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71、现实（十二）

　　然而成西荣的注视让裴丧从心底觉得不安。来到这个星球后，裴丧谨慎小心，很少产生剧烈情绪波动，然而在剧情里，他因为这个人屡次破例。

　　在“车祸现场”里留下讯息尚能解释，可在“EYE”里以身涉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自己宁愿跟上位者搏命也不愿按照张诺的方法杀了这人完成任务？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乌龙笼罩，模糊了两人的表情，广场陷入了一片寂静。

　　“裴丧，你……”

　　“你想知道什么？”裴丧抬起头，打断对方的话语，“直说吧，我不会撒谎的。”

　　成西荣目光微黯，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认识‘裴野’这个人吗？”

　　裴丧心下一突，对上成西荣审视的目光：“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的？”

　　“看来你认识。”成西荣若有所思。

　　裴丧面无表情道：“不，我以前只见过他一面，不算认识。”

　　成西荣：“那现在呢？”

　　裴丧抬眸：“认识。”

　　成西荣思忖片刻，又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裴丧没好气：“你问我，我倒是想问你呢。”

　　成西荣的声音低沉：“那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裴丧忍不住：“你能别靠这么近吗？”

　　成西荣笑了一下：“可以。”然而这人只是后退一小步，跟没退差不多。

　　裴丧：“……”

　　裴丧忍无可忍，冷冰冰道：“裴野是我继母的孩子，你说他跟我是什么关系？”

　　成西荣点头：“原来如此。”

　　裴丧：“你问这些干什么？”

　　成西荣斟字酌句，神色严肃：“很抱歉，我得告诉你这件事。就在前不久，我开车撞死了一位叫做‘裴野’的学生……”

　　裴丧一怔，打断成西荣的话语：“你问了这么多问题，就想告诉我这件事？你……”

　　成西荣点头，理所应当般反问：“不然呢？”

　　裴丧：“……”

　　裴丧忍不住：“你是执法人，你不用在意我的想法。”

　　成西荣深深看了眼裴丧，没说什么。

　　裴丧沉默片刻，然后道：“你口里的裴野，他不是我所认识的裴野。”

　　成西荣皱眉：“为什么？”

　　裴丧：“因为裴野还活着。”

　　“你确定？”

　　“我确定。”裴丧笃定道。

　　成西荣松了一口气。他正想对裴丧说些什么，却停住了，系统电子音回响在空气里。

　　【成大人，请您立刻回来，有要事相报。】

　　任尚仁？

　　成西荣微微蹙眉，他看了眼裴丧，眼眸闪过一道讯息，是高级通知。

　　“很抱歉，看来不能多聊了。”成西荣面露惋惜。

　　他拉开系统面板，下达传送命令。倏然，一束光照在成西荣身上，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裴丧看到此景没有吃惊，因为当初他就是这么突然消失于陈安眼前进入剧情的。

　　裴丧脸上带了一丝坏笑，他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慢走。”

　　裴丧暂时不想看到这个男人。成西荣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而他毫无准备。

　　另外，他不想把成西荣对他的感情往那方面想。

　　成西荣低笑一声：“好，裴丧，那我们在剧情世界里见面吧。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我希望自己不会等太久。”

　　裴丧眼皮狠狠一跳，他有股不祥的预感：“等一下，剧情世界？你不会还……”

　　“对，我还会在，你放心，我会保护你。”成西荣用极其温和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就像是他对裴丧的一个保证。没人知道这份保证会给成西荣带来多大的麻烦。

　　成西荣凑下来，黑色长发从肩膀滑落，顺滑似水，他伸出半透明的手，触碰到裴丧的脸庞。

　　成西荣道：“我想见你很久了，今天我终于如愿了。”

　　裴丧一愣。

　　成西荣继续道：“但我并不满意，。”

　　他轻轻擦去裴丧脸上飞溅的鲜血，手指摸了摸对方的嘴唇，眼眸深沉。

　　“我想你也……”

　　话未说话，他搂着裴丧化成光影湮灭于空中，荧光闪闪，在空气中悠悠然落下。

　　裴丧僵着身体，许久，他才有所动作，摸着自己的嘴唇。

　　“妈的。”

　　冰天雪地之上，裴丧板着一张冷脸，挤出了两个字。他的心跳剧烈跳动，震得空气不住地颤抖。

　　裴丧抬头看了眼天空，思绪绕了一圈，却始终不知自己因何犹豫，他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他似是有些不耐，扭头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寂静的广场在黑夜显得十分空阔，这里没有一点灯火。因此在月光泄出之前，裴丧没有意识到那群东西的靠近。但他们稍稍靠近，常人就会闻到血水浸泡衣服皮肉的腥臭味，就像是死去的尸体在烈日暴晒所散发的气味，又浓又烈，不断招引苍蝇。

　　“嘎达——”

　　无数只丧尸包围了这个广场，破烂的衣服下遮掩昔为人类的胸脯。他们喘着粗气，目露眼白，脸部歪曲，一步步接近站在中心位置的裴丧。

　　裴丧独自站在黑暗中，面对成百上千的丧尸。

　　画面有点美。

　　裴丧喃喃道：“你们是准备偷袭吗？操！”

　　他太大意了！刚刚跟成西荣交流，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丧尸源了！那家伙是高级执法人，所在之地便是安全屋，他一走，安全屋自然也就消失了！

　　操！他刚刚在想什么？！

　　裴丧拾阶而上，手臂滑出两把利刃，他用其飞快地将丧尸潮开了一个口子。系统若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它从来没在人类身上见识过那样的速度与能力。

　　裴丧抬手、举刀、刺进，一气呵成。

　　“嗖嗖嗖——”

　　原本被雪覆盖的广场再次变的肮脏，室外温度开始下降了。

　　广场的电灯已经坏掉了，裴丧只能借助自己的眼睛去寻找目标。丧尸数目虽多，但行动缓慢。裴丧的手段狡诈多变，暂时能够应付。

　　时间一久，裴丧杀丧尸的速度没有下降，但数目越来越多。

　　好些丧尸朝这个肆无忌惮的人类龇牙咧嘴，要是一般的人类看到那副怪诞之样早就吓得跳开了，可面前的人类为什么还能举刀？

　　丧尸没有因同类之死而退缩，它们失去思想，空留躯壳，就如一具木偶毫无感情，它们从四面八方朝裴丧扑过来，欣喜若狂冲向浑身是血的男人。

　　两方交锋，备受煎熬的只会是羸弱的裴丧。

　　“砰——”

　　“砰——”

　　“砰——”

　　裴丧站在小圈子里，两把利刃沾满了液体，他抹去脸上的鲜血，蔑视丧尸，嗤笑一声。

　　他的心跳猛烈跳动，全身开始发抖。裴丧清楚自己的状况，他已经有些站不稳，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在这么下去，裴丧要么被累死，要么被丧尸吃掉。

　　敌方毫无倦色，丧尸叫嚷着，穿云裂石，震耳发聩。

　　裴丧捂住伤口，后退几步，心想：不行，我得找机会逃走，不然迟早都得死在这儿！

　　他扫视周遭，以便寻找突破口，然而当裴丧看到一望无际的丧尸浪潮时，心跳骤停。丧尸紧紧包围裴丧，堵塞了所有的出口，没有给裴丧留下一丝生的希望。

　　“操。”裴丧用冻僵的手划破了丧尸的眼睛，有几条血迹从他的手臂上流下。他听到了骨头断裂声，紧接着，他的左臂失去了控制。

　　恍惚间，他看到一头丧尸伸出手指戳向他的眼睛。

　　我又要瞎了吗？裴丧想。

　　他垂下手臂，他的风衣已经被血浸湿了，沉甸甸的。

　　裴丧慢慢闭上眼睛，低声喃喃：“操，死骗子，这次我可被你害惨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可怕的尖锐声响刺穿了裴丧的耳朵，裴丧下意识捂住耳朵，无意躲过丧尸的袭击。紧接着，熟悉的文字面板快速弹了出来：

　　【004号，恭喜您。您已完成“EYE”任务。任务奖励积分已取消。温馨提示：任务将在1天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您的执法人成西荣邀请您进入“白空格”休息，您无权拒绝，三秒后即将进入“白空格”。】

　　【倒计时：3、2、1……】

　　裴丧：……

　　【传送完毕。】

　　丧尸：“……”

　　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