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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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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斗之前,有一件事要向阁下确认。”
“嗯?”
“即使知道我最终会将神之心交付于你,阁下也要与我一战吗?”
“哈,不错的问题。”
远郊外,灵矩关。将所有遗迹守卫和丘丘人都清除干净,一片足够二人扑腾的战斗场空了出来。达达利亚一边哼着歌,一边检查着四周,不时射爆几只史莱姆火药桶,看藏在草丛里的史莱姆被烫得到处乱蹦,乐此不疲。
火光映着青年的呆毛,睫毛,嘴巴。无一不是张扬而上翘的样子。神采飞扬。
“女皇大人的命令是绝对的。但既然任务能够完成,我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也不算出格。”
达达利亚说着,向身后一甩弓箭——他转身看向钟离,扬起自信的笑容:“而争斗,便是我最喜欢的事情。”
“看来,阁下心心念念的‘拯救’与‘争斗’,并不冲突。”钟离意味深长。
“当然不冲突,我又不打算杀了你。”
开口便是如此狂妄的话语,但达达利亚毫无自觉。即使知道对方就是摩拉克斯本尊,他仍然没有半分退却和畏惧,只有兴奋。
“说实话吧,想要救你,这个想法其实挺莫名其妙的。毕竟我看你现在好好的,四肢健全头脑清醒,并不是需要我出手相救的样子。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想不通,也不打算深究。我现在想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达达利亚说着,手中已然多出一把水刃。流畅的刀身,纤薄的刀刃,由至柔之水凝结而成的至锋利之武器,全身都如流水般粼粼闪烁:
“和我比试吧,摩拉克斯。也许,不需要通过女士,我现在便可以取走你的神之心。”
见达达利亚心意已决,钟离也抬起手,五指慢慢握拢幻化于掌心的岩枪,古铜色的流光一闪而逝:
“——自大。”钟离言道。
“哈哈,是自信——!”
达达利亚大笑一声,握紧水刃,箭步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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啁啾声迟,流水声止。灵矩关一时万籁俱静,唯有元素力相互碰撞发出的激鸣回荡在山谷之中,压制一切生机。
岩枪质感厚重,每每挥动便会卷起巨风,仿佛要与天地万物发出共鸣。那是常人不可能挥动的武器,但在摩拉克斯掌中却灵活自如,似乎比短剑还要来得轻快。
上挑下刺,左右格挡,长枪与水刃相拼,仿若蛇鹰缠斗。由元素力凝结而成的水刃正如流水本身,每每与岩枪碰撞,水花便溅得飞起,激荡,烈日下翻舞,又随风飘散。一时间,二人步伐所及,满是被镀上金光的水元素颗粒。
达达利亚不断挑起各种刁钻的角度发起攻势,若是常人早已吃中几招,可摩拉克斯却无半分吃力之意。他甚至只用一手持枪,另一只手背在身后,长枪如蛇般尾于虎口与手肘处,时进时退,就此阻挡住达达利亚的全部招式。
突刺,上挑,劈砍,那些带着无比的锐气和杀意的攻势,在摩拉克斯的枪下都变成了绕指清风,就此消弭。
“打了这么久,就只有这点程度吗?”摩拉克斯看向达达利亚,轻笑道:“差不多,也该腻了吧。”
“哈,挑衅可是没用的,先生!”
达达利亚说着,忽然一扬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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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达利亚将水刃丢了出去。
水刃被青年掷到半空,由水凝作的武器就此消散,继而化作无数细密的飞针。达达利亚可以自如地操控水元素,化作一切他见过的,使过的武器,无论是刀剑还是法器,甚至是暗器都可以——这件事钟离隐隐有着印象。
他一把收拢岩枪,正打算凝聚岩元素于身边——
【——、…?】
突如其来的既视感打断了钟离的动作。
漫天飞散的水元素,凝聚而成的飞针,和置身于其中的青年。这一幕说是眼熟都有些轻挑,钟离确信自己曾不只一次地经历这样的场面。
【呃——哈啊……】
若只是熟稔也就罢了,可这股心痛又是怎么回事?
心痛,真正的心痛。巴巴托斯的契约正在生效,可回忆的芽愈是向高空伸展,疼痛的根便愈要深植于心。钟离的表情凝固了片刻,再次回过神时,飞针已如雨幕般落入眼帘,一时间只有水光漫天。
他确信自己见过这一幕。很多次。很多次。
只是来不及了。
达达利亚呆住了,他也没想到钟离会完全不作防御,硬生生接下自己的这一招。青年一时有些迟疑,掌心水刃将凝未凝,可下一秒便见钟离已然回神,抡起岩枪,屈身向下,原本伸平的手臂向内折起。
而后,猛地挥出。
瞬间,巨大的枪挟着岩之元素力,横扫出巨大的破势之圆。金光所及之处共鸣不止,如虎啸般逼退了全部的飞针。
被吹散的飞针逼向达达利亚的同时,又被岩元素包裹,溶解,最终化作了温润的水元素颗粒,星点着落到了青年的身边,没有伤他分毫。
钟离起身,抡枪,枪尾抵地,抬头。
他看向达达利亚,眼中的金光渐渐散去。
——狂喜如浪潮涤荡四肢百骸,达达利亚深吸一口气,感到眼角都在跟着呼吸抽动。这就是璃月的帝君,七神之中的武神吗?化守为攻并不意外,刚刚那一记横扫也并不罕见。达达利亚同样用枪,也会以自身为圆心,扫出巨大的浪圈——但他知道自己远远无法做到像钟离这样,至少现在不行。
平稳,迅捷,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那是真正的圆,突刺之圆,破势之圆。如果没有成百上千次的锤炼,怎会做出这样完美的反击?
“这样看来,我也要更认真一点了!”达达利亚笑着,握紧挂在一旁的面具:“接下来,可不再只是玩玩了……”
“等一下、”钟离忽然伸出手,想要拦下达达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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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咳。”
达达利亚伸出拇指,揩去唇边的血,又抹去鼻血,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钟离,笑了。
“真痛快。”青年靠坐在灵矩关的遗迹残垣边上,笑嘻嘻地,全然不顾自己被对方打得如此狼狈:“哈哈,好久没这么痛快地比试过了。又学到了不少,真是难得。”
“阁下也进步很快,从一味地进攻猛打,到现在的攻守兼备。令人惊喜。”
摩拉克斯说着,蹲下身来,掏出手帕。
他帮达达利亚擦去血污,皱眉:“可曾受重伤?”
“没有吧?虽然刚刚被你打到肋骨的时候是有点疼,但你又替我分担了一部分疼痛,也就那样吧。”达达利亚说着,也不避讳摩拉克斯的亲昵动作,只摸向自己的肋骨:“不过你看起来倒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啊?甚至还有力气照顾我,真让人不爽。”
摩拉克斯没有说话,依旧替达达利亚擦着脸。
“你都完全不痛的吗?”达达利亚皱眉,盯着摩拉克斯肋骨的位置:“因为是石头人?所以没感觉?”
摩拉克斯的手一停。
“此身虽为金石天成,但感觉仍是有的,”摩拉克斯收起手帕,将达达利亚从地上拽起来:“只是不比凡人那般强烈,所以姑且可以忍耐。”
“哈,既然这种战斗对岩神先生来说不痛不痒,那我们就继续吧!”达达利亚大笑一声,摸向自己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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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邪眼即将启动的瞬间,达达利亚愣住了。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眼眶溢出来,流到苹果肌,流到下颌骨。同眼泪一样的轨迹,却比眼泪更加粘稠,滚烫,带着诅咒与死亡的气息——
鲜血的气息,与胸口被长刃穿透的幻痛,让达达利亚一时间动弹不得。
深渊的恶意,天空岛的恶意,天理的恶意。
名为命运的神祇轻笑着,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将已然停滞于此的时针往复拨动——
将命运的钟摆,向反方向推了一下。
【原来是你破坏了规则。原来是你预知了剧目。】
【原来是你忤逆了天理。原来是你践踏了神座。】
——既然这么想要拯救,不妨分担他现在的伤痛吧。
——既然这么喜爱争斗,不妨与他厮杀直到永远吧。
——既然命运已然扭曲,不妨就此破碎,燃烧,毁灭吧。
“呃、唔……哈、”
达达利亚呕出一口血,踉跄着跪倒在地。
在意识消散之前,他看到钟离正朝自己跑过来。
【我会倒转时光。我会扭转万象。】
【我会让至今发生在提瓦特之上的所有的扭曲,】
【——所有的诅咒,疯狂,毁灭与死亡加诸于你的灵魂之上。】
他向他伸出手——可是太迟了——
【此即轮回。】
【更新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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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钟离试图将瘫倒在地的达达利亚扶起,但青年无法回应他的动作,只身边抽出单手,一把按住住胸口的位置,五指蜷曲,抓紧——达达利亚大口呼吸,汗珠顺着脸颊向下流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濒临窒息。
胸口,心脏的位置?心脏怎么了?钟离用力扒开达达利亚的手,还未等完全触到对方的胸膛,便感到了过于浓厚的水之元素力附着于青年的胸前,不断地向他的体内渗去。
是元素力失控了?
“呜……呃、”
达达利亚无力地扒拉开钟离的手,一个猛子扎到对方的身上,咬住肩膀——是完全下意识的动作,就像是在此之前已经做过无数次那样,无关爱与缠绵,仅仅是因为不想喊出声和哭出声,仅仅是想要守住自己身为战士的尊严。
千百次的疼痛叠加在灵魂深处,连应对措施都变得流利起来。达达利亚咬着钟离的肩膀,浑身颤抖,呜呜咽咽,那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忍痛的小兽。
如果达达利亚还清醒,会发现这样其实叫出声来还要丢人。
“……失礼了。”
钟离抱紧达达利亚,一拍他的后背。只安抚片刻,他将对方从自己的身上扒下来,看向青年勉强睁开的,一片涣散的双眸,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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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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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此段不发】
青年的身体烫得不正常,唯有胸口一处冰凉刺骨。那寒冷就像是局部坏死,而坏死的位置正是他的心脏——怎会如此?心脏病?至冬国的执行官,以一敌百的武斗家又怎会有心脏方面的疾病,钟离很快否认了这方面的猜想,不得不向更离谱的方向思考。
达达利亚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会去救你的。
救我……天空岛……
天空岛……天理……
胸口……贯穿胸口……
……诅咒?
“唔、咳啊,”
达达利亚猛地松开嘴巴,血顺着他的鼻子他的嘴巴流下来,落在他们二人的中间——好在元素力稍微驱散了一些,青年勉勉强强地睁开眼,睁开被鲜血染得深红一片的左眼,恍恍惚惚地看向钟离。
他一把握住钟离贴在自己胸前的手。握住手腕,发狠发抖地握了一下,然后——
“哈……”达达利亚笑了,汗水落到他的睫毛上又滑到他的眼睛里,这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会去救——等等我……”
钟离皱起眉,他不知道达达利亚现在意识还算不算得清醒,但看对方这幅狼狈的模样,大概还是处于混乱的状态吧。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保持这样的想法?还是说,去救自己的这个想法,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随口胡诌,而是真真正正地烙印在青年灵魂之中,是即使□□被摧残至此,也无法毁灭分毫的执念?
至冬国的青年之于璃月国的神明的,执念?
达达利亚头一歪,靠倒在钟离胸前。
最后的水元素随着岩元素的共鸣缓缓驱散,达达利亚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起来。钟离想要从青年的胸前把手抽出来,但达达利亚还保持着握住自己手腕的姿势,握着,不放开,也不松手。
就这么挣扎了片刻,二人一同扑倒在地面。
达达利亚顺势躺倒在钟离的身上,闭着眼。说是躺也不恰当,他们二人的身材差不多,达达利亚更像是整个人扑住了钟离,却还是紧紧抓着对方的手,就像是怕二人分开——又像是已经被如此分开了太多次。
“烙印在灵魂上的,贯穿胸口的诅咒……”
“天空岛……吗?”
“是……诅咒的长枪……?”
钟离喃喃自语。
他怀抱着躺在自己身上的达达利亚,无意识地安抚着对方的后背,捋顺对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他摸着达达利亚的头发,透过森林看向天空。这个方向是看不到天空岛的,但是他知道,天理会通过诸神,透过神之眼,监视地面的一举一动。
“……是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吗?”
钟离低声道。灵矩关万籁俱静,连声鸟鸣都没有,没有人回答他,也不会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扑在钟离身上的达达利亚已经昏了过去,但呼吸还算平稳,看起来算是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要怎样才能想起被封锁的记忆?
还是等着达达利亚醒来,再做打算……?
达达利亚忽然抱紧了钟离,向对方的颈边蹭了蹭。一定是无意识的,清醒的青年绝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样撒娇般的举动——钟离笃定地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了解达达利亚。
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非常可怕的,触及到天理的禁忌的事情,但他们都忘记了。
不,应该说,达达利亚正在逐渐想起,但自己却完全忘记了。
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真的好吗?
这真的是,可以让达达利亚比钟离先一步想起的记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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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官大人,那个……”
债务处理人沙威尴尬地看向达达利亚,不知所措。
他本来在灵矩关的愚人众领地处巡逻,走着走着便看到执行官大人正衣衫不整地靠坐在树边,眼神迷离,满脸通红,却偏偏一脸的愤懑和不爽地揉着眉心——
那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沙威低下了头,想把怀疑压下心底,却又实在好奇,一时间欲言又止,只好张嘴——
“哦,是被岩龙蜥撞树上了。”达达利亚倒是爽快,他气呼呼地一指身后,骂骂咧咧的:“璃月的岩龙蜥怎么那么大!”
“呃。是,是?”债务处理人不由得愣住,回忆了一下:“是……挺大的?”
“是啊!草,那么大。”达达利亚一揉脑袋, “幸好你来了。”
“幸好?呃?……呃,谢谢执行官的信任…?”沙威一擦脸边的汗。
达达利亚没说话。
片刻,达达利亚又低声地,轻声地,小声地,骂了一句:
“草,这不是……要完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