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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心路引 ...


  •   突生变故,二人在这咸水城是待不成了。

      程元玉送走火螭,转而回到客房,推门看见许平铮收拾了细软,正坐在床上四平八稳的等他。

      “师兄,如何?”

      “咱们今夜就走。”

      程元玉话音未落,许平铮毫不留恋地一挥手道:

      “我听师兄的!那咱们就出发!”

      整个客栈一片死寂,程元玉手持佩剑走在前面,许平铮紧随其后。

      没有了白日的喧嚣,二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了门前大道。

      深夜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黑暗将目之所及之处全部填满。

      月光皎皎,空明星稀,几道氤氲的云朵淡成薄纱,朦胧地罩着身后天空,像一位女子的娇羞。

      今日的天色绝美,许平铮不停抬头望天,但程元玉没有心情欣赏这美景。

      四顾一番,辨明方向,他带着许平铮几个起落便飞上了街道两边高耸的小楼。

      许平铮左右扫了一眼,略显兴奋道:

      “师兄,我们真像是一对流落江湖的采花大盗!早知道会离开的这么刺激,方才我就顺手带上一两件金银瓷器,也好应了现在这个景!”

      采花大盗是用在这的么?

      程元玉面无表情的举起手中佩剑,淡淡道:

      “师弟,你的思想最近有点偏激,师兄回去需要挑个日子跟你好好聊一聊。”

      许平铮被这加重语气的“好好”惊地一顿,想到程元玉所谓的“聊”实际就是动辄三个时辰起步的压迫性击打,顿时摆手道:

      “师兄,你多虑了,我眼下忽而觉得不仅不想拿东西,反倒想做点助人为乐的好事,否则竟觉得有些空虚,你说奇怪不奇怪?”

      许平铮踌躇满志,仿佛已然有了进一步的规划。

      “等我回了冥翼山,第一件事就是帮山下村子的老农们把鸡鸭鹅猪全都遛了,师兄意下如何?”

      程元玉收起佩剑,笑容欣慰道:
      “师弟心怀大爱,师兄佩服。”
      许平铮受到鼓励,笑地更开心了。

      “那我第二件事就是把师兄的内衣全洗了!”

      程元玉被惊吓到差点拿不住剑。

      “那倒也不必,你只洗师弟们的内衣就成了,不用管我。”

      许平铮嫌弃地撇撇嘴,宣誓似地握拳道:

      “他们痴心妄想!我只洗师兄的内衣!”

      程元玉不想继续这个奇怪的话题,索性不理许平铮的喃喃自语,再次确定了方向,便要飞身而起。

      但不待二人动作,远处的天空忽而涌上若干亮光。

      程元玉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静静看着那些亮光缓慢而又有序地向城中央的一片黑暗的空地处徜徉而去。

      眼前的光亮不及流星迅速,也不及火焰明朗,影影绰绰,忽明忽暗,大小犹如一块块碎裂的玉石。

      伴着着光亮的游动,周遭的温度逐渐下降,隐约有喑哑的唱喏声从虚空中绵长地传递出来,像是一场古老而诡异的仪式。

      一股熟悉的邪佞气息飘然而来。

      程元玉觉得十分不对劲,咸水城中无人会这般明目张胆的使用法术,更何况是午夜这个微妙的时刻。

      他极目远眺,看着光亮消失的位置,沉吟片刻,转而下定决心似地回头对许平铮道:

      “师弟,你自己一个人先回冥翼山,师兄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很快便去追你。”

      许平铮被眼前之景吓了一跳,犹豫道:

      “师兄,我觉得这事有蹊跷,不然我们还是先回了冥翼山禀明了师父,再做计较如何?”

      的确蹊跷,程元玉觉得这件事与失踪的乾坤鼎一定有关。

      原本的计划正如许平铮所言,先回了冥翼山再做计较,但如今事发突然,如果依然坚持回冥翼山,就算明日再回来,这件事恐怕也会在此断了线索。

      到时再来追探,恐怕要花上十倍百倍的精力时间也未可知。

      程元玉不再多言,只简短地嘱咐道:

      “平铮,师兄心中没法跟你解释太多,但眼下我是断然不能置之不理,别再说了,你一路多加小心,我去去就来。”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方四角见方的红色符文,郑重交给许平铮道:

      “这个你且收好,可以护你一路平安。”

      许平铮了解程元玉脾性,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再被说服,并且以程元玉的能耐,他的远近来去也从不能够被谁约束。

      许平铮想到这,伸手接过符文小心揣好,幽幽叹口气,也不再纠结。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希望师兄不会叫我等的太久。”

      程元玉点头。

      许平铮再不多言,起身飞走。

      直到那道灰白的身影不见,程元玉才收回目光,提起一口气,向方才光亮消失的终点处奔赴而去。

      随着程元玉不断靠近,那亮光便更清楚,更密集。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匀速而有序地游荡在天空之中,程元玉御剑飞行在这亮光的影子之间,几乎与这些亮光平行。

      程元玉慢慢靠近,逐渐看清了这亮光的具体情状。

      原来,这些都是被一层软绵绵的油状物所包围的灵识。

      程元玉心中一顿。

      这件事恐怕比自己估计的还要严重。

      灵识是人类的生命力所在,正是因为有了灵识,人才可以悲伤,快乐,活动,思考,有绝对的自我意识。

      失去了灵识的人短期内并不会失去生命,但几乎等同于行尸走肉,所余只是一具沉重的躯体。

      这里成百上千的灵识被吸纳,就是那成百上千无辜之人活着的乐趣和意义被摧毁。

      程元玉再不及细想,慢慢收起灵息,缓缓御剑向下,超过那些幽幽飘荡的灵识,最后落到了一方隐蔽灰暗的院落之中。

      咸水城从前是人族聚集之地,所以似这般大大小小的庭院极多,眼下的院落不大不小,正正方方,若是放在平时,那是再不起眼的存在。

      程元玉站在院落正中,看着闪耀的灵识自四面八方而来,而后旋成一股,最终消失在虚空之中,仿佛被一只无形巨口骤然吞噬。

      线索又断了。

      程元玉自怀中取出一张符咒,轻轻挥动,符纸随即自燃,变作火凤的模样,轻盈地向前方飞去。

      金黄色的火焰照亮了大半个院子,火凤在前,程元玉紧随其后,仔细地检查每一个角落。

      果然,一方巨大的青石附近有些杂乱的脚印。

      程元玉沉吟片刻,立刻收了火凤,三两步向那岩石而后转去。

      眼前蓦然出现了一道同样青灰色的石门,一侧是一座青石铸就的烛台。

      想来机关就在此处。

      程元玉上前一步,正要搬动烛台,却不想一道低沉如鼻息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

      “不要动那烛台,会打草惊蛇。”

      四周空旷的像是探不到底的深渊,这声音冷不防响起,正像是投入平静水面的一块巨石,不亚于晴天霹雳。

      人吓人,吓死人。

      程元玉心头一跳,本能地拔剑转身想要攻击,却发现站在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时辰才约定好明日相见的时玄倾。

      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程元玉幽幽吐出胸口浊气,缓了半晌,才无奈道:

      “你怎么在这?”

      时玄倾抱臂而立,本来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仿若受惊小兔子一般的程元玉,闻言一顿,转而慢慢收回目光,似笑非笑道:

      “这话恐怕得是我来问元玉兄吧?明明与人明日有约,又为何会在今时今地相遇?”

      这话似乎……

      有点道理。

      今日的计划没有一件落实,程元玉也是有些无可奈何。他平日自认言出必行,眼下却因种种不可抗力,公然违信而被抓个正着,实乃生平难遇的一桩尴尬事。

      程元玉实在不知怎么解释今日这些接踵而至的机缘巧合,索性就直接回答时玄倾的上一个问题,他收起手中的剑,换了个措辞说出心中真实所想。

      “为何相遇?大约是因着天地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玄妙规律,我们姑且叫它缘分吧。”

      程元玉最是讲究礼仪,忽而灵感迸发说出这样一个微妙又平和的词汇,心中顿时觉得既恰当又妥帖,于是便满意地抱着佩剑,满眼真诚地望着时玄倾很有保留地微笑。

      但时玄倾却听地一怔。

      缘分……

      他似是被这两个字刺痛,神色有片刻的恍惚。仿佛有无尽的苦涩在他心中不断翻涌,任他品尝。

      沉吟良久,时玄倾才仿佛终于从那痛苦中挣扎而出,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却是向程元玉认真问道:

      “元玉竟真这样觉得么?”

      “自然。”

      程元玉不假思索,毕竟孽缘也是缘不是?

      月上中天,流云袅袅,庭院周围的梧桐树随着夜风起舞,娉婷袅娜,既像是一位美丽又神秘的女子,又像是一位满心欢喜的少年。

      时玄倾立在原地,仿佛被程元玉这“自然”二字定住,只剩一双璀璨的深邃眸子流光似地萦绕在程元玉周身。

      良久,时玄倾才仿佛终于找回呼吸,缓缓叹道:

      “那我一定要努力,将你我二人之间这缘分,继续下去。”

      时玄倾来无影去无踪,行为神神秘秘,说话定留一半,程元玉向来坦坦荡荡,最受不得的便是时玄倾这般隐忍掩饰的样子。

      但左右得了乾坤鼎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程元玉想到这,便也不去戳穿。

      程元玉已经可以做到并不过多在意时玄倾话中的意思,见寒暄完了,便主动找回主题道:

      “你方才这烛台动了便会打草惊蛇,这是何解?”

      时玄倾没想到程元玉的话题转变如此之快,但也认真接口道:

      “这烛台叫作‘心路引’,是巫族发明,后流落于魔族之手,被后者推而广之的物什。此物外形多变,不一而足,但原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通过特定的法术,将一对蛊母和蛊虫分别置在两处,一处在某地或某人身边,另一处便在需要的任意一处或任意一人的身边,手持‘心路引’的两方,可以随时感知对面想要传送的讯息。蛊虫也是母子连心,你方才若动了那烛台,下面的蛊母立刻便会发出警告,到时你再进去,底下的人早有准备,轻则一无所获,重则自投罗网。”

      原来如此。

      程元玉久居深山,对巫族的了解还停留在他们奇怪的嫁娶习俗和人尽皆知的巫族神女与人皇明帝的政治联姻上,听时玄倾娓娓道来,恍然大悟。

      真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程元玉忽而感慨,像时玄倾这样讨人厌的存在,居然竟是如此博学。

      于是不由发自内心的赞道:

      “你真是博学广知,程某感佩。”

      但还不等时玄倾沾沾自喜,程元玉便无情地追问道:

      “那我们现在可以下去了么?”

      这是两人相见这么久,程元玉第一次赞美自己。

      但这亲近转瞬即逝,时玄倾看着程元玉认真求问的样子,面上哪还有方才真心赞美自己的欣赏,取而代之的全部都是对乾坤鼎的关心和渴望。

      他仿佛顿觉胸口一闷,转而抬眸笑道:

      “我若说不可以,你又要如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心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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