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Hello Again ...
-
[1]
红砖围墙上挂着「神奈川县立湘北高等学校」的牌子。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面积不大的校舍内很是安静。
已经离开将近两年了………
“既然初中考试失败了，那么就在高中里变得更好吧！”
我还记得我初来湘北时，对着樱花树打气，势头满满的样子。在国中考试落榜的我，一度将这所学校当成了不幸的象征，但是在踏入其中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将它视作为一扇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大门。走进去，忘记国中末尾的忧心事。
“那么就在这里重新生活，好好地考上一所好大学吧。”我摆动起臂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朝着樱花满开的迈进：如果在新学期开始好好努力的话，一定能够满足……妈妈对我的期望吧？
然而，自医院之后匆匆离开神奈川，已经有许久。此刻，湘北的樱花树已经衰败。盛夏过后樱花期数已尽，看着光秃秃的树，我不自觉打了两个大喷嚏。
——“一想二骂三感冒，你怎么每次都打两个喷嚏？”每次伊织都会这样吐槽我，“花井，我说到底是谁那么狠你？天天骂你还不够……”
抬头，目光对上了远处灰棚平顶的体育馆，那是湘北篮球部训练的地方。回避似地低下脑袋，我走进校门，没想到樱竟然在门卫处等着我。“我送你去教务处。”她微笑说着，将我领进二楼的走廊，“进去以后别紧张，花井叔叔已经和学校沟通过了，没问题的。”
我点点头：“你快点回去上课吧。”
“要拿出昨天打游戏时的气势来哦。” 樱做出加油打气的手势，“就算是被人狂虐，也不可以退缩哦。”
……这种事情就不要提起了吧！
昨天在游戏厅，我手痒开了几盘游戏，没想到很久不玩，竟然让排名几万开外的玩家爆K一顿，悲惨程度相当于被「简单人机」虐打的三井。之后我不服气，又连续挑战了好几次，结果铁男好不容易给我打出来的排名积分，被我瞬间败光了。
好不容易打到了前二十，结果账号一夜回到解放前，估计铁男肯定会被气死。至少会吼着「哪个混蛋盗了我的号」之类的话吧……虽然如此，但我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微笑：Himawari King。噗，他还特意改掉了后面的名字！这种随便的请求，他竟然真的答应了，而且还一路坚持用我的账号…
真的谢谢你，铁男。就算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也是一项很不可思议的壮举，能体会到被人惦念的心情，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抬起头，坚定地看向面前「生徒监督办公室」的门牌：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绝对不能再辜负别人的期待！想着，我从兜里抽出来一张写好措辞的纸条：不管怎么说，现在先来模拟下一会主任的提问环节吧。
“「我看资料说，花井你的学籍被原学校退回了？ 」……是的主任，但这是误会，是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让我无法继续在双叶就读。其根本原因是本人和办学宗旨不和，实在无法满足该校……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引发任何恶性事件，本人在此保证一定好好学习，为贵校当牛做马…”
不行，这句话太诡异了，划掉划掉。
“「那花井同学进入湘北后，怎么保证不再犯事呢？」……主任您放心，这点我发誓，我一定会保持之前的年级前百的学习成绩，并冲击前三十！”
我将纸条上的内容记住，然后佯装安定地走近办公室。
生徒主任坐在办公桌前看资料，显然在等我。“你来了，花井同学。”他没抬头，但眉头紧皱，样子不是很好。果然，因打架事件被开除的我，实在是太恶劣了。
“您好主任，我……”
“你先我等一下。” 生徒主任语气严厉，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号，“嗯，我是。你说他们今天都来学校了？高二的那几位是吧？呵，真是奇迹，他们连着旷课早退好几周了，怎么今天全部都来了？让门卫扣住他们，全部进来谈话！”
他对着话筒厉声说完，放下电话，神情阴霾：“你刚才说什么？”
“主任……”
电话又响了，主任对我打了一个手势，举起听筒继续吼：“喂大岛老师，麻烦你现在就带他们上来，尤其是高二9班的那位！校外斗殴校内聚众，湘北就算是公立学校，那我也不能放任不管！实在不行就联系家长，开除！”
我腿骨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简直是恶劣至极！大岛老师，请您现在马上上来，正好新同学也到了。就这样。”主任说完又放下电话，对我摆出继续的手势，“那么，你刚才说……”
“是的主任这是误会是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让我无法继续在双叶就读！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引发任何恶性事件本人一定好好学习为贵校当牛做…”
“这里是资料，另一份已经交给你的父亲，你签字以后就可以去上课了。我看过花井之前的档案，况且你父亲之前也和我说过你的情况。”生徒主任露出友善的笑容，“欢迎你回到湘北，请好好努力。”
“…您的意思是，我今天就可以上学了？”
“是的，我想这里的规矩应该和你原来的学校不同，你可能还不太适应。一会大岛老师会带你去新班级，有什么问题问他就好。” 主任对我再次微笑，脸色两级反转。
我愣了片刻后，鞠躬：“感谢您，主任。我一定会珍惜的。”
[2]
确认完入学手续，我在办公室稍作等待。不一会办公室的门打开，大岛老师进入办公室：“主任他们来了。”
“好。”主任说，“花井，这是高二9班的班导大岛正雄，从今你就是他班的学生了。大岛老师，这是新同学花井葵。”
“大岛老师好，以后请多指教。”我鞠躬。
“请多指教，花井同学。”大岛老师点头说，“主任，那我就先带花井同学回班了。”
“叫那帮家伙进来吧。”
“好的。”大岛老师回身打开门，只听门外传来几声嗡嗡的，混杂着嗤笑的说话声。
“你们笑什么？这是生徒主任办公室，不是开玩笑！” 他一边厉声训斥，边示意外边的人进来，“都给我进去，主任找你们谈话。”
大门敞开，伴随着吸鼻子和清嗓子的声音，四五个大块头的男生挤了进来，身上并没有穿校服。瞬间扑来的气味让我感到熟悉，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脑袋，避开他们。
真是哪里都有不良少年…我看着地面苦笑，真是再也不想和他们扯到一起了。
“花井，咱们这边走。”
“是。”我低头往门外走。出口本来就窄，他们身形巨大，我几乎是一路挤过他们的身侧。没走几步，只听头顶传来「嗬」的一声，倒吸冷气的微弱声。身旁的人像是被雷击似地定住，随后，他身后的几个大汉也全部僵在了门口。
我继续低头快走，出了办公室仍能听见身后的房内传出主任的吼声：“你还在回头看什么？今天找的人就是你！给我进来，别戳在门口！”
…………
[3]
高二9班就在楼梯的拐角旁边。教室里的人声喧哗，直到我和大岛老师踏入大门，班内才安静下来。
“来，让我们欢迎新同学，刚从大阪转学过来的花井葵。”大岛老师将我的名字写在黑板上，简短地介绍。
教室一片安静。感受到大家的视线集中于我，我双手抱书，努力挤出一个开朗的笑容：“大家好，我是花井葵，是从大阪双叶学院转学过来的，请多多指教！”
“贵族学校的学生哦。”后排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引燃了全班的小声讨论。
“双叶吗？我听说它新建的姊妹校就在神奈川来着，好像叫「绿风高校」？”
我开始后悔自报家门了。大岛老师拍拍手掌，止住话题：“好了安静，花井同学从今往后会在我们班就读，希望大家好好相处。”他说完环顾教室，指向教室靠墙的位置，“花井同学，你先去那边的空座位。”
此话一出，全班人开始交头接耳。
“你就去那边坐吧，回头我们再置换座位。”大岛老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补充说。
“好的，谢谢您。”我保持着笑容，走到靠墙最后一排的座位旁边。这套座位干干净净，想必没人用过。于是我在全班的注视下，一屁股坐了下去。
嗬嗬，全班人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什么东西扎屁股？我发现这椅子上放着一串带刺的铁质锁链，好一个暗器！我以为是椅子上的配件，于是把它撑开盘在椅背上。我又飞快地看了桌兜，最外侧被一团白色的布堵住了。
勤勤快快，行云流水。我一把抻出白布，却不想这白布带出来了一堆书本和杂物，从我敞开的大腿处掉落，哗啦啦散了一地———
课本、草稿纸签字笔，硬币钢珠、千元钞票、小饼干零食、还有几本英雄漫画。
这下包括我，教室里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花井同学，你的座位在旁边。”大岛老师颤抖的伸出手指，“旁边才是你的座位…”
我像是一块发霉的木头，捏着白布的两角，僵硬地站起身。白布在我起身动作下缓缓张开，一套大码的男子白色内衫徐徐展现在众人眼前。两只打成魔芋结的长袖袖口垂在衣服两侧，晃啊晃。
“………她死了。”
“……她绝对死了。”
“…她死的透透的。”
无尽的静默之下，几位男生发出了同情的叹息声。
过了一两秒，宕机的大岛老师终于反应过来：“花井同学，麻烦你收拾一下吧。其他的人继续自习，我还有点事要处理！”说完，他健步如飞地走出教室，徒留我一人被窒息的视线环绕。
我机械地蹲下身，在全班人的‘肃穆’的注视下，叠起散落的漫画和课本。
“他把那个谁的桌子给……”
“大岛老师不在，万一他要是回来，谁能拦得住他？”
“不会的，说不定他今天又旷课。”
“可万一……”
坐在斜前方的女生看不下去，也蹲下身帮我去捡。“不用紧张。”她将散落的课本叠起来，“三井同学虽然很凶，但他应该不会在意的，实在不行你可以去找大岛老师，他就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女生说着伸手去递送课本，却在触碰到我手指的那刻缩了回去，“花井同学？你的手好冷，你没事吧？”
此刻的我无法回应她的话，我蹲在原处，发愣地看着书页上的名字，只见翻开的书页上，清晰地写着一串熟悉的名字。
我还未回神，只听彭的一声，班级的后门突然被一股蛮力拉开，就要被撕成两半。全班同学的动作在瞬间被定格，鸦雀无声。
两只皮鞋重重地踏过地板，走到我的身后。看到来者，我面前的女生双瞳睁大，她摇摇我的手臂，见我没反应，便四肢僵硬地爬起来，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站在我身后的影子像是凝固住似的，他看着教室正前方的黑板，久久不动。全班人也跟着他的沉默而缩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黑色皮鞋走出几步，站在凌乱的座位后方。他猛地拉开挡在我身侧的椅子，椅子被甩在教室后方的墙上，随着一声巨响翻倒了。
“完了，三井寿要发火了，我去叫大岛老师！”有人低呼一声，就要从座位上弹起来。
终于，在持续数秒的惊悸后，身后的人哑着嗓子说话了：“你。”
比那时候更低沉的，熟悉的声音。
我机械地回过头，视线正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中。
三井寿。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Hello Aga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