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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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轮梭。
清晨里陆星瑜惊醒一次，看到了窗外疏落的几颗星。
近几年的星际清扫行动如火如荼，就连夜空似乎也变得明洁了许多。
水润的空气正徐徐随着半开的窗扇漫入房间，携来纯澈的白雾。
一如千百年来，万物翕张，恒定如常。
他拿出封存在空间匣里的钥匙摩挲。
钥匙颜色有些旧了，也沾上了摩挲出的光亮。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拿出钥匙看看，也不干别的，只是拿出来看一眼，再放回去。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
也许只是一种习惯性的惦记，或是一种简单的怀念。
并没有什么……消沉无望的迹象，抑或依旧想要向星际边缘处奔赴而去的臆想。
毕竟，锦衣华服是真切的，珠宝钻石是真切的，就连每天早上翻着花样出现的早餐也是真切的。
这都是身为兰德伴侣的他应有尽有的一切。
即使他不甚在意，似乎也不能因此说一声，自己在帝都生活得并不好。
兰德给他翻新了好几遍实验室，也给了他好几家供应商的联系方式。
也很简单，他只需要把想要的东西发到上边，最迟下周，他想要的材料就会如约出现在珀西家的仓库里。
不管是极寒星的冻土还是海域星的珊瑚。
如果他愿意，他也可以向任何一家期刊投论文。
他的研究至少会被细细察看——毕竟署名已经冠上了珀西直系的姓。
只是实验记录写了一册又一册，却始终被封存在文件柜里，没有被主人拿出来传阅过。
日子就这样过去，大概是挑不出什么错处的。
除了——
他晃了晃神，就着晨光，发现自己握着钥匙的手正在以某种固定的频率颤抖。
哦，发情期要来了。
怪不得今早又惊醒了。
他的生活没有什么错漏可挑，除了每年的发情期。
那年过去之后，他再也没有和兰德度过过真正意义上的发情期。
按照他的要求，珀西家的医生和研究员们把他和兰德的信息素几乎反复提炼了个遍。
总之靠着用金钱堆出来的针剂，伴随着眩晕、惊悸或低烧，他到底还是度过了好几个发情期。
不太舒畅，但有惊无险，低空掠过。
反正珀西的医疗团队也不会让他真的出什么问题。
只是最近两次的反应好像趋向严重，该通知实验室换药了……
墙上的挂钟叮咚一响，为整点报时。
他发觉自己已经盯着自己的手臂看了五分钟。
而持续的颤抖并未消弭，而是越发激烈。
说激烈也不尽然。他默默凝视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它的抖动渐次加强，但一切无声无息。甚至连他的心跳声都这样稳定。
像是旁观了一粒果子脱离枝头滑入深涧，他一动不动，如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快十分钟了，应该要停止了。
他顺着自己的心跳默数时间。
一、二、三……
他的手并未像以前一样停止，回到他大脑的指挥下。
也许他应该告诉医生，开一点控制类药物。
陆星瑜娴熟地重新开始数数，一边分神思考。
又是五分钟。
钥匙从手心里不受控制地被甩了出去，在这一瞬间他听到自己心跳陡然加重的声音。
看来是没法自己平复了。
他站起身，手抓住水台，用冷水泼了一下自己，旋即按下紧急铃。
这小按钮是后来装的，床头有，书柜有，洗浴间有，连实验室里都几乎十步一个。
兰德几乎是绞尽脑汁把他可能在的地方都安上了按钮，让他无论何时何地发作，伸手就能按到。
原本自然是没必要的，但自从有一次他突发眩晕，甚至没法出声控制光脑传讯时，兰德就把这种古老的按钮安在了他们的房间内。
……那次眩晕是什么时候？去年？前年？
从后颈涌上来的麻木模糊了记忆，他望着镜子里瘦了些许的人，一时放空。
再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兰德搂在了怀里。
从外边赶回来的alpha身上还带着偏凉的水汽，把他被暖气熏红的脸颊贴得一凉。
他们相视无言。
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兰德的信息素的确可以缓解他的症状——但也只是缓解而已，年复一年，症状是逐渐加重的。
就像今天手臂的异常。
不过他闭口不言，兰德也没有出声询问。
这是他们之间缓缓养成的默契。
一开始兰德还会东问西问，后来在他恹恹的神情里，alpha学会了闭嘴。
于是就只像现在这样，抱着他，试图给他一点热量。
即使这无济于事。
但是今天有一点不同。
在他平稳下来后，兰德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悄悄离开。
alpha在他身边看着他，欲言又止，连揽着他腰的手也欲盖弥彰，没有松开。
“什么事？”
陆星瑜清了清嗓，发觉这好像是这些天来他第一次主动向兰德开口。
“评估结果出来了，”兰德语气斟酌，“医生的建议是，可以考虑电击治疗。”
“不。”
他方才刚注射针剂，偏白的面容添上一丝虚弱，倚在alpha怀里没什么力气，声音也轻飘，却不容置疑：
“这不是缓过来了么？”
“每次都这样……”兰德把他鬓边浸湿的发丝拢到一边，“总要治。”
“过了就好。”
从前他也做过好几轮检查，都是没有器质性病变。
多多少少，他们也知道这些症状并非由生理上的病因引起。
兰德似乎想要摊开来说——
但陆星瑜扭过头，对此绝口不提。
“大不了过几年把腺体切掉，”疲劳感又涌上，于是他顺势把脸颊贴在兰德肩上，“你这段日子留在家里就行。”
几年的共同生活也不是没有影响。
潜移默化，这里终于变成了他口中的家，兰德也成了他可以随口呼唤的人。
即便没有亲吻和性，但也……算是家人了吧。
alpha凝视着他的侧脸，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来。
“乔乔今天回来。”
“我答应了他要带他开直升机，”陆星瑜这才直起身，眼睛微微亮起来，“他学得很快，比我要好。”
应该说，乔乔学起来的时候，没有当年他自己练习时的精准，但是却冲劲十足。
他是那种喜欢风声呼啸的孩子，天生适合在天空驰骋。
“今天还去？你——”
“当然。”他挣开兰德的怀抱，“我不想再听你说Omega不适合之类的废话。”
兰德顿时沉默了。
当初他要带乔乔开直升机的时候着实被阻拦了好一阵，连带着乔乔瘪着脸哭丧了好几天。
alpha对Omega的保护欲实在是让他厌烦。
等亲眼看到他在半空中肆意划出的弧线后，兰德这才松了口。
连带着，乔乔在珀西家备受宠爱的传言越来越高。
——一个贵族Omega能开着直升机在天上窜，这不是溺爱是什么？
外人不清楚陆星瑜和兰德的争执，只能看到公爵对孩子的纵容。
这倒也恰好合了兰德宠着乔乔的心意。
于是他也默许了，只是陆星瑜上去的时候他一定要在边上看着。
“我是看你刚刚很累，”兰德重新上前把他搂住，“没别的意思。”
也只有拥抱，陆星瑜不会抗拒。
兰德一边这样想，一边依依不舍地放开。
陆星瑜发动直升机时，感觉到了自己手和机体的颤动融为一体。
副座上的乔乔精神奕奕，侧脸长开后越发明艳。
也和兰德越来越像——他们珀西家族长相的明艳是一脉相承的。
他们持续上升。
轰鸣声里，远方的淡蓝无限蔓延开来。
金黄的阳光开始延展，触到了天边一朵奇异的粉色的云。
他很喜欢这样的景象。
似乎一切都不复存在，又好像一切都拥有。
快要傍晚的时候，天边的云会渐渐沾染上粉色。
深深浅浅，像是，多年前他在土坡上每天抬头都会看到的天空。
多年前？
已经过去很久了啊。
三年？四年？
那个时候乔乔还是一个小婴儿，话都不会说。
而他每天哄好乔乔，就跑去做实验测数据……在贫瘠的土地上忙碌，实验记录比现在还要多。
当初的山坡……种了些什么来着？
这些画面竟然也悄悄从他记忆里逃走了，他想得出神，却越发模糊。
“爸爸？爸爸！”
机身猛地震颤一下。
陆星瑜猛地一惊。
乔乔已经主动接过了驾驶权限，自由在空中划去。
而他刚刚的手搭在驾驶台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要不是陆乔接手，这架直升机险先向他远眺的边际线俯冲而去。
他闭上眼平复自己的心跳。
好在乔乔早已技艺纯熟，飞行相当顺利。
落地后陆乔赶着去上私课，兰德还守在边上。
“下次休息好再飞吧？”兰德忍不住上前，“刚刚好像磕了一下。”
何止是磕了一下。
简直是吓他一跳。
兰德连空中缓冲带都已经打开了。
好在下一秒飞机又恢复了正常。
应该是乔乔接手了，这孩子比星瑜更喜欢变速。
“我约了新的设计师，可以改良你的座椅……”减少手臂不自觉颤抖的影响。
陆星瑜走在他身侧，无声无息，像一缕印在墙边的游魂。
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兰德心惊，下意识牵起旁边Omega的手。
直到陆星瑜拧眉瞪他一眼，示意自己手疼，他的心悸才莫名平复一下。
只是之后整个晚上，陆星瑜的心思不知沉浸在何方，也没再看他，更没有说话。
似乎这次对视只是一个幻觉。
明明就在身边，却裹上了渺远的纱，触摸不到。
回到卧室，洗澡后被水汽蒸红的Omega才显得离人近了些。
兰德无法抑制地，把陆星瑜抱得很紧。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怀里的人真切的存在。
“新的机型你一定会喜欢的。”
从陆星瑜可能有兴趣的寥寥几个话题里，兰德挑了个积极点的。
“……不用了。”
“怎么了？”兰德试图让自己的声音轻松含笑，“你上次的数据反馈很有效，他们做了很多改进。”
“我说，我以后不会再开了。”
陆星瑜没有理会他的眼神，只是伸出手自顾自地盯着，宛如呓语：
“单人机，机甲，机舰，都可以停了。”
“怎么会？你只是现在在特殊时期——”
“不只是现在。”
相识几年，Omega的声音总是清淡如雪，让他恨不得捧起来，捂化了，今晚星瑜的声音还是这样熟悉，只是趋于喑哑，像要化掉的积雪，叫他无法动弹。
“我前不久，连试管都摔了。”
Omega说完，半天没动，连呼吸都轻得似有若无，像是陷入什么巨大的可怖的深潭，面色空白。
不待他低头搂紧，陆星瑜自行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边夜色发呆。
近日的月光相当皎洁，落在他脸上，印出一抹明净。
兰德似乎看到隐约的泪光，在Omega星辰般的眼眸里，稍纵即逝，一闪而过。
星瑜从来不在他面前流泪，即便在结婚好几年后的今晚，哪怕仅仅一汪涌起的泪光，他也不愿让他瞥见。
他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alpha，只是就在陆星瑜扶住窗沿的那一刻，心底蓦地发觉：
自己和星瑜的距离，到底还是如天边的月色一般远。
大抵是被这泪光摄住了，他久久没有跟上前。
许久。
“我们谈谈。”
陆星瑜清淡的嗓音飘到他耳边时，他仍似在梦中。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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