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的替身小狗已上线》路侠

7、第 7 章

　　“不是。”伊安看着后视镜里萨缪尔还未褪去气愤的单纯的神情，“是因为恐惧。”

　　“啊？”萨缪尔大脑空白，这不是他期待的答案里的任何一个。

　　“对死亡的恐惧。”伊安说，“萨缪尔，你来自远星际，见过的虫族比那几个教官加起来还要多，你应该明白我的话。”
　　萨缪尔咬着嘴唇：“我以为……机甲师应该勇敢，否则，我也应该想办法留在首都星，留在月卫二的训练基地。”

　　阿佳妮和杜微尘的呼吸卡顿在半空，两人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听八卦，没想到却等来了萨缪尔一句仿佛指责的胡言乱语。
　　飞行器内陷入一阵静默。
　　杜微尘坐在副驾驶，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敢动，阿佳妮坐在主驾驶后方，眼珠乱转想要从后视镜看清伊安的表情。

　　“恐惧会让你勇敢的，然后战斗，或者逃跑。”伊安良久才打破寂静，他的声音平静而低沉，“但在恐惧之外，人还会想到很多事情、体会到很多情感。就比如说，今天那几位教官来让你在几天后加入他们的机甲师见习队伍，别去，因为我的理智告诉我，他们几个会搞丢你的小命。”

　　“教授，你当年见习期是在哪里度过的？说不定我可以去那里？”萨缪尔问。
　　伊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是军校出身，直接在深洋之穹接受了三个月的训练，接着就出战了。”

　　萨缪尔目瞪口呆。
　　正式机甲师的培训时长至少六年，过程中还有高达60%的淘汰率。

　　杜微尘在这时对他说：“首都星被重重防线包裹，足够安全，但前线战况持续焦灼，统计数据显示，前线星区培养机甲师的周期平均比中央星区短37%，如果你想要快速升职，就去前线挣军功。”
　　“比如里奥·洛夫莱斯少尉，”阿佳妮补充道，“他才19岁，比你还小三岁，已经有少尉军衔，获得总统授勋。”

　　遭受了一通世界观的洗礼后，萨缪尔痛定思痛，把那几位教官的邀请抛到九霄云外，登上军校论坛，开始研究学长学姐的前线经验贴——如何不那么容易死。

　　在飞行器自动导航路线的前方，一片广阔的银白色建筑群铺展在眼前，较低的建筑高度和几何形态的风格使它们看起来常规住宅与商业建筑差异颇大。
　　在其中的一块广场上，两尊人形金属巨物手执长剑，以单膝下跪的姿势面对面，长剑交错成X型，如同冷兵器时代比武的剑客。

　　它们是首都星上唯二的两台机甲，高度只在十米左右，出自半个世纪前的初代机甲战略提倡者汉斯·海德里安之手，被当做某种古董放置在虫族研究院和机甲研究院之间，标志着绵延数百年的虫族战争中人类的智慧与勇气。
　　在虫族研究院和机甲研究院附近，还坐落着太空战舰研究院、太空堡垒研究院等机构，共同组成联邦的太空军事防御研究基地。

　　首都星是联邦权力与意志汇集之处，太空军事防御研究基地坐落此处是为更好地获得政治和经济支持，因此设立在首都星地表的主要是各个研究设计和行政部门。
　　涉及工程制造的部分则如军校机甲训练场一样，被部署在外太空，以留出足够的施展空间，保证安全。

　　飞行器自动巡航，带着伊安等人降落到虫族研究院顶层的停机坪。

　　下到虫族研究院地下三层，他们今天要参观的是一场针对虫族的振波武器的验证性试验。
　　负责整个项目的林主任微笑着欢迎伊安等人的到来，把他们迎进观察室里，隔着屏幕观察试验过程。
　　前来参观的还有星舰设计、机甲设计等部门的研究者。

　　“我们这次设计的振波武器原理非常简单，通过发送特定频率的振波，引起虫族特殊结构的外壳共振，从而摧毁它们坚实的外壳，就像一阵不强的风也可以在相同的共振频率中摧毁一座坚固的大桥。”林主任说，
　　“这个点子很多年前就被提出，但在实际运用上一直受阻，一是难以确认何种频率可以影响虫族，二是以波型扩散的能量会无差别攻击所有障碍物，之前大家一直没办法确保这种武器只伤害虫族而不损伤我方星舰和机甲。”

　　人类之所以在虫族战争中使用机甲作战，是因为虫族这种可以在太空中自由穿梭的生物有着极为特殊的细胞结构和身体构造，依靠动能冲击、高温伤害、射线攻击的常规热武器对虫族效果极差。
　　以至于在虫族入侵人类星域的最初时间里，人类经历过一场长达三十年的丢盔弃甲的大溃败，防线一步步后撤至波江座，直到机甲这种在一定程度上回到了冷兵器时代的攻击方式出现。

　　不过，机甲只能进行单体战斗，如果真的能够研发出有效的对虫族群体攻击手段，未必不能缓解前线的焦灼战况。

　　林主任抬起手，请大家看向屏幕中的试验场。

　　试验场就在隔壁，空间开阔，最中央摆放着一台巨大的黑色仪器。
　　研发团队还没有为它裹上漂亮优雅的包材，各种线缆和指示灯暴露在外，闪闪发光。

　　而在仪器对面，依次放着三种不同大小的虫族残肢，最大的足有两米高，全部飘浮在半空中，向四周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冷气。
　　这说明试验场内正在模拟宇宙真空零重力环境同时，中央星区不允许活体虫族运输，被用来做试验的都是冷冻虫族尸块。

　　“但这次，我们有了办法。”林主任自信地说，“经过对上万虫族外壳的结构研究，我们找到了能够引发不同类型虫族外壳共振的计算公式，可以直接搭载进武器智能识别系统中，同时，我们在此基础上匹配了防御力场，防止振波效果伤及我方舰船。”

　　这时候，一位旁观的星舰设计师开口问道：“目前的星舰和机甲本身已有特定防护力场，林主任打算把新的防御力场加在什么地方？”
　　林主任礼貌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设计了多套方案，但最后选择什么方案，还需要和太空战舰研究院、机甲研究院的同僚们共同商议，这也是今天我请各位来的原因之一。除此以外……”

　　林主任按下一个案件，房间中的长桌桌面忽然打开，从下面缓缓浮上一件枪械装备，它的外形类似霰丨弹枪，旁边配备了几颗长而粗的弹药。
　　“我们尝试了把振波武器搭载到单兵装备上，”林主任的手搭在这把振波枪上，“这就是原型机，它可以射出搭载了振波发射器的子弹。”

　　另一位机甲设计师问：“林主任今天打算测试这把振波枪吗？自机甲战略诞生以来，人类已经很久没有用肉丨身直面虫族了，或许，博学多才的伊安教授对这种战斗方式感兴趣？毕竟伊安教授开不了机甲了，难免遗憾。”

　　这是嘲讽吧？
　　杜微尘斜着眼睛和阿佳妮交换眼神，他不太擅长分辨陌生人的情绪。

　　这就是嘲讽。
　　阿佳妮心里呵呵，萨缪尔则已经怒视对方。

　　伊安的表情却波澜不惊：“人类很少肉丨身直面虫族，但彼此之间的肉搏战依然屡见不鲜，戴维斯先生很向往吗？”

　　“哈哈，感谢二位的支持，”林主任在剑拔弩张的气氛积累起来之前赶紧打断。
　　有些机甲设计师就是心比天高，既看不起汗水淋漓的机甲师，更瞧不上搞机甲战斗理论的研究者。
　　可说实话，虽然伊安是个瘸子，但他真不觉得戴维斯这种坐了一辈子办公室的设计师能在前任机甲师的拳头底下活过三招。

　　“振波枪的效果尚不成熟，目前只对小型虫族有效，我们打算继续改进。现在，我想先和各位分享大型振波发射仪的效果。”

　　林主任开始指挥工作人员打开试验场里的振波仪和力场设备。
　　巨大的黑色仪器闪烁起了新的光点，观众的视野中没有出现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真空环境也不会传来声响。
　　只有检测仪器上的数值一波高过一波。

　　一分钟后，画面中小型号的虫族残肢忽然炸开，再大一号的残肢表面也出现了反常的波浪扭动。
　　林主任激动地握紧双拳：“这就是振波仪的显著效果，如果搭载到星舰上，我们还可以加大输出能量，这样对更大型的虫族也……”

　　“林主任，”杜微尘忽然开口，“我有一个问题，画面里的力场和墙壁震动也是振波仪的常规效果吗？”
　　“什么？”林主任愣了一下。

　　像是呼应杜微尘的话一样，屏幕画面里的淡蓝色力场又闪烁了一下。
　　林主任立刻招呼工作人员检查力场生成仪器的参数：“不是常规效果，可能是仪器错误，稍等我们调整一下。”

　　围观的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伊安的眉头却缓缓收紧，他垂着眼帘，目光落在面前的水杯上。
　　洁净透明的水面正晃出细密的波纹。

　　但观察室里没有风，也没有其他人触碰到伊安面前的桌子。
　　淡蓝色力场闪烁得更加厉害，悬浮在半空中的虫族残骸忽然往下坠了一截。

　　伊安转过头，看向分隔了观察室和试验场的雪白墙壁，下一刻，他瞳孔猛缩：“卧倒！”

　　“什……”离伊安最近的机甲设计师不耐烦地回首，不知道发伊安在说什么，就在这一瞬，一只硕大无朋的虫族螯肢穿破墙壁，直指他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