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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天南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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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天南帮
天色阴霾,狂风卷着急雨,击打在青石地上,溅起阵阵水花,风声、雨声、远处隐隐传来的闷雷声交织在一起,冲击着练武场上每一个人的心头,百来号人湿淋淋地站着,整齐地围成一个大圆,每个人都沉默着好象一尊尊石像。
围在中间的是两个人,一位是火红衣衫的艳丽女郎,神情肃杀冷酷,年纪尚轻,却有着不符年纪的慑人气势。她面前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四五十岁年纪,面目冷峻,身上有好几处伤口,血水混合着雨水,流淌到脚下,汇成红泉。
女郎如墨的长发随随便便地绾在脑后,几络湿发卷曲着贴在额边,几乎遮上那对明澄大眼,却丝毫掩不去她狠厉的怒火。
“铁长老,你可知罪!” 森冷的责问刺入对方心中,跪在地上的人身形微震,半响才涩声回答。 “属下知罪。”
女郎似乎冷笑了一声,“何罪?”
铁长老黑黄的脸肌一阵颤动,象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不顾一切地大声道,“私放仇敌,泄露帮务,收取贿赂,伤害兄弟…帮主,铁老三罪大恶极,愿凭处置!”
明如寒星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冷光,女郎红艳如花的薄唇吐出无情的判决。“行刑!”
许多人因这个命令而微微震颤,他们知道,帮主一旦作了决定,便势不容改,铁长老这回在劫难逃了。
身着刑堂服色的帮众捧上刑具,递与刑堂执事唐长老。唐长老抓紧了刑具天罗刀,沉痛地看着铁长老。
“铁兄弟,别怪作哥哥的无情。”天罗刀上生满了令人生畏的倒刺,这刀刑便是要受刑人身受痛苦,鲜血流尽而死。铁长老虽然有罪,但毕竟在帮中多年,一起出生入死过,看他受刑,又怎能忍心?
“是我行差踏错,不怨旁人!”铁长老猛然抬头,对红衣女郎恳求,“求帮主施恩,让铁老三自己了断。” 女郎英眉微蹙,随即对唐长老点了点头。
她背过身去,负手在后,看着灰黯天色,再无一语。
“唔。。。”一声痛苦的闷哼传入她耳中,她疾转回身。
那受刑的人已自己了断,血渗出胸口,红得刺目。而他的面目痛苦地扭曲着,却强忍着不发出惨叫,这种刑罚,本就是要过半个时辰才能解脱。
女郎握紧了手,站姿变得僵直。突然间迸出一声怒吼,“都下去。” 令出如山,霎时间场中只剩下两人。
风雨未停,铁长老的痛苦化为冷汗,混在雨丝中滑落,他竭力忍着,知道自己没有解脱的资格。女郎冷眼看着他,慢慢俯下身子,与他对视,“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一个历经帮内风雨的叔辈长老,就连她这个帮主也尊重三分的,为何伤害自己兄弟,放走仇敌?”
铁长老避开对方犀利的目光,突然剧咳。
“难道你不知道放走的是傲天盟的三当家?”
女郎激动地大吼,怒火中带着几分痛心与无奈。那傲天盟自上一代以来就是他们天南帮的对头,两派人马在近三十年里纷争不断,结下的仇怨日深,虽然不至于到不共戴天的地步,但也可算上头号对头。上个月好不容易因缘际会抓到的三当家原剑风却给他一夕放走,事已败露他还坚拒吐出原因,怎不令人恼恨!
“我,咳,。。。咳。。。”
铁长老喘着气,颈上青筋毕现,双手触上胸口刀柄,想有所解脱却又作罢。女郎继续追问,“告诉我,铁叔叔,为何做这种不义之事,你以前不会这样的,告诉我,。。。。”
铁长老身躯一震,望向面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本已不清的视线更加模糊,痛苦折磨不曾让他流泪,但是…“他,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
女郎一震,“为何不早说?”早说了,行刑也不必定这么重,铁长老这一世耿介的英名也不至全毁。 “不,这是我的,私事,不能叫帮主为难。我,。。罪有应得!”
铁长老哑声说完,再也无法支撑地狂吐鲜血。
“请帮主,保守这个秘密。” 象是用完全身力气,他颓然倒在地上,不再有大的动作,只有轻微的颤抖表明折磨仍在继续。
他已无法可救,只留一口气受罪而已,女郎目光看着他,闪过一丝不忍。铁长老喘息着,已不能言语,看到女郎手伸出来握住他胸口的刀,明白她将要的举动,他露出感激。
女郎闭上眼,手掌轻送,然后放下刀,站起身来。
风雨大了些,她抬头望向天空,感到阵阵冷意。视线所及,尽是一片空茫,头一次,她有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上多了一把雨伞,为她遮下一方天地,身后响起温柔的声音。
“昭阳?” 不用回头,司马昭阳也知来人是谁,淡淡哼了一声算是招呼。
只有他,厉英凡,才敢这么直呼其名,毕竟,他是她的未婚夫,也是帮中五大堂主之一。厉英凡近前一步,劝道:“昭阳,何必为叛徒难过?早点回去罢,这种天气很容易受寒。”
叛徒?
不错,无论有何情由,也无法抹去他的罪。司马昭阳的感伤登时化为寒厉。“不错,叛帮者杀!”
这断语由拥有至高权力的一帮之主说来,更为冷酷无情,也令人胆寒,厉英凡神情微变,英俊无俦的面容上掠过细微难辨的惊慌。“聪明的人一定不会背叛你,没有人能逃过天南帮主的怒火。”
司马昭阳抬眼扫过对方平静的容颜,勾起唇角,泛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傲然微笑。
* * *
“出剑!”
司马昭阳横剑当胸,红衣如跳动的火焰,翩然站立演武厅的高台之上,战斗的光芒在眸中闪耀,与四周被抓来当陪练的五名青年的沮丧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站在上首的一名男子看来年最长,此时只得勉强应道:“好!”
转瞬间,台上亮起五道剑光,剑气森森,各人衣衫都被吹了起来,在空中翻飞。这五人正是天南帮的卫氏五兄弟,都是帮主的侍卫,人称五卫。能被选中当帮主的贴身侍卫,武功自然不俗,再加上五人本是兄弟,心意相通,出手互相呼应,波波攻势环环相扣,如惊潮骇浪,令人无法招架。
司马昭阳却笑了一声,身形如风,手中剑挟风带雷,势不可挡,与它剑相击,发出巨响。响声不绝,五卫苦着脸的当儿,司马昭阳反越战越勇,红衣、长发在风中疾舞,举手投足间绽放夺目的神采,宛如战神下界。
五人心头叫苦不迭,这位帮主身为女子,本该学点轻灵飘逸的剑法才对,可她偏是个异类,专攻刚猛一路,剑法大开大阖,威力无比,害得他们拿剑的手虎口发麻,手臂酸痛。回去只怕又得擦一堆的跌打药了。
唉,真是命苦!
忽听清咤一声,剑光倏分。五人手中剑均落地,叮当声不绝。
司马昭阳收剑,睨着面前五人“哀怨”的神情,声音带着笑意,“你们剑法没长进啊!是不是最近又打混不练功了?”
老大卫中揉着手,惨叫:“帮主,是你的剑术提升太快,我们几个小侍卫那能跟得上?” 他们五人自当上帮主侍卫起,就不敢松懈地用功,但,奈何帮主不爱红妆,偏爱武学,那痴绝的劲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们这点小进步,那比得上帮主一日千里?卫东卫西卫南卫北有志一同连连点头。对嘛,对嘛。老大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司马昭阳径自坐上厅中大椅,笑骂:“谄媚!”
五人正要辨解,只听厅外脚步匆匆,一路奔来。
“帮主,有事禀。”
“说。”司马昭阳端起一杯凉茶轻呷一口,好奇于什么事能令属下惊慌。
“江南一带我帮数个分堂都受冲击,有人在暗中与我们做对。有一名使者死,伤三名堂主,下落不明者十几人。”
司马昭阳重重放下茶杯,怒气隐隐凝在眉心。“哪派人做的?”
“傲天盟。”回话竟有一丝颤抖,帮主看来要发脾气了。
“哼!”司马昭阳拍案而起,“你们五人去准备一下,一会儿起程前往江南。”
大步流星赶往议事堂,召来部下吩咐事宜,她一刻也没耽误地回房收拾。
“昭阳姐,听说你要出门啦?”
司马昭阳回头而望,看见自己的堂妹司马灵月倩影亭亭,倚在门口,手里提着个小包。
“你帮我准备的?”
她停下自己翻东找西的手,会心一笑,这堂妹手巧心细,家里的琐事,亏得有她打理。
司马灵月把包袱交给她,细声细气地叮嘱,“昭阳姐,出门在外,要小心喔。”
司马昭阳拎起包,伸手捏捏她雪白粉嫩的小脸,“好的,你在家里要乖乖地。阿姐回来帮你买礼物。”
司马灵月绽开惹人怜爱的笑脸,嘟着嘴,“人家哪次不乖了,答应我的礼物别忘了啊。”
司马昭阳边笑边走,说着已到庭院。司马灵月跟了出来,脸上仍挂着动人的笑容。天南帮里人人都知道帮主很宠这个唯一的亲人,许是心疼她父母早逝和喜欢她的天真可爱,帮主总是对她百依百顺,尽力呵护。
“放心吧。小家伙,”司马昭阳笑着挥手,“你身子不好,别出来送了。”
“好。。。。”司马灵月笑容显出一丝落寞,看着昭阳身后,突然道:“厉大哥,你也来了?”
司马昭阳回头而望,厉英凡一身玄衣,背着他的玄铁剑,沉默地立在园子的入口,面上神情严肃凝重,浑身散发出冷面铁血的气息。
侍卫卫南曾戏说厉英凡不笑的时候可以去当判官,倒说得不错,也许自己当年挑中他就是喜欢这样的他吧?
司马昭阳看着厉英凡向灵月微微点头算是招呼,又走上前来伴在自己身边。
“我陪你去,好吗?”
司马昭阳看了他一眼,难怪他这身劲装打扮,她摇头,“不。”
“显武堂须你坐镇。” 厉英凡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我担心你。”
“难道你怀疑我的才能?”司马昭阳不悦。
又是一声叹息,厉英凡无奈地握住她的手,“这一分开又是几个月,我。。。。”
相思磨人呀,本来两人公务繁忙,见面时机就少,她又不时四处巡视分堂,这一回不同往,再见面又得好一阵了。
司马昭阳放慢脚步,难得的秀厣微酡。沉吟了一会,折衷道,“你这几日把显武堂的事办一下,安置好了再到江南来会合吧。” 也许厉英凡说的对,他们这对未婚夫妻也该培养一下感情,没有一对夫妻会象他们这样冷淡客气的。
厉英凡虽有不满,但也只得同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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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卫早已等在府门口,见了二人,都是挤眉弄眼,暗自偷笑,但被司马昭阳厉眼一瞪,便都端正神色,不敢作怪。她飞身上马,同前来送行的人群拱手作别。一声清喝,座骑顿时四蹄翻飞,绝尘而去。身后是各骑骏马的五卫,此番江南之行,和往常一样,只有他们跟随。
这几个人自五年前起,就已是形影不离,同经生死,相互的信任与默契无人可及,这样的一群少年英雄,个个都是功力上等,历练丰富,无不是天南帮的精英。
但是,谁又能想到,在那个和风日丽的日子,美丽如火焰的女帮主和她的五位年少英俊的侍卫,快马扬鞭去,却再也没有一个人回来。仿佛记忆中永远没有褪色的旧梦,伤怀却无法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