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废池乔木（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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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歧山岭。
高泉已经独自折而向西南。念桥进山半日，见了溪水便欢天喜地洗了易容。
轩然小心提醒：“万一被人看到……”
念桥满不在乎甩水：“放心！睿亲王他们才不敢进来！”
像是江湖上的禁忌。
落歧山是瞳魅的所在，不知何时隐于此间。瞳族与影魅族，像是神话般的存在，但是历届帝王却都不敢轻视。瞳族有天生的重瞳，直望人心。更有灵者，一双眼睛能看穿人生，预言未来，断言生死，世人谓之妖瞳。而影魅族者能幻化万物，随意模仿不同人形态体貌。
谣传当年帝祖推翻夏国统治时，便是借由瞳魅两族相助，探听情报，平定天下。
然而那一役后瞳魅两族族中精英多半折损，元气大伤，自此不复辉煌。二族族长向帝祖请命隐居落歧山，自此不问世事。帝祖感二族忠义，准奏，手书诏命，划落歧山周百里为界，后世子孙不得入落歧山扰两族隐居。
据传后世曾有武王拥兵，强入落歧山岭，并未遭到任何抵御。然而半月之后，无一生还。惟武王一人醒于落歧山岭入口，梦中所见，莫能名也。
然而偶尔也有渔樵路人，误入落歧，然而并无异样，出山后向众人描述所见，如若梦境，各人所见皆不相同，莫辨真假。
像一个神话。
谣传瞳魅两族能辨杀气，心有图谋者莫能入山。
念桥擦干了脸，又来拖轩然：“洗掉啦~难看死了……”
轩然拗不过，叹气卸了易容。
“别再胡闹，现在没了易容，更要小心。若是真有他们的人，我们一点别的法子都没有。”
“知道……”念桥自知理亏，讷讷低了头去，“师傅说过这里很安全的……而且……而且……太难看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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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遍野。
念桥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轩然失笑，寻了溪边地方休息，准备生火安置。
念桥没了强敌环伺，啃了两口干粮肉干，眼睛又骨碌碌乱转起来。轩然微微紧张：“念桥……”
“呵呵……”
“你……又想些什么东西？”
念桥收了口粮，起身：“不好吃！这个时候山里的果子是最好吃的时候~我去给你摘~你等着我啊！”
轩然连忙起身来拦：“天就要黑了，这个时候乱走太危险。而且山里果树本就不多，一路上也没见几棵。”
念桥叹气：“是你没见到，一路上我们经过很多果树的，早知道就先摘些留来吃~”你日日练功，哪里顾得上出来捡果子，又怎么会认识？抬眼看到轩然依然一脸不放心，摆手笑道，“放心~我在流云阁也总出来摘野果吃的，比你熟的多~我不远走，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轩然犹豫半晌，道：“那有事情就要叫我。我燃了火等你。太阳落山前要回来。”
“嗯！”念桥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怎么这么多话~放心~！等我回来，不许来找啊！”说话间钻进东边树林，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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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然一个人捡了枯枝，生了火架好。
念桥不多时便在林间嬉笑跑回，怀里捧了零散几个水果。
“还真快啊——”轩然起身来迎，还未说话，念桥扔了水果，抓起轩然：“快走快走！我看到有个小女孩儿跑过去了！”
“小女孩？”轩然被她牵着站起身来，回手去提包裹，“这深山——难道是瞳魅？”
念桥深深看他一眼，笑道：“聪明了嘛！——不知道！哎呀总之去看！！”
二人向北追了一段时间，天色缓缓暗了。
念桥脚步渐渐慢了，喘得厉害。
轩然关切扶住，伸手度过真气，皱眉：“没好好练功？内力这么差……”
念桥面上一红，讷讷：“怎……怎么没有啊……”
二人脚步放缓，轩然折了松枝点燃照明。
又走一阵，眼前渐阔，隐隐能有水声，却看不到从何处而来。
念桥要了火把晃晃，指了右边：“那边有个山洞……”眼里忽然就有了喜意，“那里！她跑进洞里去了！！”
话音未落一阵风般追去，轩然连忙跟上，然而念桥三转两转，便在洞里不见了踪影。
“念桥？”轩然一人举了火把迟疑，不知该往哪边。
真是，又乱跑……
轩然叹口气，无力。只得打起精神，沉息用内力去辨她脚步。
周围静谧一片。
忽然有一声尖叫：“轩然！！”立刻折断。
轩然纵身而起，急掠向声音来处，提气高声道：“我在！怎么了！！”
洞穴深处远远有念桥声音传来，却是闷闷的，像是哀求：“我不是来杀瞳族……没有……放手……没有……”
陡然又是一声尖叫。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
安静得近乎死寂。
瞳族！？
轩然心里一沉，用尽力气飞掠，火把在洞壁映出跳动的光。
“念桥！念桥！！”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们来此并无恶意！瞳族的前辈请手下留情！！”
然而一切都是静的。
再无声息。
洞穴屈伸，轩然向着念桥方才声音的方向跑了一阵，岔路繁复，要去的方向偏偏没有道路。轩然赶了一阵，竟感觉渐渐被带离了原路。情急之下只能提声叫道：“念桥！念桥！！”期待着能再有什么答复。
然而整个洞穴一片安静。
念桥像是消失了。
“念桥……苏念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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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边。
暮色四合。
念桥抱了满满一捧野果，急急跑回。
糟糕糟糕！采得开心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
想着，忽然又咬了唇角偷偷笑了：他一定等急了罢？
想到轩然想走却又不敢走，留在火边急得团团乱转的样子，念桥的笑意渐渐晕染开来。
不知道……他着急时……会是什么样子……
近了。
念桥压了笑，摆出认错神情，探身走出，怯怯：“我回来了……”
然而面前空地上，空无一人。
只有一堆火，兀自毕剥烧着。
火边，几个刚摘下的水果，凌乱地滚了一地。
“……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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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
黑色洞壁冰冷潮湿，支着尖锐棱角，像在无声嘲讽。
念桥……
轩然凭了方才所认方位，急切走着。然而明明应该近了，偏偏又没了道路，硬生生拐得远了。这般绕了几次，已然失了方向。
该死……
轩然心急如焚，只觉手心里密密渗出冷汗来。
能杀死整个军队的瞳魅，要是……要是……
他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该死！
轩然猛地转向念桥方向，剑身狠狠击上岩壁，竟是灌了全力。
铁石相交，有琤然的火花。厚重的岩壁卸去了轩然全部的力道。
然而坚硬的岩面上却只有浅浅的一道痕迹。
没用的。
便是轩然，此时也不由有些心慌，退了两步，闭眼强迫自己镇定。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既然是迷宫，就总会有出口。
再睁开的眼却是澄澈明亮。剑身微微泛出光芒，缓缓在岩壁拖出指示的符号。
那就用最笨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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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边。
念桥到处寻了，然而寂寂山林，没有一人答复。
只有她自己的声音远远传出，在山间一下一下地荡着。
“轩然——”
“轩然……”
到底跑哪里去了……
念桥走近火堆，跌坐在地。
说好不许来找的。居然不听话……
以前自己和哥哥在后山就有过这样的乌龙。说好在哪里等着，结果后来自己忍不住就跑去找，然后小临渊回来更找不到自己，于是愈找愈乱，漫山遍野都能听见她大声哭叫临渊的名字。
结果被师傅发现，抓回去狠狠修理一顿。
笨蛋……
念桥望了一堆野果发愣。
辛辛苦苦拿回来，他却连见都见不到……
然而心里却是渐渐地慌起来。
“你再不回来……我就也去找你……”念桥对了火光赌气，自言自语，“居然连包裹一起拿走……崎连洞拿的火引还在你那里……看你走丢怎么办……
“我才不去找你……”
夜幕一点一点降下来，带了潮湿的寒意。
念桥抱膝向火光缩了缩，瘦小的背影在火光里单薄得像个孩子。
“再不回来……要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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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内。
忽地一晃，火把终于灭了。
轩然阖眼，沉沉叹了口气。
像是没有尽头。
如果没错，走了这么远，现在应该已经是在落歧山某处支脉的山腹中了。他们走了半日才堪堪绕过两处小山，尚未找到主峰。如果洞穴是在山脉，怕一时是真的走不出了。
轩然撕下衣角包住手指，抬手按住洞壁。
既然看不到，就用手摸。沿着一边走总能走出去。
他生怕念桥会有不测，走路也是飞快。手上一疼，竟擦上突起岩角，险些割破布条。
麻烦……
轩然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废池乔木（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