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拒绝被挂路灯》司琴半夏

8、危险

　　“她说话可真喜欢嘲笑别人啊。”慕东看着费雷德翠卡踩着高跟鞋回到上议会的大楼，诚挚地感叹道。
　　伊莱哲叹了口气，这点难道不是早该清楚吗？
　　慕东背着手问道：“你有黑金市市长的联系方式吗？最好是私人的联系方式。”
　　伊莱哲眉心一紧却又骤然放松，他在刻意掩饰什么情绪：“通过官方联系方式也能接触到他。”
　　这无疑是隐晦的拒绝。
　　伊莱哲状似无意地问道：“为什么要找私人方式呢？”
　　慕东是知道了他和维克多曾经认识吗？
　　“人和人之间如果有一个桥梁的话，那么对话会更顺利。”慕东说着说着声音就忍不住放低了，他像是心虚一般地咳嗽两声，“你可别忘了我是什么人，我不过是新约市的临时市长。在别人看来十五天之后我就不是了，所以我的话基本没有多少价值。”
　　伊莱哲过稍微松了口气，他的眼神飘忽了一阵，脚步停了下来。
　　他看着慕东因为他停住而在前面一脸疑惑地等待他，伊莱哲叹了口气，然后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光屏。
　　他在光屏上点击了两下：“请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看来你也算得上是优秀的市长人选。”
　　之所以是算的上是因为慕东那飘忽的性格和他的性格有点冲突。
　　“请不要现在就判处自己死刑。”伊莱哲抿了抿嘴唇，终于确认把这条信息发送出去，“我已经通过私人方式和黑金市市长约了时间。如果他同意的话，那么将会在明天下午……不，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那就是今天下午和您进行对话沟通，所以请准备好说服他的理由。”
　　慕东笑着说：“原来你是认识黑金市市长的，早说嘛。有熟人就是好办事。”
　　伊莱哲看着光屏，冷冰冰地说：“在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经常打成一片。”
　　“唔，哪种打成一片？”慕东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嫌弃，配合地问。
　　“物理意义上的。”
　　“您好……”
　　“你是挨打的那个吗？”慕东感受到八卦的气息，眼睛一亮。
　　他的小助理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文人气质，看上去是那种头发乱了一根都要立刻整理不能拖一秒的洁癖。
　　这样的人满脸都写着“会挨打”三个字。
　　伊莱哲用奇特的眼神看着慕东：“当然是我赢了。”
　　“您好……”
　　“人不可貌相啊。”慕东啧啧称奇。
　　“您好，您就是新任市的新任市长慕东吧。”
　　慕东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耳朵足够好用的话，他大概会完全注意不到有人在说话。
　　他扭头看过去，发现说话的人扭捏地捏着自己的衣角，他的头低垂着，像是要用视线把自己的鞋尖点着火，偶尔意识到要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这才飞快地抬起头，和慕东的眼睛接触一瞬然后再次飘走。他的脚尖还偏向远离慕东的方向，像是一有不好，他就转身跑掉一样。
　　这个人有着白色齐肩短发的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睫毛很长，脸上的线条比较软，所以很难看出他的性别究竟是什么。
　　这个人看上去太乖，神态又那么可怜，就连伊莱哲看他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同情和怜悯，猜测他十有八九是被分配了苦活，应该是遇到了职场欺压。
　　人类之间的压迫怕是再过几百年也无法消失。
　　“我是弥尔市《神约报》的记者赛林。这一次来是想要采访您。那个……我们神约报想要就新约市临时市长屡次转正失败开启一个话题进行探索，所以您愿意接受我的采访吗……”赛林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近乎低不可闻，他后面似乎还说了点什么，但是即使是以慕东的耳力也听不清了。
　　难怪他一副会挨打的姿态。
　　在每个城市，市长有着近乎最高的统治权，只要慕东愿意，这位小记者甚至无法走出新约市。
　　慕东还没有什么反应，伊莱哲就觉得自己快要气得喘不上气了：“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弥尔市这是要决定新约市市长必然会失败吗？”
　　这种还没有开始尝试，就被人宣布放弃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伊莱哲的脸憋得通红，他一直以来如同精英的姿态瞬间一扫而空。他灰色的眼睛瞳孔放大，死死地锁定着赛林。
　　如果对方不是来自这个世界最具有权威性的报社的话，伊莱哲现在就想立刻把这个人丢出去。
　　赛林后退一步，生怕伊莱哲那握紧的拳头打在他的脸上。
　　慕东吹了一个流氓哨。
　　伊莱哲扭头瞪向慕东。
　　“别生气，心情不好就很难好好工作了。”慕东给伊莱哲顺顺后背。
　　伊莱哲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慕东本人都不生气，他更没有生气的必要了。
　　慕东清了清嗓子，然后整理了一下衣领：“是头条吗？”
　　赛林猛地抬起头看向慕东，他也不回避慕东的视线了，看上去有点像是傻乎乎的邻家弟弟。
　　他从一开始就没觉得慕东会同意，这种要求完全就是踩着新约市临时市长甚至是整个新约市的脸在翩翩起舞。
　　“这个……报道如果出来的话，那么肯定是头条。”赛林看了慕东一会，又低下头，“您毕竟是第一位，以后如果没什么爆点的话大概就不是了。”
　　“好，我同意了。”慕东双手插口袋，挺胸抬头说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已经认定你会死了吗？”伊莱哲还在想慕东和费雷德翠卡的赌约是不是在耍她玩。
　　“不，怎么会。”慕东抬起胳膊，胳膊搭在伊莱哲的肩膀上，“以为伟大的市长自然要有一位合格的史官记录光辉的言行举止，我看这位小记者骨骼清奇，能够描述出我十分之八的风采，就让他在一侧仰视我吧。”
　　伊莱哲躲了一下慕东的胳膊，没躲得开，听到慕东的话，他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哽在嗓子眼了。
　　胡说八道，又见胡说八道。
　　伊莱哲却莫名地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慕东胡说八道的时候还蛮靠谱的。
　　难道他已经被慕东玩坏了？

　　“过去的人和诡异的关系那么好吗？”伊莱哲和慕东在回市长办公室的途中，他忍不住问道。
　　赛林被隔绝在对话之外，降音力场。
　　“你知道我是来自于过去了？”
　　“市长先生，您根本没有掩饰。”
　　“咳，不好意思。”慕东羞涩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伊莱哲看到他的动作偏过头翻了个白眼，“你为什么会觉得人们和诡异的关系不好呢？”
　　伊莱哲早就发现了慕东似乎很擅长把问题抛回去，根据别人的问题认知来定制答案。
　　不过伊莱哲的身边实在是有太多这种个性的人了，他早就习惯了。而且这种话题如果要延伸的话，一天两天是聊不完的，简单地拓展一下自己的认知就好。
　　“因为诡异所带来的混乱和人类的秩序是相悖的。诡异的破坏力和人类无法控制它的特性让它们给人类社会带来了不少威胁。”伊莱哲把自己早就想好的答案说出来了，“人们不会喜欢对自己产生威胁并且无法掌控的东西的。”
　　“嗯，你说的没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诡异也是有它的规则的？只要规避这些规则就可以避免被卷入，运用得当你甚至可以利用诡异。”慕东摸了摸手里的蜡烛，继续说到，“就像是你们不去上厕所，就不会遇到洗手间里的诡异一样。这种事情都是可以规避的。刀刃会给人带来死亡，但是只要不把刀刃对准人类不就可以了吗？”
　　伊莱哲皱眉，就像是看到有人对他说把脑袋伸进老虎嘴里没事的，只要把老虎嘴撑开一样。说得轻巧，但是正常人总会觉得难受。不过他把原因归咎于几百年前的社会规则和现在不一样，他不能用现在的标准来去看过去的事情。
　　“你对诡异是怎么看的？”在伊莱哲想象着过去世界的样子的时候，慕东又开口问道。
　　伊莱哲思考了一会，他发现自己居然想不起来自己对诡异的态度是什么。
　　这种突如其来的问题就像是有人问他对空气的态度是什么一样。
　　“大概是不喜欢的吧，毕竟路灯带来的混乱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没有路灯规则的话，新约市大约会是一个不错的城市。”伊莱哲用自己的逻辑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慕东叹了口气：“诡异……其实有错的很难说是诡异。”
　　“真是特别的观点。”伊莱哲调整了一下坐姿，“过去的人的想法和你差不多吗？”
　　“我很想说是，但是实际上我的想法和绝大多数人都有点偏差。”慕东回忆着过去，露出了一个浅笑，“不过到最后，他们总是会赞同我的。”
　　伊莱哲瞥了慕东一眼。
　　这个人周身散发着一种宁和温暖的气息，但是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有一点危险。
　　伊莱哲第一次发现自己对慕东的过去产生了不少的好奇心。
　　有资格说出这种话的人寥寥无几，但是总是那种居于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