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牡丹花开》爱玲粉丝

298、保持清醒

　　从宫里回来，桃子就有些心不在焉，卢文姝却是轻松了不少。从孩子生下来，她心里就悬着一颗心。本以为能一举成功剩下个男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孙了。可惜十个月的期盼，只是个女孩子。初为人母的喜悦被失望和担心给填满了。

　　不过贵妃送来了不少的礼物，叫卢文姝心里稍微安定下来，她感到自己依旧被重视，被尊重。虽然有些失落，但是看着女儿可爱的样子，那点失落就没了。自己还很年轻呢，未来有的是机会。不过看着桃子身边的花花草草，她的内心总是有些不安。尤其是孩子出生一百天了，宫中除了在三朝和满月的时候送了礼物出来，就没什么表示了。自己竟然没生个男孩！卢文姝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她总觉得圣人和贵妃对自己不满。

　　今天到了宫里，贵妃的态度叫太子妃彻底安心了。在圣人挑剔孩子的相貌的时候，贵妃却是一句话就被她内心的不安给赶走了。卢文姝打心里敬佩感激贵对她的呵护。自己真是三生有幸，能预见这么通情达理，体恤儿媳妇的婆婆。

　　“真是阿娘赏赐的锦缎和衣料。这个棉布很柔软，阿娘说了棉布比较好，柔软吸水，我想拿这个给咱们小汤圆做贴身的襁褓和被子什么的？”卢文姝指着一块精致的提花棉料问桃子的意思。这是宫中最流行的棉布，厚实，柔软，做成贴身的袍子和小衣裳，最是舒服的。棉布不像是麻布那么硬，不服帖，也不像是丝绸那么娇嫩不吸水。尤其是棉布做成的衣裳，贴身穿着打马球什么，身上的汗水能很快被吸走，太舒服了。不过棉布的产量有限，工艺也不好。这种棉布可是新式织机上出来的，柔软厚实，上面还有精致的花纹！不过这样的东西太真贵了，也就是圣人和贵妃才能享受。

　　杨玉特别大方的给了小孙女好几块这样的棉布，实在是比什么赏赐都脸上有光啊！

　　谁知桃子看也不看那些小山一样堆着的赏赐，反而是幽幽地问：“段子綬离开洛阳几天了，他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卢文姝满心的兴奋被桃子一盆凉水泼下来，顿时没了兴致了，她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段子綬这个人总是有什么地方叫人不舒服，我觉得这样的人不能委以重任！谁知郎君却是一味地相信他，这个事情交给谁都比这个段子綬好啊。人家都有议论了，说郎君任人唯亲。若是辽东赈灾的事情办得好，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卢文忍不住和桃子絮叨起来了。桃子有些不耐烦的一摆手：“我看他不错。你见过段子綬几面呢。”

　　说着桃子伸个懒腰，对着那些服侍的人一摆手“你们带着——小汤圆出去吧。大热的天气给她捂那么多干什么？你看她脸都红了的，那里是白嫩嫩的小汤圆啊，都成了红彤彤的小柿子了！”桃子抱着女儿仔仔细细的打量下，不满的哼一声：“小汤圆是天下最好看的女孩子！阿爷为什么嫌弃啊！”

　　卢文姝无奈的把孩子接过来，交给了奶娘，咯咯笑着说：“郎君这个都看不明白啊，圣人是因为小汤圆和阿娘长得不像——才嫌弃的！”

　　“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不过我发现，阿爷越发离不开阿娘了。在气势上阿爷慢慢的要被压制了！”桃子越说声音越轻，卢文姝只听见前半句，她不明就里追问：“郎君说什么呢？我没听清楚。”孩子都是自己的好。不过女儿没继承她祖母的美貌，还真是叫人遗憾。

　　桃子一摆手：“你也累了，我还有事要忙呢。”

　　一个人在后园里溜达着，桃子心里竟然有些伤感了。阿爷真的开始衰老了！以前阿爷和阿娘在一起，在气势上总是阿娘被压了一头。可是现在呢。阿娘在给孩子起乳名小汤圆的时候，阿爷明显是撇了下嘴，眼里露出很嫌弃的样子，但是他却什么都没说，甚至阿娘一个眼神过来，阿爷就毫不犹豫的给这个小孙女公主的封号。

　　这完全是破例了！桃子心里明白阿娘如此做有她的深意，第一是在向天下昭告，桃子这个太子位置十分稳固。第二，杨玉想要陆江海相信，桃子有挣脱杨玉控制的底气和底牌。唉，要是在前几年，哪里用阿娘出手啊，阿爷一句话就能叫陆江海灰飞烟灭。可是现在呢，阿爷却是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任凭着杨玉冲锋陷阵。

　　桃子一阵感伤，正在这个时候，李泌拿着一堆公文来了：“郎君是有什么心事吗？圣人恩典，破格册封小娘子做公主，郎君却满脸心事的样子，若是被人看见了，又要有风言风语了。现在郎君身为储君，再也不能和以前那样随便了。时间长了，难免会和圣人生出陌生感来。郎君还要谨言慎行，不要给小人造谣诋毁的机会。”李泌很担心的看着桃子，虽然是圣人最宠爱的小儿子，贵妃一直盛宠不衰。但是因为身份不同了，桃子再也不能做那个天真可爱，整天缠着阿爷耍无赖的小儿子了。距离产生不了美，倒是能疏远感情。李泌提醒桃子，要和皇帝有事没事的联络下感情。父子相知，不给外人挑拨离间的机会。

　　“我，我要进宫。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若是没有，等我回来再说！”桃子一脸惶恐，转身要走。李泌有些糊涂，忙着追上去说：“有要一件要紧的事情请郎君定夺——陆江海要借钱，和国库借钱！”

　　“什么，和国库借钱？他怎么不和圣人借钱啊。府库中的钱更多呢！”桃子插着腰，一脸的不耐烦。“郎君不明白吗？陆江海借钱是假，试探郎君是真。他不相信郎君真心帮他。”桃子慢慢的冷静下来，他眼珠子一转，嘴角浮现出个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借钱啊，好，我借！不过借钱可是要手续，有程序的。你去告诉陆江海，今天晚上四季楼见！”

　　看着桃子恢复了正常，李泌忙着把手上的公文举到桃子面前：“郎君是先入宫呢，还是先处理政务啊？”

　　桃子似乎感觉有些冷，他抱着胳膊：“李泌，你想念你的阿爷吗？”李泌一愣，想了下才明白桃子的意思。

　　………………

　　宫中，杨玉正在噼里啪啦的打算盘，李隆基则是皱着眉头，有些遗憾的砸吧嘴：“我还以为是个和娘子一样可爱的小丫头呢。谁知——真是白盼了几天了。太子妃办事说话一向稳重，谁知却生不出个标致可爱的孩子。正所谓人没有十全十美的。”李隆基无限惋惜，为什么小孙女没继承娘子的美貌啊。这么看来还是娘子更厉害些，她的心胸手段，别说是女人了，就是男人也多半赶不上的。最要紧的是娘子不仅长得美，她肚子争气，桃子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在李隆基看来还是杨玉做女人更合格，德言容功，生漂亮聪明的孩子，全能！可惜了，娘子的美貌并没遗传下去。李隆基脑子里灵光一闪，笑呵呵的说：“下次要选几个姿色俏丽的给桃子——”就不信生不出来个能继承杨玉美貌的孙女了。

　　杨玉无奈扔下手头上的账本：“我的帐都算错了。我觉得最要紧的不是给桃子选什么姿色俏丽的女人。美貌是稀缺资源，而且不会遗传。没准越是张相好的夫妻两个，越生不出来俏丽的女儿和英俊的儿子呢。三郎有这个闲心，不如帮我算算账好了。我的头低了半天，不仅是脖子连着肩膀都疼了！”杨玉赶紧把账本推到了李隆基面前，你把政务都扔给了儿子，整天游手好闲的。杨玉决定叫李三郎发挥余热，再就业。

　　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李隆基脸上闪过一丝不在然，他立刻殷勤的给杨玉揉肩膀：“娘子既然累了，就歇一会。我是从来不会这么锱铢必较的算账的。你说过用人要扬长避短！你叫我算账，就不担心越算越乱吗？”杨玉心里一下子明白了，那里是李隆基不会算账啊。做太子的不会算账，才是天大的笑话呢。实在是李三郎真的老了。账本上的字，他怕是看不清了。

　　杨玉心里无声的叹口气，故意苦着脸：“也好，省的三郎看见我这点私房钱。过几天就是七夕节了，我想着正好把后宫的利息给了。叫她们高兴的过节。我们呢，找个地方躲清静好了。”

　　李隆基一挑眉毛：“怎么娘子按时给她们付利息，却把我忘了？见者有份，我也要！”李隆基把杨玉揽在怀里，堵着她的耳根子，也要分钱。杨玉无奈的抓着李隆基的手：“我真是赔了！天下人看我，都认为我是贪恋富贵权势，才会舍弃了李瑁，转而攀龙附凤，得到圣人的宠爱。其实我好冤枉啊，翻遍了史书，哪有宠妃给天子钱的。我白担了坏名声，还要赔钱！不行——世上没白吃的午餐。三郎想来也不会无功受禄，那样会寝食不安的。”杨玉一脸守财奴的表情，抱着账本，一脸的精明算计。

　　那点尴尬消散了，李隆基笑着咬杨玉的耳朵：“真真是个守财奴，娘子想要什么，只管说。”杨玉靠在李隆基的怀里，玩弄着手指头：“我想十娘既然决定去和亲了，也还有个名分了。三郎应该叫礼部拟定个封号出来，我呢，虽然心疼孩子，想着她要去和亲，想要多疼她一点。但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有了封号，有了敕书，谁也不说什么了。”杨玉停顿了下，试探着说“还有小汤圆，不管孩子长得怎么样，都是咱们的孙女。你也该给孩子起个名字啊。宗正他们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一个名字都没想好。还有孩子还小呢，就是宠爱孩子也高有个限度。那个公主封号暂时缓一缓。省的叫人说我偏心自己的亲孙女。封号虽然暂缓，但是公主的俸禄还是要的！”

　　娘子真是心思细致啊！李隆基心里不由得感慨起来，他亲吻下杨玉的脖子：“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这些年我待娘子如何？”

　　杨玉猛地坐直身体，转头看着李隆基，其实前脚李隆基给小汤圆公主的封号，下一秒杨玉就觉得自己莽撞了。她不该这么逼着李隆基表态。这很容易叫人误会，臣子们看见了，必然认为皇帝有心要退休了，没准那个钻营之徒在桃子跟前鼓动，叫太子提前上位什么的。别是再来个黄袍加身，那个时候可好看了。他们母子不成了乱臣贼子才奇怪呢。再一个，杨玉不想叫桃子飘飘然，飘着没好处，尤其是现在这么微妙的时候。

　　因此杨玉提出来暂缓给小汤圆册封公主名号，赶紧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在十娘身上。谁知李隆基竟然问起来他们在一起多少年了，还对她如何？难道李隆基有了想法了？看着杨玉眼里闪过的紧张，李隆基忍不住笑起来：“娘子想多了，我是说咱们这些年在一起，我对娘子可以说是真心相对的。在世人眼里，娘子是盛宠不衰，换成别的什么人，只怕早就是忘乎所以了。这世上唯有娘子是真清醒啊！”

　　要是换成别的女人，处在杨玉现在的位子上，李隆基可不敢再想下去了。若是当年自己册立了李瑁做太子，武惠妃只怕是早就不耐烦了，急着扶自己的儿子上位了。或者她彻底膨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也就是杨玉，一直关切自己的感受和心情。她担心小汤圆册封公主会惹来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竟然亲自开口阻止了！

　　杨玉无奈的笑了下：“那里是我太清醒呢，分明是他们太糊涂了。我觉得小孩子虽然要细心爱护，但是也不能太骄纵了。要是我们是一对平民夫妻，我肯定不会这么识大体，守分寸呢。那些贫寒之家，不过是每天温饱罢了，没有那么多东西资源，反而是过得简单。天子之家，富贵到了极致，可是却生出来这么多麻烦。”

　　李隆基伸手把杨玉搂在怀里：“下一世我们还做夫妻，做一对逍遥的神仙眷属。再也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娘子了。”

　　…………四季楼…………

　　桃子正端着酒杯，看着陆江海一脸高深，拿捏着架子和他说什么借钱的好处。“……我替太子殿下算了一下，这些年天下太平，年景也好，赋税上还不错。但是偌大的天下，花费的地方也多啊！明年又要治理淮河，这么一来加上修建宫苑的花费，就显得紧巴巴。我虽然是个商人，可是对度支部那些官儿们可是深知。拨出去一个钱都要絮絮叨叨半天。圣人把国务都交给了郎君，郎君总不能当家越来越穷吧。再有个什么战事可真的要亏空了。”桃子似乎喝多了美酒，或者被四季楼奢华暖风吹晕了头，他斜着眼，带着几分含混：“不错，正是这样。要不然我也不会想出叫你们拿钱出来修建宫苑的主意啊！偏生还被阿娘骂一顿！”

　　陆江海压低声音说：“我出三分利息，三个月归还。郎君可觉得满意？”

　　桃子摇了摇头，努力保持着清醒：“你要借一千万啊，三分利太少了。我要四分半！还有我要保人和抵押，你叫谁做保人，抵押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