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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探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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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游泳池里被强迫签订了“不平等条约”,但实际上加迪尔的心里对诺伊尔产生了不小的警惕和抵触——他觉得对方就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在欺负自己,或者说是神经太大条了,以至于感受不到别人的拒绝。
介于诺伊尔一直展现的都是情商还算高的形象,加迪尔认为对方就是在蓄意欺负自己罢了。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诺伊尔都表现得异常友好,又让加迪尔感到糊涂了。好像在得到了“我不会躲着你”的承诺后,诺伊尔就心满意足了起来,不再对加迪尔动手动脚或者是吓唬他,每天都积极陪练、积极陪散步、积极陪遛狗、积极陪说话、积极陪打游戏……乃至是积极地帮他给顺手系鞋带。
因为射门滑倒而坐在地上、看着他像一只大熊熊一样自然而然地拿起自己的一只脚帮忙系上鞋带的时候,加迪尔是迷茫的。
“好啦!”
诺伊尔的手很大,但是打蝴蝶结这样的细致活却做得很好。高大的门将高高兴兴地歪着头欣赏了一下自己系好的蝴蝶结,温柔地吧加迪尔给捞了起来拍拍灰。
小漂亮抿了抿嘴唇悄悄看他,感觉自己真是不懂诺伊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心里又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的鞋带系到另一只脚上去呢。”
他轻声说。
诺伊尔一愣,低头看他,却只看到了加迪尔不安颤抖的睫毛,心肠顿时一软,不由得揉了揉他的耳朵:“怎么会呀,都说了喜欢你了。——不要躲着我,你看,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加迪尔感觉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在诺伊尔灿烂的笑容下,他还是迷迷瞪瞪地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在很多时候,他确实会对诺伊尔产生一种深切的感激和依赖,比如对方在门线前不断超神发挥、化腐朽为神奇的时候,又比如说有一次他站在训练用的比较高的海绵台上差点一脚栽下去,结果诺伊尔轻轻松松就接住他的时候。
以及在赛场上疼得天昏地暗、眼睛都睁不开,但感觉到被对方捞起来放到颤抖着的火热大腿上,还亲吻了一下额头,抖着声音说“乖,加迪尔,没事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场边……”
是的,加迪尔很不幸地又一次受伤了。小组赛第二场面对荷兰队的时候,对面非常深刻地吸取了葡萄牙队的教训,使用了朴素而简单的二对一盯防法卡死了加迪尔的位置,而在比赛愈演愈烈、肢体冲突不断的下半场,大胆突破的加迪尔品尝到了积极进取的疼痛和苦涩——他被一个人卡住位置,另一个人转身的时候肘击到了大概是锁骨到胸口附近的位置,疼得天旋地转地倒了下去。
场边嘘声骂声尖叫声和神经病的叫好与大笑混杂在一起,加迪尔耳朵旁一阵轰鸣倒在场地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旋转,等到最初的剧烈疼痛缓过去两秒的时候,他咳嗽出了一口血。
这下事情就有点恐怖了。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替补席上的球员们全部脸色惨白地站了起来,格策看起来像是想往场上扑,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勒夫大吼大叫着拦住了他,把他扔给了三个助教,自己也焦灼极了地挥手指挥场边的人都快点应急,一边垫着脚在边缘往里面望和大喊询问情况。
队医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初步检查确定肋骨估计是没断后他稍微松了口气,但是加迪尔这个样子万一有心脏或者是别的内脏受伤就完蛋了,他们不能冒险——再说了,肋骨到底断没断也还得拍片才能知道。场边的工作人员匆匆忙忙戴着歪歪扭扭的帽子套着黄背心就举着一个小担架上来。队长拉姆大吼着让围在这里的人都散开,赶紧让加迪尔被抬下去。
加迪尔感觉自己还有意识,又好像没有。他只是太疼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往他的胸口捅上一刀,可他怎么能不呼吸呢?于是就只好在疼痛中颤抖。眼皮可能充血了,所以世界是猩红色的,他呆呆地躺着,任由自己一颠一颠地被抬下了场。
再次醒的时候,他已经是在医院里了,低头一看胸口正缠着绷带。加迪尔困扰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又没有外伤为什么要缠这个,接着扭头才发现了格策正趴在他的床边睡觉,皱着眉头、脸上挂着泪水,看起来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加迪尔不由得抬起手来轻轻摸了一下对方的脸颊。格策瞬间醒了,眼睛还通红的,就惊喜地来抓加迪尔的手:“你醒了!——”
小漂亮虚弱地笑了笑,任由对方把狂喜的泪水和亲吻落在他的手上。格策碎碎叨叨地告诉他肘击他的人被红牌罚下场了,克罗斯替补他登场,罗伊斯又换下了穆勒……
“大家都很担心你,但是我毕竟是最了解情况的,所以我就跟过来了。”
“快回去吧,马里奥,等着和别人一起再来看我,不要让教练为难。”加迪尔轻声说,温柔地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颊,没有戳穿格策肯定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大发脾气才让人破例把他单独带出基地留在医院的。
“反正我又上不了场。”
格策沮丧地嘟哝着,但到底还是乖乖地听加迪尔的话,依依不舍地去叫工作人员和医生进来,自己被带走了。
加迪尔的伤势不重又不轻,说是不轻,是因为他断了一根肋骨、伤到了软组织;说是不重,又是因为万幸球员不靠肋骨吃饭,能长好就行,这比肩膀受伤、腿部膝盖脚踝乃至脚趾骨折都要好太多了,尽管受罪,好歹不影响职业生涯。
只是剩下的一场小组赛和最起码两轮淘汰赛,加迪尔都肯定要报废了。如果运气好加上队友们给力的话,他也许可以在决赛的时候坐在场边看一下比赛,这就是全部了。
换言之,欧洲杯总共一个月,刚踢了10天,他就要最少休息三周……
加迪尔的欧洲杯提前结束了。
忽如其来的伤病让他自己也陷入了长久的迷惘中去,躺在床上呆呆地从深夜一直看到天光破晓,才终于在金色的阳光中平静又迷茫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得疗养一段时间的伤病,所以有点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他终于迟钝地想起来自己其实是有手机这种东西的了,工作人员早就把他的包裹和箱子收拾过来了,加迪尔费了点力气按到床头的铃,请护士帮他把手机给找了出来。
共46个未接电话和182条短信让他的脑壳跳动了一下。
但这好歹是一件可以做的事情,加迪尔大大地松了口气,开始集中注意力回复电话与短信,一遍遍地告诉人们他现在觉得好多了,情况如何,欧洲杯报废,谢谢他们的关心,他会快点好起来……
国家队的队友们当然也发了很多,他们大概害怕打扰到他,基本都没打电话,而是发的短信,有些人话很多,像穆勒一个人就给他发了五十几条未读消息,从生气到担心到叮嘱到给他看自己是怎么照顾斑比的全都有,加迪尔看了又是暖心又是头疼,仿佛听到了对方正在自己旁边碎碎念似的。
大伙的关心大同小异,加迪尔都回了一遍之后就准备睡觉了。但手机屏刚锁上就又亮了起来——他翻过身来一看,原来是罗伊斯拨来的电话。
加迪尔惊讶地接起来:“马口,现在是——”
“是训练时间,我知道。”那边传来罗伊斯气喘吁吁的声音,“训练刚开始,我看到你给我回了短信,加迪尔。我太想和你说话了,所以就假装上厕所稍微等几分钟——你好点了吗?还疼吗?一个人无不无聊,在那边有没有人好好照顾你——”
“马口,马口。”加迪尔不得不哭笑不得地打断他:“我很好的,我是在医院,又不是被流放了,三助和几个队医都在这边,你别担心呀。”
“我怎么能不担心呀?”
罗伊斯悲伤的声音传过来,充满了心疼:“我们baby受了这么大委屈,自己一个人躺在医院里,我怎么能不担心呀?”
加迪尔不由得脸庞微微发热了,他揉了一下眼睛,轻声说道:“没关系的,也许,也许等到决赛的时候,我能去场边看呢。”
“……我们会进的。等到站在颁奖台上,我会举着你的球衣……不,不要,你到时候得好了,然后自己来举,知道吗?”
小漂亮隔着屏幕笑了起来,笨笨地点了点头。
因为昨天下午比赛、受伤,晚上醒了之后就一夜没睡着的缘故,加迪尔白天睡得异常疲倦昏沉。等到傍晚时候他再一睁眼,巨大的惊喜(惊吓)发生了——
同样是红着一双眼睛、面容憔悴的莱万多夫斯基竟然也出现在了他的床边。
加迪尔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闭上后又睁开试试,发现波兰人还在。
莱万疲倦又温柔地扯了个笑容,伸出手摸了摸加迪尔的脸颊,轻声说:“嘿,是我,真的。”
“你……”
“我们住的酒店就在这附近,我自己出来的,也没人管。”莱万轻声说着,帮加迪尔垫了一下枕头方便他坐好,又给他递上了温水,然后继续这么安静地凝视着加迪尔。
小漂亮着才想到自从欧洲杯开始的那两天莱万总给他打电话,后来又再也没有过了。波兰队在第一场平局第二场获胜的情况下,预估可以作为小组第一出线,也许这是对方能松快一点赶来看他的原因。
“天都黑了,你来很久了吗?你好像很累呀,lewy,我没事的,快回去休息吧。”
加迪尔自己是个病号,倒还忙着关心起别人来了。莱万叹息着去一下又一下地摸他的头发,眼神里全是复杂的情绪:“没等很久,乖,我陪你一会儿吧。有什么想吃的吗?要不要看电视?”
加迪尔都是摇头,波兰人也不勉强,还是扶着他躺下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加迪尔的肩膀哄他睡觉。小漂亮偷偷看他,总觉得莱万和平时不太一样——他对加迪尔的关心和担忧显然是无法掩饰的,但是又好像有种别扭在里面。
“你不高兴吗,lewy?”
“看看你疼得,我怎么能高兴。”
波兰人叹了口气,他没法向加迪尔表述自己昨天看直播的时候目睹他满脸不正常潮红地倒在那里咳出两口血来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是真的一天一夜没睡,今天问到了病房在哪就偷偷溜出来的,在这里坐了四个小时都觉得像是弹指一挥间,看着加迪尔,就满心是疼痛。
他不知道对方的心口有多疼,但他宁愿这是疼在自己身上算了。莱万不喜欢看到加迪尔受伤,这会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无意义和愤怒感,并格外痛恨自己当时并不在场上,否则他能揍掉那个荷兰人的牙。
是的,他不在。身处两个国家队就像是身处两个世界似的,他付出再多努力去经营的关系,好像都没有“同胞”在国家队里随便相处就好上的那么简单亲密。托马斯·穆勒和加迪尔有多少交集?他们一年相处的时间大概还没有莱万和加迪尔一个月在一起的时间长,但是对方却可以肆无忌惮、大大咧咧地拍拍床让加迪尔一起睡,而他只是一个看望队友都会被别人诧异询问“你去探望德国人干嘛”的波兰人。
“没事的,加迪尔,快睡吧。”
可他什么都没说,甚至还笑了起来,轻轻刮了刮加迪尔的鼻子,俯身吻了吻柔软金发下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