，它隐藏在当年那群人的基因深处，一代又传了一代，甚至会传给之后的每一代。
而且这个病毒在病发之初，并没有什么很强烈的感觉，也很难检测出来，等到病发时，生命也就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但这些都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快两个月的时间，汇聚了全星际最顶级医生的团队，不仅没有研究出治疗的办法，就连为什么会突然唤醒，也找不出来原因。
福克纳继续说：“前两天，我向星际联盟申请，希望他们能给全星际的人类做基因检测，可是这个请求被拒绝了。”
“为什么？”陈时深不敢相信地反问。
福克纳看着自己的学生渐渐陷入睡眠，忍不住叹口气说：“权力与稳定。基因是人类的根本，也是人类延续的重要部分，如果人类知道这个病毒是基因有问题，会影响他们的下一代，甚至很多代，他们就不会再有生育和延续，同时对很多事情就变得无所谓。”
“在星际联盟统治人类的这三百多年里，早已有很多星球心生不满，因为他们叛逃联盟或者准备叛变联盟，导致星际上的局势近些年非常不稳。假如这件事一旦再报道出来，很多人会彻底没有了顾虑，开始肆意妄为，那个时候人类就真该走向灭亡了。”
“其实，说白了，人类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算咎由自取。人类的骨子里是野蛮自私，如果没有当年的任意妄为，岂会有今天的这种局面。”
福克纳说到最后，语气里只有愤然。他是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职责，可人性的冷漠与自私，总让他心寒。
与他相同，陈时深也时常走在生与死之间，见过无数次人性的善与恶。他会为每一次的善而感动，也会为每一次的恶而厌恨。
后来，他明白人性就是如此，有善有恶，他才会选择这个职业，坚持到现在。他想，福克纳应该也是如此。
“好了，陈记者，”俩人对着病房内的人沉默了很久，直到给明德测量生命体征的仪器进入平稳，福克纳才开口说：“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提到回去，陈时深心底忽然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他大脑还未作出反应，嘴先开口问：“福克纳医生，我能回我自己家一趟吗？”
这话一出，两人皆一愣。陈时深自己都没弄清楚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只是他的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和他说，让他回去一趟。
“想回就回吧！”福克纳答：“陈医生你也在医院陪我们驻扎一个多月了，该回去看看了，就是你在回去前，一定要把基因筛查的全部检测做一遍，以免出事。”
“好，多谢福克纳医生的提醒。”
得到福克纳的同意，陈时深先回休息室和艾瑞尔交接了一下工作，随后去做基因检测，等检测结果确认没事后，终于踏出那扇许久未出去过的大门。
*
此时正值皓月当空，天上的星星如以往一般不停地眨着眼睛，地上的街道却完全没有了从前的繁华。
陈时深开着车，行驶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上。两个月前，这条街道人山人海，车水马龙，这才不到六十天的时间，这条街变得空空荡荡，很少有行人的身影。
由于马路上的人车过于稀少，陈时深没一会儿就到了小区门口。通过门口的人脸认证后，他把车一路开进地下停车场，接着乘坐电梯上楼。
电梯抵达他所居住的楼层，电梯门刚打开，走廊的灯光随着亮起。他走出电梯，就看见自家门前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看清卫翊的那一秒，陈时深的心狠狠一跳，声音也跟着有些颤抖地喊道：“卫翊。”
听到思念至极的人的声音，卫翊猛地抬起头，快速站起身走到陈时深面前，一把将人揽进怀里说：“陈时深，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想得我都快疯了。”
陈时深本想推开卫翊的，但听到他那句“我好想你”之后，他抬到半空中的手顿了下，随即垂了下去。
“你怎么回来了？”
陈时深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卫翊，里面还夹杂几分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思念与温柔。
“当然是想你啦！”卫翊不假思索答：“陈老师，自从我回到战队，我每天都有在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啊？”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味道，让陈时深漂浮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也许是太过心安，陈时深一时失了理智，直接把心底的埋怨拿出来问：“既然想我，那为什么不联系我？”
问完他马上反应过来，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他只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而卫翊在听见这句话后，迅速接过话得寸进尺说：“陈时深，你这样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在想我啊！”
陈时深受不了这种直白的剖析，只好用其他方式打断这个话题。他在卫翊怀里挣扎道：“放开我。”
卫翊很懂见好就收，他松开手，陈时深立即从他怀里退出，往自家门口走去。
卫翊跟在他身后解释：“结束战斗后，我一直有再联系你，我给你打了那么多通视讯，你却一通也不接，我都快担心死你了。”
卫翊边说边调出全息屏，打开他和陈时深的星云对话框：“你看看，这几天我给你打了多少通视讯，你为什么一通也不接？”
陈时深打开门，往里走的同时调出全息屏。等打开星云后，消息如潮水般扑来，他这才想起医院为了防止有人乱发东西，引起不必要的舆论，直接将附近的星云网络屏蔽了。
“抱歉。”陈时深说：“医院屏蔽了星云的网络，我没收到你的消息。”
“哼。”卫翊冷哼一声，进屋顺手将门关上。
他环视了一圈屋子，发现所有的家具上都落了一层灰，他望着陈时深单薄的身子问：“陈时深，你做这个新闻多久了？而且，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陈时深忽略掉他后面的问题，回答他前面的问题说：“一个多月吧。”
“别做这个新闻了好不好？”卫翊走到屋中央，目光落在陈时深寻找东西的身影上道：“这个新闻太危险了，你别做了，我回去和我爸说一下，可以吗？”
“说什么闹腾话呢！”陈时深翻出角落里的行李箱，“这个新闻是我主动请缨来做的，我也已经做了一半了，你现在说让我不做就不做，我多亏啊！”
陈时深的语气里都是打趣的意味，但卫翊听出了里面的坚决。
“你真的非要做这个新闻吗？”卫翊还是有些不死心地追问。
陈时深把行李箱拖进房间，看着卫翊的眼睛认真说：“卫翊，这是我的职责。”
说完，陈时深拉开衣柜，开始收拾衣物，卫翊这才意识到不对。
他大步走进房间，抓住陈时深的手问：“你收拾衣服干嘛？”
陈时深抬眼对上他视线：“回医院做新闻，放开，我时间不多。”
卫翊烦躁地喊道：“我这么远回来，你就这样对我吗？你去医院了，我怎么办？”
“你回家啊！”陈时深用力挣开他的手，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
卫翊看着他不停的行为，颓然地靠着衣柜上说：“我回不去了，我为了回星鹰队，和家里闹翻了。”
陈时深收拾的手一顿，他沉默了半晌，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卫翊：“如果你没地方去的话，可以先住我这里。你身上星币还够不够，不够的话……”
“陈时深，你就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这个问题，陈时深没有回答，但他手上的动作，给出了他的回答。
卫翊从没有这么难过过，他不由想起那张照片，如果是乔源来劝陈时深，他会听吗？
这个问题像种子一样种在卫翊心中，慢慢生根发芽。等这颗种子在短暂的时间里长成参天大树后，他脑子一热，说道：“陈时深，我看见乔源了。”
陈时深停下手中的动作，震惊地仰视卫翊，扶着行李箱的手忍不住颤抖。
他发现自己在听见卫翊这番话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好奇，而是害怕。他害怕卫翊误会，害怕他问出那个他不想听见的问题。
“我……”陈时深想说些什么，但他张了张口，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看见的是一张照片。”卫翊垂下头，对上陈时深震惊的视线解释：“上面有你，我班长和乔源。你们能一起拍照，你应该就认识我班长，他叫穆尔。”
穆尔……陈时深已经有很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
他曾经是乔源的搭档，他也爱慕着乔源，但他也是他曾经的好友之一。陈时深还记得初见穆尔时，因为乔源的关系，他们互相讨厌，看不惯对方。
可随着后来的相处，他佩服穆尔的能力，穆尔欣赏他的果敢，他们成为很好的朋友。然而随着乔源的死亡，他的病情，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疏离。
“陈时深，你对我好，是因为我长得像乔源吗？”
卫翊的声音把陈时深从过去拉回，他无措地看着卫翊，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讨厌这个问题。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一个人蹲在地上，眼神里全是无助，另一人站靠在衣柜前，痛苦地注视地上的人。
过了很久，直到卫翊的耐心耗尽，他出声喊道：“陈时深……”
他刚开口，陈时深的智能机响起，他低头看了眼，上面显示是乔伊。
乔伊很少会在夜晚给他打电话，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心中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陈时深在卫翊地目光下接通乔伊的视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视讯里的乔伊说：
“小时，你在哪？我妈，我妈……快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死亡（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