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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关氏宗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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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园里待了一会儿,肖妍和妙彤开始采摘凤仙花的花瓣,那些花瓣大部分都是红色的,但也有一小部分是粉红或者白色的。
她们只采摘那些纯红色的,很快摘了一大捧,用手帕包起来。
回到家里,肖妍开始在她房间翻箱倒柜,很快找出来一大块透明的晶状颗粒,放在地上,用石块敲下来一小块。
“这是明矾,经常用来鞣制皮料,我们要想让花瓣的红色染到指甲上,必须要用到这东西。”
说着,肖妍将那一小块明矾放到石臼里,用杵子捣碎成白色粉末,然后把花瓣也倒进去,继续在石臼里捣,最后成了一团红色的黏糊糊的东西。
从那团黏糊糊的红色花泥上撕下来一点,粘在妙彤的食指指甲上,用树叶子包起来,再用丝线缠几圈系好。
妙彤感觉自己的手指凉凉的,忍不住想用手去摸,肖妍急忙阻止她,并叮嘱道:“别动,手指上包好后千万别乱摸,万一把它弄掉了,指甲就没办法染红了。”
将两只手的十根手指全部包好,凤仙花的花泥还剩下一小块,肖妍舍不得扔,看了看她自己手指,她的双手已经染过了,只不过随着指甲的生长,指甲的根部又生出一段白色的新指甲,使原来染红的部分向上方移动了三分之一,看上去很不协调。
于是,肖妍用剩下的花泥把自己手指重新包了一遍。
看着两个人双手被绿色的树叶子包起来,手指变得粗了一圈,肖妍忍不住笑了起来:“别看现在难看,等过了今晚,明天把树叶去掉,指甲就变红了,那时候就好看了。”
包完指甲,肖妍又带着妙彤去了菜园和果园,菜园里种的都是很常见的蔬菜,黄瓜、西红柿、豆角、苋菜等,还有葱姜蒜以及芫荽、荆芥、拾香等调味香料蔬菜。
而果园里种着葡萄、石榴、柿树、梨树、桃树、杏树等,只不过时节不到,果实还没有成熟,都还是青涩的小果子。
中午,肖曼回来做饭,她看见肖妍和妙彤手指上包的树叶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趁着肖曼做饭的工夫,关望领着关新和妙彤来到祠堂,也就是关氏家族宗祠。
关氏祠堂坐落在关家寨中心偏南的位置,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历史,经历过两次翻修,是一座北方典型的硬山式建筑。
祠堂里,高高低低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牌位,看上去有几百个之多,每个牌位上都这些祖宗的名字。
关望跪在蒲团上,叩头道:“关氏第二十七代子孙关望,携儿子关新,儿媳妙彤,叩拜列祖列宗,希望祖宗保佑我关氏一脉,家宅平安,子孙安乐。”
关新和妙彤顺着父亲的指引,也跪下来磕了头。
等他们磕完头,关望说道:“小新已经来过祠堂很多次了,我也跟他讲过家族的传承,小彤还是第一次来,我就把家族的历史再讲一遍”。
据关望所讲,他们关氏一族与华夏许多姓氏一样,源自明初洪武六年至永乐十五年制定的移民政策,也就是所谓的“洪桐县大槐树移民”。
关家的一支族人当时迁到烟城,定居下来。几百年后,烟城发生大灾荒,族里养不起众多的族人,于是,许多族人怀里揣着族谱开始了逃荒生涯。
关望的玄祖父就是在此时跟着父母离开宗族,逃荒路上,他的父母兄弟相继饿死,只剩下他一人逃进了大山之中。
当时关家寨还没有形成村落,只有三两户山民猎户,关家玄祖在此定居下来,繁衍生息,这才逐渐形成了村落,由于关氏在村子里占据绝对多数,所以村子就叫关家寨。
到了关望父亲,也就是关老爷子这一辈,他们兄弟五人,老爷子排行第二,又好行善积德,义薄云天,所以人称关二爷。
关二爷年轻时做过一段皂隶,属于皂班衙役里的站堂皂,就是公堂上拄着杀威棒,口呼“威武”的那些差人,所以在附近乡镇小有声名。
皂隶属于衙役,既不是官也不是吏,而是衙门自行征召的差人,朝廷不发俸禄,属于帮工或者临时工性质,由社会闲散人员担任,列为贱民。
当然,贱不贱民的,底层百姓并不在乎,总比平头百姓多点权利,可以跟在官吏身后狐假虎威,捞点外快,所以竞争激烈,趋之若鹜。
评书里经常说的“三班衙役”,指的是皂班、捕班、壮班。
皂班衙役又称“皂隶”,负责县令、县丞、县尉等长官们的随行护卫、开道、升堂站班,在公堂上执行杖笞,相当于法警。
捕班衙役就是俗话说的“捕快”,负责案件侦缉、抓捕罪犯、传唤被告证人等,相当于刑警。
壮班衙役又叫“民壮”,负责把守城门、看守牢狱、守护库房等,相当于民兵。
各班衙役均设班头,也就是大队长,统领衙役以及勤杂人员,比如厨子、更夫、仵作、马夫等。
而且关二爷还会一手炼丹术,薄有家资,所以在关大爷死后就成了关家寨的新任寨主。
老爷子子嗣艰难,只有关望一个儿子。
关大爷死的比较早,只留下两个儿子,也就是关新的大伯和二伯。
关三爷有三个儿子,关四爷有四个儿子,关五爷有五个儿子。算起来三服之内,关望这一辈的兄弟们共有十五人,关望在其中排行老八。
到了关新这一辈,那就更多了,截至目前已经有兄弟三十八人,算得上子孙满堂,枝繁叶茂。
至于带妙彤进祠堂,关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方面是让她熟悉一下家族情况,“认认门”;另一方面是告慰列祖列宗,家族有新成员“进账”,请注意“查收”。
古时女子地位低下,出嫁后就属于夫家的人,冠夫家姓,这在宗族观念根深蒂固的古代,代表着该女子从族群属性上进行了彻底变更,也就是所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从根子上不再是“自己人”了。
民国建立后,受新文化新思想影响,女子地位有所提升,大部分女性都有了自己专属的名字,而不是某某氏、某某家的、某家媳妇等以夫家姓名区分指代。但是在广大农村,几千年来的影响难以短期内消除,宗族观念依然强烈。因此,女性既不列入家谱,也不计算其辈分排行。
有些比较严格的地区,未婚女性甚至不能进入祠堂这种“神圣”之地,因为祠堂是族人祭祀先祖,处理宗族事务的地方,而未婚女性和外嫁女子不在家族之列,自然也不应该参与进来。
但妙彤是“结过婚”的人,也就是“过室”之妇,从宗族法理上是关家人,所以她进入祠堂别人是挑不出理的。
让新媳妇妙彤见过关家的祖宗后,一家人回到堂屋吃饭。
在吃饭的时候,肖曼向丈夫汇报了最近关家庄园的经营情况,什么财政状况不好,物资紧缺,人手不够等等,听得关望眉头紧皱。
肖曼知道丈夫一向不爱听这个,也不关心这个,之所以还是要说,就是想跟丈夫诉苦而已。
她不仅仅要照顾自己一家子人,由于老爷子的族长身份,自从老爷子病重无法理事以来,关家寨的各种事务就压在她一个女人的肩膀上。丈夫身为秀才,每天埋头圣贤书,擅长舞文弄墨,却对“俗务”一窍不通。
肖曼是希望丈夫能帮她分担一点压力的,虽然知道这不可能,却忍不住诉苦的冲动。
关望知道妻子的压力,但无能为力,他只要看到每天的账目就头疼,国家形势已经够令他绝望了,实在是不愿再面对更加令人绝望的现实生活。
是的,他就是在逃避,埋首圣贤书和诗词歌赋,从中找到一点心灵的慰藉,他才能不疯掉。
下午,妙彤跟着肖妍一起做咸菜以备不时之需,所谓不时之需,就是万一没有菜吃了,咸菜就成了主要菜肴。
底层百姓经历过太多次战乱和饥荒,在有食物的时候储备起来,是千百年来国人镌刻在基因里的生存智慧。
就像那些有钱人忍不住把金银财宝埋在床底下,或者女主人把自己的嫁妆首饰存着,等到生活不济时典当成钱财一样,穷人只能尽量多储存一些吃的。
连松鼠都知道把干果埋起来,以便熬过漫长的冬天,何况人类。
现在,灾荒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从立春以来,已经三个月没有下雨了,田地里的庄稼长得稀稀落落的,眼见又是一场大旱。
在这样的情况下,关家寨几乎家家户户都腌制了大量咸菜,关新家也不例外。
而现在肖曼让妙彤跟着自己的小妹一起腌咸菜,只是为了让她学会这个生存技能而已,再储存一些咸菜只是附带的目的。
由于妙彤和肖妍两个人手上都包着树叶子,所以干活小心翼翼的,很不利索,深怕弄掉了手指上辛辛苦苦包好的小刀红。
她们制作的咸菜主要是由黄豆和榨菜组成的,石臼里倒进炒好的黄豆以及切好的榨菜,加上花椒八角等香料,再加上食盐,用杵子反复地杵捣,一直捣成碎末,就成了咸菜。
这种咸菜制作简单,营养丰富,晒干后储存时间比其他类型的咸菜更长,很大程度能代替蔬菜甚至主食,所以制作得最多。
两个人轮流捣杵,忙了一下午才制作了一坛子而已,却已经累得腰酸背痛,两条手臂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