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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墨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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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系统有很多‘潜规则’一样的‘特权’,助我强取豪夺、完成任务。是这样吗?”
“是的。”
“那么,如果我现在要一个人自切拇指,你能在以后我需要的某个时候,让他康复如初么?”
阴黎如此问。
“……”
沉默半晌后,存生回答:“如果这是宿主的请求,那么,将其转化为任务特权也未尝不可。只要成功攻略十个角色的其中一个,在保留断指的情况下,未来便能够将其重接再生。”
这小说也是能写,一口气写了足足十人爱上女主。
阴黎随口一问:“哪一个角色?”
存生却不能进一步透露:“攻略那人成功后,自然会解禁该特权。”
阴黎知道存生,半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她不再问,也不急着知道答案,反正任务她一定会完成,届时十个人都攻略掉,权限自然可解。
阴黎屏退其他宫女,只扬声留下:“雪融。”
一旁静候吩咐的侍女回话:“奴婢在。”
“往后跟在本宫身边做事,本宫希望你知道,必须得去做什么,绝对不能做什么,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听懂了么?”
雪融沉默了几秒,答:“是。”
“这徘徊宫里全是生面孔,所以人人皆可能动机不纯、侍奉二主、葆有私心、身怀秘密。但本宫无所谓这些,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起一条忠诚的狗,本宫更想要一个聪明的人。”
阴黎淡淡一笑:“去把皇上赏的梅花匕取来。”
待雪融捧着锦盒而来,阴黎摩挲着葱管般的指甲,以食指在自己的虎口比划几下,轻声吩咐:“把你手上的拇指去了罢。”
雪融微微低头,像是不敢直视主子,也像是在心底消化着此道突然的命令。
阴黎却不想给她时间思考,聪明人心中应该早有定论:“右手的可以留着,还要干活,本宫只取左手,算是半废了你的武功。你若愿,等事成之时,本宫自会让你的手恢复自如,也重重有赏;你若不愿,便当今日并无此事,再把梅花匕送回去吧。”
初来乍到,还要想办法切换两种身份,为了任务方便,阴黎需要一个只做不说的好帮手。她欣赏雪融其人,却也看得出,雪融的手比一般女子粗糙,但不像务农的痕迹,更似习武。
这样身手的人在她宫里服侍当差,无论来意,早晚是个危害性命的祸端,理应除去。可阴黎又惜雪融是个妙人,做事挺合她的脾气。
思来想去,阴黎搞出了个折中的法子,只要雪融信任她、听话,她便也愿意兑换特权,保她平安。
只几个瞬息的功夫,雪融便将锦盒置于大腿之上,跪倒在地。
侍女的嗓音更沉了几分,却也字字笃定:“奴婢本就是娘娘的人,娘娘说什么,雪融都得听懂;娘娘的吩咐,雪融只管照做。奴婢须得如此做,也情愿如此做,没有其他道理。”
杜雪融起身跪坐,取出寒光闪闪的短剑,麻利干脆,手起刀落,断指坠下,血流如注。人额边也暴出数滴冷汗,簌簌而下,珠滴飞溅。
她颤声道:“拇指已去,请娘娘查看。”
……这还有什么可看,指头都滚到自己脚边了。
阴黎生性冷淡,对这些残忍的事没有同理心,况且也是她下的命令,关怀更显虚伪。
她只觉得满意,于是高位上的贵妃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来,灿烂,舒展,满室皆是荡漾的风情。
“三日后的辰时,你来这里请安陪同,本宫届时要出宫去。本宫会安排好出去的法子,你只需好好养伤,带着你的聪明来。清楚没?”
“清楚了……”
阴黎赞许地招呼:“来人!”
侍从鱼贯而入。阴黎戏瘾大发,迅速变了脸色,怒喝道:“马马虎虎、笨手笨脚,送个匕首来也能把手切了!你,收了这奴才的指头,跟匕首一同放回盒子,送到本宫寝帐去!”
宫婢们均吓得面色一变,但宫中秩序森严,没人敢露出异状,只管默默做事。
“本宫本就身虚体弱,方才转醒,这就见了血光……怎么,是怕本宫活太久了?!”阴黎不耐地挥挥手,“你们几个,扶她下去!叫花太医过来包扎,别让她血淋淋的碍眼!”
“是,娘娘。”
待事端平息,阴黎才顾得上搭理存生。
她默默把玩着甲片,在脑海中同人交待道:“指头我留好了,你答应了我的,先帮我存着,事成后再给人家恢复。”
存生眼见过无数纷杂的小世界,对眼前血腥的一幕理应习以为常、心如止水。但出于某种本能,他仍然不忍无端地给侍女带来伤害。于情于理,他最后都会答应阴黎。
阴黎得一干将,心情大好,连圣母心——圣父心的存生都看顺眼了几分。她正愉悦地品着茶,却听身前响起一道冷硬的男声:“茶水凉了,娘娘怎地还喝?”
无声无息间,阴黎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侍卫,玄色便装,发短近无,腰配利剑,脚蹬黑靴。
男人身体线条如烧红的铁,粗旷,凌厉,燥热,滚烫,眼睛却又是冷却的金属,生铁顽铜,情意不通。
他单膝跪地,低头行礼:“听闻娘娘大病一场,昊空心中忧虑,提前归来复命。”
嘴上说着忧虑,他英挺的面庞上却一丝表情也无。
存生介绍道:“第一个亮明身份的攻略对象,大内亲卫队统领昊空,年二十二。原主自两个月前册封贵妃,昊空便被王故禹安排近身保护。”
“‘第一个亮明身份的’?那便是还有隐藏身份也需要攻略的人了?”
如果除了明面里,还有暗处的攻略对象,那这攻略任务得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存生解释:“攻略对象总数十人。虽然前期部分对象的身份会被隐藏,但我也会竭尽全力帮助宿主,尽快揭晓身份。”
这才像话嘛。
阴黎收到差强人意的回答,思绪回转,面色复杂地盯着男人:“王故禹会放任这么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随便出入后宫?还待在他最宠爱的宫妃身边?”
“王故禹命令昊空每十日服用一次清心寡欲的丹药,维持不能行人道的状态。”存生的声音不太自在,“这就是昊空未曾净身,但仍能让皇帝放心的原因。”
阴黎:“……”
她面色更加复杂地盯着男人的某处,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昊空接触了原身两个月,认为她嚣张跋扈、恃宠而骄,只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他忠于王故禹,是帝王豢养的冷血死士,虽然对把自己安排在原身身边保护一事颇有微词,但绝对不会违抗王故禹的命令。”
绝对不会违抗么?——那么,他对待这位帝王心尖宠的红粉佳人,是否也会如侍奉君主一般忠诚?
阴黎笑了笑,梳理了下脑中残存的记忆,慢悠悠道:“起来吧,小空子。”
原身本就不喜王故禹安排专人盯着她的行踪,加上知晓昊空服了特殊药物,便故意折辱于他,用喊太监的方式呼来喝去。
昊空平静地领命起身,像是习惯了这种相处,又或是本身冷心冷清、极能忍耐,不会为一点女人家的坏脾气所动。
阴黎变本加厉,刻薄开口:“怎么,昊公公外出归来,还有闲工夫关心起本宫的茶水冷热了?”
“关心娘娘的安危,是昊空义不容辞的使命。”
“好一个义不容辞……还‘忧虑’,本宫看你是巴不得本宫死了算了!”
昊空立刻跪倒在地,动作看着卑躬屈膝,语调却没有分毫起伏:“娘娘息怒!昊空未能护娘娘身体康健,无能至极,实在罪该万死。”
他嘴里的套话如流水般倾泻,甚至比存生更像一个程序精良的AI系统。
阴黎却绽开了一抹笑来,站起了身。
女人走到昊空面前,伸手捏紧他的下巴,迫使他昂起头来,又飞快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踩在了刚刚她紧盯的某处。
饶是没有实际肉身的存生,看见此景,也不由得感同身受地倒吸了口冷气。
“嗯——”
突如其来的剧痛下,昊空双目暴涨,闷哼一声,身形却愣是忍着不动半分。
“你的确是罪该万死……”
倏尔,那脚上的力道却又变成了柔和些的碾磨,如泣似诉,万般缱绻。
昊空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对上一双的居高临下的凤眼,流盼宛转,又高不可攀。
跋扈的宫妃自成一篇矛盾的诗赋,似喜似忧、贵又媚俗,毫不掩饰地袒露着野性。
阴黎冷讽道:“君若思我成疾,自然死不足惜。”
……
十日已到,王故人依照兄长的吩咐,前来为昊统领送药。
说是丹药,不过是他用几种补品随意炼制的糖丸,没有一点药效,更别提抑制男人的功用。
王故禹的请求,身为臣弟,他不会拒绝。然而,作为天师府的道教弟子,面对昏庸帝王荒诞的要求,他也不会全然答应,助纣为虐地伤害一位大内高手。
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抑制冲动且不损害身体武功的丹药。他这位自私而愚蠢的兄长,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心安理得罢了。
药丸无效一事,他知会过昊空,昊空也默然应允,二人达成了某种不言自明的一致。昊空是个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必不会为胭脂俗粉烦扰。
又或者说,他王故人也非良善热血之辈,并不介意看到一出后宫妃子与大内统领之间的风流大戏。
——这摇摇欲坠的天下,要是再不大乱一场,才是真的民不聊生、热血尽凉。
王故人垂首盯着路边一颗小草,神情冷淡。抬眼欲行时,远处忽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袅婷绰绰,愈走愈近。
——那个见到他从不止步、他遇见也从不理会的惑帝妖妃,居然在将将擦肩而过时停下了脚步。
阴黎震惊地盯着眼前身穿靛蓝蟒袍的来人,反复问着存生:“他真的不姓周么?”
存生坚定地否认:“第二个亮明身份的攻略对象,王故禹的亲弟弟,硕王爷王故人,年二十五,祖姓便是王。”
可是,很像,真的很像,一样的高,白,黝黑瞳孔。眉宇间是浓密、纯稚、专注、呼之欲出,唇齿里是微厚、端正、丹朱、润泽。
同是上扬的丹凤眼,不同的是,那个热情外放,这个冷若寒霜,那个双眼皮,这个单眼皮,那个有情,这个无情。
再三确认,阴黎也还是想试问一句,王故人,或乃故人哉?
于是,王故人便见这位艳色天下重的皇嫂,对着他这个从无交集的小叔子,问出了一个奇怪的名字:
“……周辜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