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圆》阿吉

4、墨樱，尹枫与原少

　　天空灰蒙蒙的，大朵大朵的昏暗云团如沾了污垢的棉絮胡乱地堆在上面。模模糊糊的一片，好像是长久积结的阴郁，闷闷地压在心头。我快步跑向春桃摇曳园，四季园的外面围上了好多人，都在待命没有人敢进去，包括太夫人，二夫人，秋月柔和萧紫若。当我冲过去的那一刻，她们的目光齐齐落在我的身上，她们的眼神充满了正常的焦虑，可为何我总觉得如芒刺在背。来不及分析揣测她们眼中的含义，我偏开头故意避开，拨开人群，强行冲进了进去，颜墨斐倒背双手站在一边，冷漠的眼神掠过我的脸庞。
　　桃树下，一名少妇昂首而望，她神情痴滞，眉宇间是掩不住的憔悴。
　　“樱儿。”我轻轻地呼唤着，生怕惊扰了她。
　　“嗯，梦姐姐啊？”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亮，气若游丝面色惨淡，可笑容还是那么甜美：“樱儿，好想你啊。”
　　“我也好想樱儿。”我想要笑，却发觉此刻要笑竟是无比的艰难。
　　“梦姐姐，今年的桃花还没开啊！”她淡淡地问。
　　我抬头转目望向棵棵桃树。眼下刚刚出冬入春，万物还未复苏，根根树桠皆是光秃秃的，觅不见一点绿芽，更别说是红粉桃花。
　　“快了，快了，桃花就快开了。樱儿，你不如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待春暖花开，与梦姐姐一同游春赏花，就像我们以……以前那样。”我勉强地回答着，带着一抹控制不住的无措与哽咽，总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妥当。
　　“可惜只怕我等不到了，呵呵。”墨樱笑了，湿润润的眼睛似乎隐藏着一份强烈的期盼：“那去年呢，去年的这一棵是不是第一个开花的啊？”
　　我转目看着她注视了许久的桃花树，她到底在想什么呢？恍然想起，在这棵树下，樱儿曾经虔诚地许过心愿。
　　“当然，它当然是第一棵开花的，而且还开得最艳最多。就像是火一样要烧起来，洋洋洒洒的桃花飘得到处都是。我们……我们都来不及收拾。”我强迫自己笑得自然，笑得愉悦，却觉得好难好难，生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出来。
　　一抹幸福的笑意在她的唇边缓缓化开，犹如桃花般灿烂。她颤巍巍地伸出了手缓慢轻柔地抚摸着那干涩的树干，蠕动毫无血色的双唇似乎在喃喃自语。转而又抬起头，看着光秃的枝干向天生长。浸满泪水的眼睛闪动着奕奕的光彩，倾心的满足神情仿佛正在欣赏那桃花铺天盖地的美好景色。
　　时间好像停止了，完全融入在她心满意足的眼神里。
　　好像有什么滴在我的脸上，是一滴水，是要下雨了吗？
　　片刻间，光彩崩碎了，墨樱的身体像是在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如薄纱一般得柔软无骨。白色的衣襟四散扬起，好像是轻薄透明的蝉翼，在风中飘落下去，无法挽留。晶莹的泪珠凝结在长长的睫毛上，她如此安静，如同睡着了。
　　尹枫冷冷地笑着，两行泪水就这样流了下来，那原本是冷酷无情的尹枫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骤起一片血雾。他温柔地搂着樱儿，靠在树干坐在树下，闭上眼睛。
　　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两个鲜活的生命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的手交叠着紧紧地握在一起，至死也没有分开。
　　“樱儿！”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是江楚原。他风尘仆仆地赶来，却还是错过了与樱儿的最后一面。他直直地僵在那里，空茫的瞳仁像一个没有底的黑洞。
　　“还是迟了。”忽然，他自嘲地笑了。而那抹笑犹如一颗打破湖面平静的小石子，掀起了狂风暴雨般的悲绝伤痛。他极力掩饰，可只会痛得更厉害。
　　啪嗒，啪嗒，我听到了雨滴打在树枝上的声音，真的下雨了，难道连老天都伤心了？
　　“把他们分开吧。”是颜墨斐那让人憎恨入骨的声音。
　　“算了吧，就让他们葬在一起吧。”江楚原的声音仿佛来自无法涉及的地底深处，凝视了片刻，他轻叹着缓缓走开。望着他迟疑而沉重的背影，似乎可以体会他有情不能抒的抑郁心情。他的确是个知情至性的好男子，如果他们彼此倾慕，一定会成就一对美满姻缘，只可惜天不随人愿。
　　转目却迎上了颜墨斐的眼神，那里透出是的种繁复而混乱的情愫，我无法解释但明白那和亲人死去的悲痛情感相差得很远。我忽然发觉他的冷漠与无情已经让我痛恨到了极点。
　　“樱儿已经嫁入游龙堡，生死都是游龙堡的人，准备上等棺木将樱儿入殓，派人护送回游龙堡。好好料理尹枫的后事，并送入化灵山颜园安葬。”城主的寥寥数语简单完结了这两个人在尘世的最后一段。
　　人群散开，我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刚才樱儿和尹枫相互依偎的位置，那里空空的，只是隐约残存了他们的驻留痕迹。风雨在狂暴地叫嚣，迅速抹杀着对他们一切纪念。
　　雨下得好大好大，迷蒙模糊了我的视野，雨下得好猛好猛，打痛伤透了我的心房。我万万没想到上次的‘生离’之后，今日迎来得竟会是‘死别’。
　　取来樱儿和尹枫的衣衫交错迭放埋于那棵桃花树下，为他们设一个同墓的衣冠冢，期盼他们再修来世姻缘。我能为他们的做得仅此而已。