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菩萨之许一人偏爱》东君雪姬

116、第十四章 比剑

　　近半年的休整中，阿得提议的外伤时疫等药物在无痕山庄和药铺的通力协作之下开始陆续往外供应。其间，提供药方并教会铁蛋炼药的阿得见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又有阿舍姐姐坐镇主持，于是放心开始实现她的想法：以长安为中心四处踏访被乱兵肆虐过的村庄，救治受难百姓。
　　出发前，阿得被灌输了许多江湖经验并藏了不少防身暗器，她推拒所有陪同保护，坚持孤身一人往返长安，在众人慢慢习以为常之下练就出越发精湛高深的医术以及日渐坚定果敢的眼神。
　　她的身形依旧纤细单薄，却再也不会被人轻视为柔弱可欺。
　　冷氏兄妹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冷炎在石惊天的着意培养下开始独当一面，不仅担起统领山庄护院及影卫一职，还时常协助秦总管进行商队调派。
　　冷雨则奔波于山庄、精舍之间，与张管家打理各项采买事宜的银钱进出，安排各种药草药物的存放运送，无一处不细致妥帖。
　　石惊天与阿舍偶尔会一同外出，更多时候则是各自坐镇无痕山庄和苦竹精舍，或者聚在一起关注探讨各处战事，审阅暗线传来的消息。
　　一时间众人的生活忙碌又充实，有些成长与改变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沉淀。
　　初春二月来临，山坡上的枯草从严寒中苏醒，草丛缝隙间冒出点点的新绿。
　　为了赶在四月前抵达江南，一行五人于春寒料峭之际再次踏上了新的征程。
　　马蹄嘚嘚敲击地面，车轮轱辘辘地转动，马车在山道上不疾不徐地行驶。
　　阿得掀开车帘半靠在车门上，与驾车的冷雨以及一旁单骑随行的冷炎闲聊着，忽然间听到前方传来异样动静，齐齐望过去。
　　只见阿舍与石惊天策马齐头并行，两人之间的距离挨得极近，正兴致勃勃地以指代剑互相拆招，捏成剑诀的指尖翻飞成虚影，隐隐挟带几分凌厉之势，激荡身后的披风猎猎而舞。
　　见状，阿得忍不住抿嘴笑道：“难怪姐姐不愿陪我们坐在马车里，她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住，策马赶路都能玩出花招，我看也就石大哥肯这般陪她闹着玩了。”
　　“阿舍姑娘于正事上向来冷静自持，最是深明大义，平日里偶尔玩闹任性些也没什么。”
　　冷雨这段时间几乎日日与阿舍接触，对她的脾性愈发了解，心中的信服与敬重不断加深，此刻看着前方二人只觉有种别样的赏心悦目，不由得也笑道，“更何况，主人和阿舍姑娘此刻并非单纯闹着玩，应该是在试探彼此的实力。”
　　“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阿得微眯着眼仔细观望了片刻，回想起自家姐姐近年来突飞猛进越发精湛的剑术，若有所思道：“姐姐受损的经脉已于去年全然恢复，如今这情形，她多半已将师父传送的内力尽数融贯，达到了全盛状态，于是便想同石大哥较量一番。”
　　她二人正说着，前头拆招尚未分出胜负的两人忽然收了手，冷炎夹紧马腹上前，石惊天侧首说了一句什么，他点了点头便扬起马鞭，一骑绝尘而去。
　　马车上的两个姑娘正疑惑着，阿舍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冲她们笑道：“此处四周荒无人烟，冷炎先行去探路，今晚我们准备在外过夜。”
　　阿得和冷雨早已习惯野外露营，只是对眼下明明天色尚早却开始寻找夜宿之处的决定而感到有些奇怪，但也并无其他异议，一路随行之后惊喜地发现冷炎竟找到了一处山神庙宇，虽然残破狭小了些，却比以天地为床被要好许多。
　　用完晚膳，夕阳才渐渐落下，霞云满天，落日余晖柔和洒落。冷雨刚取了山泉倒入锅中，准备烧开给阿得待会煮茶备用，恰在此时哥哥冷炎快步走进来。
　　“阿得姑娘，小妹你们先别忙。主人与阿舍姑娘在外面正准备比剑，邀我们出去观看。”
　　向来镇静从容的冷炎少有地显露出几分兴奋之色，阿得虽不会武功，但听闻此说也跟着冷雨一同满怀期待地跑出去，生怕错过了这难得一见的比试。
　　开阔平野上，阿舍将红色长剑反背右臂之后，微仰着头不知在说什么，精致侧脸柔美如明珠生晕。
　　石惊天唇角噙笑低眉凝视她，银白剑鞘横卧在交错背负的手掌上，雪衣袖口轻轻拂过金色剑柄，端的是一副郎才女貌岁月静好的温馨画面。
　　听闻几道脚步声渐近，阿舍偏转头，见是阿得等人，嫣然一笑叮嘱道：“阿得你们来啦。待会若是觉着头晕，记得闭上眼或者背过身去。”
　　见阿得应下，她退后两步持剑拱手，清越语声满是笑意：“师兄，请多指教。”
　　石惊天剑眉微挑，抬手虚还了一礼，同样带着笑意回道：“师妹，无需客气。”
　　阿舍偶尔会随口喊他师兄，尤其是忍不住想调侃他的时候，但石惊天却几乎从未用其他称谓唤过她，这一声清润中莫名透出几分缱绻亲昵的“师妹”甫一出口就令阿舍险些怔了神。
　　好在阿舍一贯定力极佳，很快就回过神来，睨了他一眼径自背过身去，石惊天唇角微扬，也转身往外踏出几步。
　　“铮”的一道清鸣，相隔丈外有余，背对着彼此的两人仿佛心有灵犀，同时拔剑出鞘！
　　身形轻似灵燕的阿舍倏闪而至，长剑如流光飞虹直取石惊天右臂。
　　只听“玎”一声脆响，剑芒直直抵在银白剑刃上，石惊天手腕翻转，剑锋顺势横扫而出。
　　阿舍纤腰朝后一仰，足尖轻点宛如紫燕腾空而起，人落剑出破空斩下，“当”的一声两剑相斫，立时有点点火星飞洒。
　　不过转瞬，双方便已交手了数个回合，眼神交汇之际，皆是暗吃一惊。
　　阿舍没想到他竟能如此游刃有余地接住自己的快剑，石惊天则是真正见识到她出招的速度以及身法之轻灵，两人对彼此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同时也燃起了更深的斗志。
　　说时迟那时快，在旁观的三人眼中，他们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地又各自出招，一剑如寒江秋波凭空涌现，漫天而来；一剑如天外飞龙电光闪烁，划破山野，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白一紫两团人影来往纵横倏分倏和，剑光如白练不时破云飞射横空划过，随着一连串长剑相斫的叮当脆响，迸发出一闪而逝的炫目火花，无形之中激荡起的剑劲甚至逼得围观之人不得不连连后退避其锋芒。
　　“···我只知道主人与阿舍姑娘这些年来皆是修为大增，却没想到阿舍姑娘竟已能同主人相抗衡了。”
　　冷雨满眼错愕喃喃说道，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当年数次败于石惊天之手的阿舍。
　　冷炎同样咂舌不已，接口道：“还不止于此，如果当年师父面对的是现在的主人，恐怕不出二十招就会败在主人剑下。若主人与阿舍姑娘联手，极有可能在二十招之内胜过石头大师。”
　　这话一出，连阿得都不由感到震惊。
　　饶是她再如何不懂武功也能看得出来，眼前无疑是两个上乘剑术高手之间的交锋，这样的气势和威力余波她也只偶尔在石头和尚震怒出手时感受过。
　　原来她家阿舍姐姐和石大哥的武功已经精进到可与师父相媲美的境界了吗？
　　且不提阿得与冷氏兄妹如何惊愕不已，阿舍此刻是越战越兴奋，眼中仿佛燃有一簇火焰。她天生好武喜剑，悟性又高，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时日内就领悟出‘重影’秘法，可惜当年略有小成之时为救石头师父强行催动最高一层伤了经脉，之后又专注于养伤及融贯内力，以致近年来竟一直没有机会全力施展。今日终于能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大功告成的‘重影’忍不住开始蓄势待发。
　　石惊天也是打得兴起，可谓痛快淋漓。他自幼天资聪颖，又有母亲悉心指导，于武学一道上向来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在得到父亲的指点并融合了一股深厚内力之后更是日进千里，如果此时他再对上全盛时期的石头和尚，即便无法取胜也可从容而退，可以说当下几乎无人能与他匹敌。
　　没想到，以往明显不敌他的阿舍如今竟不露丝毫的败迹，反而颇有种愈战愈勇的势头，这着实令他高兴之余又有些惊讶感慨，甚至隐隐期待着揭晓彼此实力的高下之分，是以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战。
　　“锵”地一声长剑再次相击，紫白两道身影骤然分开飘落于平野，堪堪落地时剑光又起。
　　一袭紫衣幻化出道道虚影，那是犹如枝头繁花瞬间绽放的璀璨流光，放眼望去，天上地下、云里风里俱是她惊鸿般灵动飘逸的身形。
　　极美的身法，极妙的剑招，紫色灵燕挟着寒芒顷刻逼近，将那道孤傲如雪中松柏的颀长身形层层淹没，连一片白色衣角都找不见。
　　在场几人从未见过此种匪夷所思的剑法，不由面色微变，内力浅薄到近乎无有的阿得更感一阵晕眩，在冷雨伸手过来替她捂眼的同时飞快阖上了眼眸。
　　与此同时，一道裹着炽阳焰火般灼热的银白剑气破空而出，横贯天地直冲云霄，凌厉地撕破了重重包围。
　　只听一片兵刃交击声叮当乱响，劲风骤歇，漫天剑光瞬间散去。
　　四下静默无声，阿得试探着睁开眼。
　　入目之处便是衣袂飘飘的两人翩然而立，泛着点点寒芒的剑尖险险贴近各自喉间，竟是同时指住对方的要害，分不出谁胜谁负。
　　晚风轻拂，暮霭悄起，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