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拒绝被挂路灯》司琴半夏

7、崇高

　　“慕东？不，其实不需要担心。他是疯得最厉害的那个。”
　　弥尔市是以白色为主调的城市。
　　美丽的白色天堂内，高洁的音乐飘荡在整个城市之中。人们一不留神就会忽视这音乐，但是一不小心注意到的时候，那缥缈的曲调像是羽绒在耳朵里轻挠一样，勾得人痒痒。
　　弥尔市市长倪拉斯双手握着四角尖尖的十字架。不过它的形状虽然是十字，但是形状更像是简笔画中的星星。
　　这个房间装修华美，但是却不失未来感，仔细观察却会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略显压抑，观察细致的人会发现这个房间里没有反光的东西。
　　所以这里无法被镜中人观察到。
　　“在调查诡异这件事情上，我们愿意做出牺牲。毕竟这就是我们来到地球的目的。若非如此慕东怕是早就被你们杀死了吧。”来自外星的生命悠然说道。
　　“非常抱歉，让您知道了这些肮脏的事情。”倪拉斯的神色郁郁。
　　神不会耍心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看不透。
　　熟练掌握这方面技能的倪拉斯觉得自己脏透了。
　　倪拉斯经常为自己是人类这件事情感到发自内心的烦躁。
　　他是越是了解人类的历史越觉得人类这种反复犯下同一个错误的生命无药可救，只有借助外力才能保证基本的道德品质。
　　在外星统治的这几百年内，人类社会的进步肉眼可见。
　　倪拉斯相信外星人就是人类最合格的引导者。
　　他们缺乏人类的劣性，是高洁的圣者。
　　“既然如此，难道就不担心他可能会死掉吗？需要我操控一下新约市的投票结果吗？”倪拉斯的眼神变得深沉了起来。
　　“如果你能操控诡异的结果的话，那么我们就不需要慕东了。”那个声音笑了起来，“正如我所说，不必管他。他会自己走到命运面前的。”
　　倪拉斯低下头，
　　他稳固市长的位置的方式是可复制的，但是这也要对方配合，慕东一看就是不老实的人，他真的很难搞定对方。
　　不过这句话他说的的确没多少底气，但是他只是想要展示一下人类的能力。
　　只不过通过诡异而确定的结果是很难被操控的，不然星空教的光辉早就播撒在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上了。
　　神的话是绝对有道理的。
　　倪拉斯控制住自己不安的情绪。
　　但是等着连接断开之后，他沉思片刻，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力浅薄道德不足，有些事情他不亲眼确认一下真的无法安心。
　　他不会参与到慕东的事情中，但是他可以从旁观察，去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而且他无论做什么大概都是在神的预料之中，倪拉斯觉得自己只要保持自己谦卑的态度就好。
　　人类大概已经忘记了，几百年前人类是反对外星生命的。他们对这些怀有善意的外星生命，进行了极端而暴力的反抗，而且态度极其强硬，不接受中间色彩的存存在。
　　那时候的人思想太过于极端，坚定的认为这人类是这个星球唯一的统治者。
　　他们是不折不扣的人类至上主义者，不接受人类在这个星球上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环。
　　这和倪拉斯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谦卑——相矛盾。
　　所以倪拉斯对于当年的反抗军的评价很低。
　　尤其是那位反抗军的首领慕东。
　　倪拉斯咬起了那个星星样子的十字架，他借助外星科技的力量活了一百七十多年，他年幼时有不少人赞同慕东的观点，并且视他为精神领袖，而且线上和线下都有着他的影像记录。
　　那是慕东倾斜着坐在椅子上和人交谈的画面。他翘着二郎腿，胳膊肘靠在扶手上，手背支着下巴。他的头发并没有如同绝大多数人一样梳理好、把翘起的发角压下去，而是任由着它卷起一个较大的弧度。绝大多数头发是自来卷的人的发型随意散下来都会显得乱糟糟的，但是慕东没有，即使翘起来也恰到好处。
　　他的头发是黑色中带着一点栗色，眼睛则是深棕色。他虽然总是半眯着眼睛在笑，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是他的神态却很美，他坐在那里让人有一种忍不住向他倾诉的渴望。
　　这不是诡异的力量。
　　“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慕东看着镜头的方向问道。
　　倪拉斯幼时还有很多经历过慕东带领反抗外星生命的人存活着，他亲眼看到那些人在听完慕东说完这句话之后止不住地泪流，哭诉着自己的苦难。
　　但是外表再怎么温和宽容，都没有办法掩盖他的实质。
　　慕东是极端者中的极端者，他要的是杀死全部外星生命，人类的反抗正是在他被控制之后才渐渐衰弱并且消失的。
　　在被冻结的身体状况几百年后，他又被唤醒，成为了新约市的新临时市长。
　　慕东并非是那种激情澎湃的领导者——至少明面上不是这样，可是他煽动人心的能力在几百年前已然可见。
　　倪拉斯无意质疑神的决定，但是这给他带来了太多的不安定感。
　　新约市是不安而动荡的城市，慕东也是带来动荡的人。
　　无论是慕东被新约市的路灯杀死还是新约市被慕东所统治，都是对神不利的境地。
　　前者会让神失去控制诡异的重要拼图，而后者……
　　倪拉斯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新约市即将陷入的狂热。

　　“你再不出来，我都要宣布你被洗手间内的诡异杀死了。”看到慕东从洗手间里出来的费雷德翠卡停下了和伊莱哲的明争暗斗。
　　“谢谢您的担心，我很开心。这是你关心我的第一步，我们以后的关系会越来越好的。”慕东并没有因为费雷德翠卡近乎诅咒的话而生气，反而是费雷德翠卡被他的回答恶心到了。
　　慕东往伊莱哲的方向走了走，然而伊莱哲却皱眉向后退了一步。
　　慕东震惊而不可思议地看着伊莱哲：“你这是怎么了？”
　　“别过来。你上完厕所有消过毒吗？”伊莱哲的表情和他的外表一样严肃。
　　费雷德翠卡冷笑一声，她热衷于反驳伊莱哲的每一句话：“那样的出身还挑剔这些？真不知道是哪里学的坏毛病。”
　　伊莱哲一撇嘴，他出身再差劲也不用上厕所。
　　慕东心虚地看向一边：“那什么……洗手间里的水龙头打开全都是血了。洗了只会更糟糕。所以……”
　　这一次就连费雷德翠卡也向后退了一步。
　　伊莱哲在墙上一点，墙壁便弹出了一个洗手池。
　　这里已经不是洗手间了，所以这里的洗手池没有诡异，能够安心洗手。
　　伊莱哲在召唤出洗手台之后再次往边上推一退，一只手背在身后，而另一只手指向洗手台。
　　“这一次纯属是意外，我不是那么不爱干净的人。请相信你们的市长先生。”慕东一边洗手一边说道，他甚至在思考要不要洗一下之前被自己用手捻过的头发，但是想到伊莱哲这样会觉得他是那种不洗手就乱摸的肮脏人，他还是忍住了。
　　“非常感谢市长先生的配合。”伊莱哲皮笑肉不笑。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费雷德翠卡看了看时间，“希望慕市长能够尽早完成赌约，得到我的配合。”
　　费雷德翠卡就此准备离开。
　　作为这个城市的上议会长，需要她担心的事情太多了。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和我的秘书说。伊莱德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一切为了新约市。”慕东看着费雷德翠卡，抬高声音道。
　　听到这句话的费雷德翠卡停下了脚步，回头笑了起来。
　　她的眼神看上去就像是在嘲笑伊莱哲的时候那样，这其中的轻蔑无需直言。
　　片刻之后，她重复了一遍慕东的话：“一切为了新约市。”
　　费雷德翠卡回头，前进几步，又回头：“……临时市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