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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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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这玫瑰一片,
当做是你的唇——
我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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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的假期临到尾声。
他最近一直在忙着写他的论文,在艾尔房间搬来了一台打字机,从早到晚一直响着清脆的敲键声。
艾尔喜欢听这声音。
汉尼拔是从欧洲顶尖医学院中孕育而出的顶尖的天才,从他指尖流汇而下的,是社会前端智慧的结晶,那敲键声与他的语言交织,好像也带上了某种精英的调论,听起来似乎格外的悦耳动人。
今天下午也依旧如此。
汉尼拔坐在桌前,腰背挺直,修长的手指搭在打字机上,轻快地敲击着。
桌子上还摊开着各种书籍与资料——心理学,数学,人体解剖学……而在他的笔记本上,有用拉丁文与法文交错写下的理论内容,以及最终的实验报告,其间偶尔能捕捉到几句俄文。
艾尔躺在一旁的长榻上,撑着头,懒散地顶着窗外的日光看向汉尼拔。小兔子达西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柔软的光线袭过他的脸颊。
像苍白的雪山。
艾尔开始回忆在外人印象中的那个汉尼拔。
汉尼拔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他超乎常人的感官与智商注定他要成为上层人物,哪怕他在此之前曾失去过一切。
他傲慢,有着高贵的脊梁。
他优雅,有着得体的姿态。
在外人看来,他礼貌得有些难以接近。
忽然间,有人敲响了房门。
艾尔回过神来。
汉尼拔走过去打开门,看见管家提着一只箱子站在外面。
“先生,您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管家一边对汉尼拔说着,一边将箱子提起来往前递给汉尼拔。汉尼拔接过箱子,向管家道谢后,轻轻关上门。
“是什么?”
艾尔问。
汉尼拔对他笑了笑,有些神秘。
然后,艾尔看着他打开箱子——里面除了一套崭新的,闪着银光的解剖工具外,还有一只用布裹住的不明物体。
汉尼拔拆开布。
里面裹着一只白兔的尸体。
红红的眼睛还睁开着。
艾尔连忙捂住兔子达西的眼睛。
他侧开脸,抱怨道:“你又要在我卧室里做这些恶心的事情。”
说完,他从长榻上坐起来,把兔子达西关进了杂物柜里。达西被弄醒了,在柜子里跳来跳去发出闷闷的脚步声。
汉尼拔披上医用外套,戴上手套,将手术刀抽出来,接着是剪刀,镊子,手钳。
他细心地将工具摆进托盘里,又一丝不苟地扶正,然后,他低头——那态度,几乎是温柔的,是怜悯的。
兔子的尸体还很柔软,蓬松的皮毛上没有沾到任何的血,雪白,干净而柔软,令人怀念它的手感。
汉尼拔轻轻抚过兔子的腹部。
他抬起眼睑,看向艾尔。
“我今天早上,到郊区去了一趟。”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镊子轻轻夹起皮毛,接着用剪刀剪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接着换了另一把长剪刀,连贯地剪开了兔子腹部的皮毛。
俯身时,艾尔清楚地看见,他鼻梁一侧的线条流畅而直挺,浓黑的眉毛和眼睫,深陷的眼窝,令人联想起危险的动物,似霜一样冰冷的皮肤上泛起浅淡的光泽。
艾尔忍不住伸手去干扰他,手指顺着他的眉眼向下,最后手掌紧紧贴住他的脸颊。
汉尼拔看向他。
剪刀剖开那一层埋在皮毛下的,半透明的腹膜,避开了脏器和底下的血管,最后连带着肋骨也狠狠剪掉。
整个胸腔暴露在眼下。
“你去郊外做什么?”
艾尔的声音很轻,有点暧昧。
他抚过汉尼拔的下唇。
“我在格鲁塔斯的别墅外转了一圈,找到了一个可以进去的办法。”
“……”
艾尔笑了一声,问道:“然后呢?”
汉尼拔垂眸,轻轻摇头,接着伸手掏出了家兔的肠子,手术刀掠过腹腔内的胃。
“你知道我会去做什么。”
汉尼拔的语气突然变得冷硬起来:“艾尔,我会杀了他。”
汉尼拔剪掉盲肠,丢进手边的袋子里。
有股浓厚的臭味。
艾尔坐回去,忍不住捂住鼻子。
他问道:“他别墅附近的守卫布置很严密,你怎么进去?”
“我有办法。”
汉尼拔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
取出兔子的胃后,他伸手扯过一旁的托盘,而后小心地放进去。
汉尼拔将桌上的尸体放到一旁,他转回去剪开盘子里的胃——那胃小小的一团,还没有他的拳头大。
接着他摘掉手套,找来纸和笔,仔细地将胃部的结构画了下来。
又用相机对着尸体拍了几张照片。
艾尔忽然叫了汉尼拔一声。
汉尼拔停下来,但没有回头。
午后的巴黎,安静的雪,四处萦绕着冷而新鲜的空气。
然而室内温热且沉闷。
脚下的地毯里蓄着柔软的热度。
汉尼拔处理掉尸体,将所有的工具放进那只箱子里。
他将箱子搁置在书桌旁,弯腰开始整理书桌上的资料和文稿——他的衬衫下摆收在裤子和腰带下,俯身时,那柔软的布料贴上他的腰背勾出两侧的线条。
书桌前面就是大面的落地窗。
窗外是白茫茫的雪地。
汉尼拔收拾完东西,转过身,看向艾尔。
他走过来,在艾尔身旁坐下。
那被关在柜子里的兔子达西不动弹了,像是又一次睡了过去。
房间里异常安静。
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在交缠。
“你答应过我的,艾尔——这一切结束后,我们离开巴黎,我们离开这里。”
汉尼拔伸手拉住艾尔的手腕。
他笑了笑,黑蓝色的瞳仁里闪烁着玻璃一样透明澄亮的光芒。
艾尔忍不住起身抱住汉尼拔。
他用脸颊蹭过汉尼拔的脸,其间衣料摩擦发出的细碎响声,隐没了他们的喘息——闭上眼就是极夜春雨,没有尽头的黑与湿润,巴黎塔下大雨纷纷,塔尖刺穿乌云指向晨星明月。
艾尔和汉尼拔接吻,急切地。
他感到雨淋湿了他的脊背。而午后的钟鸣敲动着柜上的瓷器,如同敲动着他,击碎他的脊梁与骨肉。
汉尼拔埋头抱住他。
听见他迷蒙地自语道:“我们去美国——纽约还是洛杉矶?费城还是圣弗朗西斯科?我们去看内华达山脉,去看密西西比河,去看苏必利尔湖……还有什么?”
“或者,我们去挪威吧,连绵无际的雪山上人迹罕至而我们就在那里掘墓,死了也不会有人来纪念我们,千年万年,我们永保宁静。”
艾尔躺下来,感觉到汉尼拔轻轻吻过他的颈侧好似吻过一片薄脆的冰。
好像看见飞机掠过战壕之上天空。
手脚冰冷。
“带走吧。”
艾尔解开压在汉尼拔喉结下的那一枚翡翠的纽扣,贴上去,听见血液好似洪流冲垮大山那般流动着。
他紧紧闭着眼,在汉尼拔身上找回他自己的极夜与春雨。
“带走我吧。”
“去哪里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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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和杜瓦尔联手的消息起初并未让格鲁塔斯感到紧张。
直到有一晚,港口突然响起的枪声撕破了夜的宁静,海面上倒映着橙红的火光,甲板上仓促响亮的脚步声一连惊扰了附近的居民——然而却无人敢亮灯,都假装无事地躺在床上,等着黎明的到来。
住在郊区别墅的格鲁塔斯直到第二天天亮才接到消息,狼狈地乘车赶往港口,看着被烧毁的船和死了一地的手下,气得朝天空连开五枪泄愤。
于是他这才开始正视起了艾尔与阿兰之间的合作,并且明白艾尔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就在唐纳德和格鲁塔斯私下商讨着如何把艾尔拉向他们这一阵营的时候,费尔南却在旁边冒着冷汗地发呆。
他知道,艾尔绝不会帮乐比因和港口东。
因为他在这里——艾尔恨他。
费尔南一直不敢出声。
而唐纳德一下决心,亲自打了通电话去罗斯公馆,刻意谦逊地说明了来意,却连艾尔的声音都没能听见,被管家狠狠地挂了电话。
矛盾就这样越积越深。
不断的火力摩擦,以及在政治层面上频繁的针对攻击,令两方人越加生起了强烈的恨意。
终于,1月29号傍晚,格鲁塔斯亲自带着一批人冲进了杜瓦尔家族的地盘,见到就杀,毫不手下留情。
阿兰这边也很快派来的大批人手,和格鲁塔斯纠缠起来。
格鲁塔斯敢这样大摇大摆走进杜瓦尔的地盘撒野,背后一定有能让他张狂的筹码。
艾尔当天一早就接到了唐纳德离开巴黎消息,于是打了通电话给阿道夫,让他那些留在诺曼底的手下,开车赶去截住乐比因送来接管巴黎的支援。
两边很快交上手。
而巴黎城内,格鲁塔斯撑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唐纳德所承诺的“支援”,又恼又怕地抢先撤离了,而留下来的港口东的人全都难逃一死。
艾尔自始至终都未曾出面。
唯有达尔嘉带了一些他的人来支援阿兰。
那晚,冲天的火光令全巴黎城都清醒到了第二天早上。
警局拖拖拉拉,到十点才出警,到场时,死了一地港口东的人,而艾尔和阿兰的手下却已全都安全撤离了。
乐比因的缺席令格鲁塔斯愤怒不已。
一夜之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乐比因,唐纳德狼狈地带人匆忙离开——然而港口东仍像是发疯的狗一样,不听解释,追着唐纳德,一直到追出了巴黎才肯罢休。
就在他们狗咬狗的时候,艾尔叫达尔嘉向波皮尔寄了一份港口东的“罪状书”。
波皮尔收到“罪状书”后,拜托艾尔替自己向贾德申请全权去调查此案——贾德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能够提升自己名望的机会,于是大手一挥批准了。
这份调查在暗中进行。
所以阿兰和阿道夫都还被蒙在鼓里。
除了这一份港口东的“罪状书”以外,艾尔还各自整理了阿道夫和杜瓦尔家族的把柄,以及各种犯罪证据。
只不过他没有急着把这些发出去。
他谨慎地给自己留了一手。
乐比因被赶回诺曼底,港口东又元气大伤,此时正是杜瓦尔一家独大的时候。
在外界看来,阿兰和艾尔似乎重新和好了——他们约着吃了几顿饭,还算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至少不会再短时期内翻脸。
而阿兰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怀疑艾尔背对着他有在和另外的一股势力合作——那一晚,乐比因真的是背叛了港口东而无故缺席吗?
阿兰带着这一疑问,一边找人私下调查,一边向艾尔“坦诚”自己的忠心和本分。
艾尔也假装相信了他。
总之各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