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胡马窥江（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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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送你们一程，”许久，又是高泉先开口，“走罢。”
念桥颇有些依依不舍，于是只能用着不远将来的重逢安慰自己，强颜欢笑。
轩然却是满不在乎，顶了陌生面孔，依旧与高泉谈笑风生。
“事成再见，定与你喝个痛快！”轩然朗笑。
高泉狠狠拍了他的肩膀：“好！！到时候我再给你和念桥……”
“高前辈！”
“呃……？”高泉诧异，回眼看到念桥一脸紧张，懒懒笑笑，“——接风~”
被耍了。
念桥勒马，气鼓。偏不好反驳。
闷声又行一程，山路渐窄。
“过了这个山坳，我便走了。”高泉笑笑，“你们两个要小心。”
念桥默默点头，不讲话。
拐出山口，眼前渐渐开阔。
高泉叹气：“不送……”话音忽然一顿，有异样的惊讶。
轩然方想回头顺了他目光看去，忽听高泉低声：“别动！”随即高声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两个小心！我老赵看着你兄弟俩长大，真是舍不得！唉……”
轩然立刻顺了话道：“赵叔放心，我和弟弟一到家乡，立刻会给您来信。还望勿念。”
说话间远远听到马蹄声渐近。轩然假作刚刚听到，诧异回头。
沈昌明高头黑马，微微皱了眉头。
身后八九个黑衣，离得近的向高泉他们喝了一声：“让开山口！别在这里碍事！”
高泉化的本就是年老面容，闻言躬身笑笑，提了马缰让道：“众位爷请。”
沈昌明漠然眼底忽然有难以察觉的光芒一闪而逝，策马先行。
走过身旁忽然看向高泉，漫不经心般淡淡道：“老兄哪里人，这乡音听着倒熟。”
高泉笑笑：“四海为家，还哪里记得乡音……”话语间不胜萧索。
“如此……”沈昌明点头，“怪不得，附近百里，从来没见过老兄——”
话音未落忽然出手，银亮短刃直向高泉逼来！
“小心有毒！”轩然立刻出声提醒，忘尘剑出，瞬间斩杀离得最近的一个黑衣。念桥一提马缰，冲入战阵，陌水过处，扬起一溜血光。
然而沈昌明的短刃并没有伤到高泉。他刚刚出手，高泉却已不见了。
“结阵！！”沈昌明左手一按马鞍，腾空而起，右手短刃却直斩向马腹之下。
高泉的身影一晃，从马腹另一侧穿出，风清出鞘，利落划断沈昌明坐骑喉管。“啧啧，眼神倒好。”
他常与苏剑南一同切磋武学，刀法剑术样样在行。此时风清在手，如虎添翼。他此行出来，本是为了瞧瞧风清擂台的热闹，不在伤人，才只缠了一道九链索就一路南下。
沈昌明天蚕丝线一时难以配齐，缚龙九阵无法用出，未免束手束脚。于是心中怒意更胜。右手短刃既出便再不留情。
高泉却懒得和他缠斗。
于是一个打一个逃，惊险异常。
黑衣翻身下马，瞬间七人结阵。念桥心里先是一冷，本能地畏惧起来。然而看了一会儿，只觉黑衣闪遁间颇为笨拙，破绽百出。于是试着出手，流云快剑用出，一名黑衣闪避不及，立时划破右肩。
念桥方一出剑便有奇效，心下又惊又喜，围了黑衣左突右攻，兴奋异常。
其实宁玉虽然武艺不强，但是轻功已然可臻一流。他搜罗来的各家轻功心法本已上乘，寻来的师傅更是人中翘楚，若不是对他许诺的珍馐美酒馋涎欲滴，也不会传了他另一套独特内功心法。念桥与宁玉练招多日，轻功身法也渐渐越练越快，虽然去与一流高手缠斗仍有不足，但是修罗场的黑衣连五部尚未划入，自是挡不了念桥此时快攻。
然而七人结阵仍是威力倍增，念桥划上几剑总打不到要害，于是一面缠斗一面凝思出剑方位。
高泉只向这边瞥了一眼，懒懒道：“守摇光。”
林家避难之时高泉早想过今后会再遇修罗场众人，于是早已对轩然临渊细细分析过那几日见过的修罗场阵势，苦想对策。此时听见高泉所讲，轩然踏上一步，挥剑击向站在摇光星位的黑衣。那黑衣挥刀砍出，风势凌厉，竟是七人中第一的好手。其余六人立刻以摇光为轴，向轩然包来。
然而轩然已经高泉指点多日，此时立刻看出他刀中破绽，微一侧身让开刀势，向右半步，长剑横掠向他颈项。那黑衣万料不到他不退反进，右手在外，忙翻身跃开，然而却挡了围来六名黑衣攻势，缓得一缓，轩然已经抢了摇光位站定。
黑衣阵势一滞，立刻又以方才摇光位黑衣为轴结阵。轩然抢先一步，几剑逼开黑衣，复又踏住轴心。
如此几番，众黑衣手忙脚乱。沈昌明暗暗心急，反身来攻，然而高泉立刻出言相讽，起剑拦住他攻势。
沈昌明今日在汴梁被睿亲王痛骂一顿，勒令他亲自巡查各城搜寻线索。他堂堂暗杀王座，偏偏要做这些苦力，心中一口怨气无处发泄。无怪乎当年领命之时，四大王座纷纷出城忙事，只余他一人糊里糊涂领了命令。
他轻简起见只带了随行队伍里的几个黑衣，而不愿让地部刺客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没想到此时还未到望洲，却被几个从未见过的家伙逼得手忙脚乱，兼之竟要破了修罗场北斗阵法，沈昌明既急且怒，狠下杀手。
高泉连连倒退，向了那边喝道：“臭小子你再不杀人老子跟你玩命！还有你！从背后攻！！背后都是空门！从正面逞什么英雄！！”说话间手却不停，灵巧越过一匹黑马，挡了沈昌明短刃。短刃过处，带起一蓬血雾，那马长嘶一声，流出的血忽然变了暗褐色，挣扎几下，便缓缓委顿在地。
“乖乖，这什么毒？”高泉躲了两下，忽然反身，风清剑出，以快制快，猛攻向沈昌明。
沈昌明略微一怔，短刃立刻扬起，招招抢攻，心口怒气尽情发泄。然而方拆了七招，高泉拦了他的短刃，忽然翻身跃起，又再逃开。
沈昌明打得兴起，却忽然没了对手，心口一滞，怒喝一声重又攻上。高泉左躲右闪，向了轩然怒道：“还要多久！我留着他给你练招呢！！”
念桥提着剑匆匆忙忙跑来：“来了来了！别急嘛~”
沈昌明瞥去，黑衣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废物！！
沈昌明心中暗骂。如今的修罗场，都他妈的在干什么！
他本就擅刺杀而不擅近搏，思虑再三终于打算撤退。
然而高泉忽然跃开，眼里似笑非笑。沈昌明立时警觉，轩然忘尘轻巧插来，琤琤几剑接过短刃。
手下败将。
沈昌明微微冷笑，忽然想起缚龙不能再用，怒火攻心，突然收了短刃，翻身跃去捡了一柄长刀在手。轩然跟上，沈昌明挥刀横冲直打，用的竟是大开大阖的修罗场招式。
轩然挡了几剑，偶尔看出破绽还能反攻。
念桥守在场外嬉笑，见沈昌明某招用老便立时出手，专抢他无力防御之处出剑。
高泉远远看了一会儿，微微笑笑，似乎很是满意。忽然叫道：“他下一招划你左腿！”
话音未落沈昌明果然挥刀砍向轩然左腿，然而轩然已有防备，忘尘立起向左封住，若是沈昌明继续用招，便是将自己的胳膊送到剑刃上去。
沈昌明招式被他喊破，哼了一声，忽然又再变招，高泉远远看着，似乎颇为有趣，嘿嘿笑了道：“打他右肩~”
念桥轩然两柄长剑立刻指向沈昌明右肩。沈昌明此式本是举刀上撩，然后借势跃开，然而两柄剑前后夹攻，眼看右肩不保，只得沉肩左掠，卸了来势。
那边高泉却似乎很是享受，远远眯眼看了，左一句右一句叫出沈昌明纰漏之处，看着他手忙脚乱开心不已。
沈昌明既急且怒，心中暗叫倒霉。他地部刺客，何时要和人这样正面缠斗，何况缚龙不在，对手又以三对一，真是占尽下风！
这样想着，一着不慎，竟险些被念桥刺中左腿。沈昌明抬足踏住念桥陌水长剑，左手反撩，扣向念桥脖颈，右手长刀横封轩然进攻。
忽然背心一凉。
高泉执了风清剑顶在沈昌明后心，嘿嘿笑道：“果然是喜欢冒险的家伙，不知道我早就不在方才的地方了么？”
沈昌明紧紧闭了眼，一脸怒气：“要杀便杀，少废话！”
高泉点点头，道：“这一剑，是替被你折辱的柳少侠刺的。”手起剑落，一剑刺穿沈昌明胸口。
沈昌明闷哼一声，咬紧了牙一声不吭。
高泉缓缓抽出剑来，复又抬起：“这一剑——”
沈昌明忽然冷笑，喃喃：“早知道就该杀了他……”
“杀了谁？”念桥眼里一冷。
沈昌明抬头，眼里有奇异讥讽的笑：“柳临渊……我应该对他用食心蛊——”他默不作声笑笑，否则也不至于被他逃脱，在亲王面前犯下如此大错。
高泉微微皱了眉头，扫了念桥一眼。
那丫头不会被他骗了吧！？
念桥皱了眉头，不说话。
高泉手起剑落：想拦也让你拦不住！
琤。
完了。高泉只有这一个想法。
念桥的陌水静静挡在高泉剑前。摇了摇头。
高泉立刻开口：“我说小三子你不能这么心软啊！他欺负柳少侠不是一次两次了……”
念桥摇了摇头，固执：“以德报德，不论怎样，他确实没有对柳少侠下狠手。”好在没有忘了脸上易容，低低压了嗓子。
高泉无奈，转向轩然：“我……说……”
不说了。臭小子！一脸“念桥你想怎么办我就怎么办”的表情……
高泉狠狠缩手，扔了沈昌明在地，出手点了他十三处大穴，又在黑衣身上搜了绳子，紧紧捆住。
沈昌明胸口伤口汩汩流出血来。
念桥看不过，拿了伤药给他涂上，简单包扎好。起身时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转复又蹲下身去，笑意盈盈：“赵伯伯~你说这样好不好？柳少侠远在西荒，我们哥俩儿不若绑了他，亲自去与柳少侠对证。若他说的是真的呢，就放了他，若他是骗人的呢~就一刀杀了他！”
沈昌明闭了眼，给她个不理不睬。
高泉怔怔：又搞什么花样……
于是看了念桥神色小心应道：“这样……自然是好……但是既然对柳少侠下过手，显然是亲王的重要人物，我们一路带着他，会不会有所不便……”
念桥做模做样地想了想，点头道：“也有道理……”说话间站起身来，仿佛不胜惋惜，“那我们还是赶快去京城找他罢！”
“去”和“京城”之间，有一刹那的停顿。
沈昌明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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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的身影远了。
隐隐听见最为矮小的少年对了姓赵的老者道：“赵伯伯你跟我们一起走罢，既然被他发现，总不能留在这里等……”
沈昌明叹了口气，微微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些的位置。
倒霉……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胡马窥江（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